第4章 礼物
作品:《刚上大学的我就被订婚》 孟微之低着头在手机上挑选球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子慢聊着天。
“你还没和你家少爷分手啊?”
“为啥你们老觉得毕业了和陈池会分手?”
时间是个圈,去年找个时候班上同学也觉得两人毕业即分手,说陈池少爷性子浪荡太不靠谱,孟微之气急败坏地和同学吵了一架。
反而陈池乐呵呵地安慰起孟微之来,“这是点我呢,让我对你好点,不然这么漂亮性格又好的你,去了大学我就竞争不过别人啦。”
顺着江子慢的示意看去,孟微之发现班上平日里黏糊得分不开的那几对,如今却像两块相斥的磁铁,隔着生硬的距离,身边坐的是平日里看起来毫无交集的人。
江城梅雨季的潮湿空气里,那些被起哄过的名字被拆开,又意料之外的组合起来,旧暧昧破裂后的狼藉上滋生出无端的新鲜感。
指针指到九点,学校广播准时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几个平日里就很活跃的男同学叫嚷着怎么一听这铃声就要上厕所,余光却看向孟微之这边。
孟微之环顾了一眼这个度过四年的教室,说来也奇怪,心心念念想要逃离的教室,蓦然生出几分不舍来。
礼堂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却抑制不住漫长青春期散场前的躁动,领导的稿子彷佛还是去年的那一份,老生常谈的内容让孟微之昏昏欲睡。
孟微之站在后台厚重的丝绒幕布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演讲稿,质感粗糙,回想着临时收到的通知——优秀毕业生的父母会一起上台领奖。
这特么谁想出来的鬼点子啊,去年陈池家长也没上台啊!
你这是高中啊不是幼儿园啊亲!
“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上台,有请毕业生代表--孟微之上台发言!”
麦克风传出的声音裹挟着电流,唤醒了孟微之的错愕。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幕布,走向那片被聚光灯烘烤得滚烫的舞台中央,学校里的好学生以她为中心散开站在两旁,台下黑压压攒动的人头与闪烁的镜头汇成一片无声却刺眼的海。
孟微之展开演讲稿,流畅地一字一句念着稿子,甚至还能加点词,毕竟四年下来,上台讲话的次数和陈池进办公室的次数差不多了。
直到江子慢身边多出一位中年女人开始,孟微之喉咙蓦然一紧,那是江子慢的妈妈,每天都会让江子慢多带一份水果给自己。
母女俩的相视一笑,温馨的画面蛮不讲理地刺入她的余光里。
她麻木念着稿子,脑袋开始神游万里,这个时候自己的爸妈在做些什么呢?
应该找到活了吧,说不定好心的老板还会包一餐午饭。
陈池在干嘛呢,不得不说那辆法拉利真的很帅啊。
A4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模糊,孟微之倔强地咬着唇内侧的软肉,疼痛暂时逼退了那阵汹涌的酸楚,仓促地念完了最后几句匆匆鞠躬。
负责送花的同学正也从角落里出现,款款地往舞台方向走来,她看见早上在校门口的那个马尾辫女孩也在,原来弟弟喜欢甜妹类型。
未来弟妹也算个家属吧,那自己也不算一个人在台上了。
“吱呀-----”
掌声被门开的声音打断,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被一双稳定有力的手推开,阳光强烈地刺入略显昏暗的礼堂,在阶梯上拉出一道耀眼的光带,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门口。
逆光中,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伫立着。
礼炮恰在此时轰鸣,彷佛在为不请自来而喝彩,亮片彩带洋洋洒洒从礼堂两侧高处洒落,纷纷扬扬地在光柱里飞舞着,像一场华丽而冰冷的雨,落在孟微之的睫毛上。
“孟微之,你舅舅来了。”班主任老刘来到孟微之身边小声的说着。
我舅舅来?我怎么不知道?
那过分年轻的挺拔身形正朝着她走来,班上总是阴阳怪气孟微之的女同学扭捏着身子打招呼。
“这不是你舅舅吗?刚刚门卫打电话说你家长来了,我就放进来了,不过你舅舅看起来有些眼熟。”
能不眼熟吗,这混小子前年胆大包天,在广播站唱情歌安慰他那没考好的外甥女....呸,孟微之。
在一旁的教导主任听到孟微之班主任说的话,嘴角抽了抽,恨不得给这个二货班主任踢下主席台。
这特么哪门子的舅舅啊?!这不就是那个差点记大过的陈池吗!
还是夜里的那身西装,只是里面的衬衣换成了黑色,陈池笑着向教师席上的老师打了招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迟到了迟到了,各位老师好久不见啊。”
他在孟微之面前站定,对周遭的一切议论和目光置若罔闻,他的视线自推开门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在舞台上那个噙满泪水却故作坚强的身影上。
陈池,你又来晚了,留她一个人紧张无措,羡慕失落,你不该先处理完公务再来这里的,你彷佛忘记了她的优先级。
陈池内心疯狂地责怪自己,悔意将眼底血丝烧得赤红。
孟微之看着面前的陈池,心跳骤然失序狂乱地撞击着胸腔,甚至不敢与陈池那炙热的眼神对视,她的眼底又氤蕴起水雾。
下一秒,依旧胆大包天的陈池做了让台下女生纷纷尖叫的动作,他俯下身,伸手替孟微之摘下了睫毛上的亮片。
孟微之这才抬起头四目相对,睫毛传来轻柔的触感却让她真真确确的感受到了和陈池的重逢。
又是十八道礼炮,毕业典礼结束,孟微之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名准大学生,礼堂里的学生都一窝蜂的去教室拿毕业证,却会时不时回头望向走在最后的那一对。
陈池替她撑着礼堂的大门,礼堂长长的台阶下,黑色法拉利正如同黑色猎豹般趴着,车前正站着一个男孩摆着pose,而不远处一个女孩正举着手机往跑车那里对焦。
陈池摸了摸她校服的下摆,“要是热就脱了,我在车上等你。”
“色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孟微之快步走向正等她的江子慢,后者用肩膀撞了撞孟微之,揶揄道:“看到小黄她们那副花痴的样子没,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老是针对你了吧?”
“我去,她们竟然喜欢陈池?是瞎了吗?”
陈池这种整天打嗝放屁,吃饭掉饭的选手还能有人喜欢?
“请不要凡尔赛好吗?你家少爷没毕业的时候就是四中历届校草榜榜首啊,又帅又嘎嘎有钱,这不就是妥妥的男神吗?”
啊对对对,你家男神天天荤段子挖鼻孔。
陈池坐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孟微之和江子慢回头往这里看,他轻笑了一声,把整个身子倚靠在驾驶座上。
樟树特有的清香彷佛把他从繁杂的办公桌拉了出来,自言自语道:“要不放自己几天假?带着丫头去华亭逛逛?”
“算了,等应付完二爷爷那老狐狸的赌约,国庆的时候再去鹭岛算了,带她看海,正好去还愿。”
他摇摇头闭眼开始小憩起来。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陈池的手机振动了起来,看到来电提醒,陈池皱起了好看的眉,小声的骂了一声娘,真是一刻都放松不下来。
“李总.....”
从教室里提前离开的孟微之透过车窗发现陈池已经靠在驾驶椅上睡着了,那双长腿在略显狭小的空间里拥促着,她伸手替他遮住了阳光,好让他睡的舒服些。
三年同桌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孟微之没有吵醒他,而是仔细的端详起来这张不知夫帅的脸,陈池男生女相,那双看狗都深情的丹凤眼收敛了起来,眼尾飞扬像山水画里的远山余韵。
谁说薄唇的人薄情,孟微之是一点不信。
陈池感到有人接近而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脱掉校服外套的孟微之,出于生理反应地吞了吞口水,“好白....”
“我不好!流氓!”孟微之拿校服外套捂着胸口钻进了副驾驶,微红着脸拧起了陈池的耳朵。
“欸!欸!疼!...错了...错了...不看了....”
怎么回来不是挨骂就是挨打呢,陈池委屈巴巴的启动了车。
V8引擎的声音在平静的校园里高昂的咆哮了起来,门卫识趣的打开了学校的电动栏杆对这辆昂贵的跑车保持着说不明的尊敬。
孟微之在后视镜里最后看了一眼门口刚刷新不久的四中校牌,心里默默的祝着自己毕业快乐。
“是不是在想自己的毕业礼物呢?”陈池似笑非笑。
“你给我准备礼物啦?”
陈池故作神秘的没有说话。
孟微之那微不足道的不舍被陈池简单的一句话冲散,她分享刚刚在班上听到的八卦起来。
“听说你还是什么校草榜的榜首,真的假的?”
“都是虚名,不重要不重要”
那请你收敛一下你的嘴角好吗?
“陈池,你说我什么该报什么志愿呢,华亭大学那么多好专业真难选。”
“要不我跟你报一个专业,也学金融?”
陈池闻言握紧方向盘,瞥了眼一直在进消息的手机,“志愿的事情,我回华亭了请专业的升学规划师帮你参谋。”
孟微之点点头,窗外街边芍药开的正鲜艳,玻璃上隐约映出陈池又看了一眼手机。
她不禁想起江子慢说的,天高皇帝远的,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第一时间知道,你就这么放心?
“丫头,帮我回一下消息,周武陵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下一个红绿灯之际,陈池把手机递给了她,动作自然,屏幕上的消息推送全是周武陵的消息轰炸。
孟微之发了一条语音,“陈池在开车,等会回你。”
消息那边的正在输入,瞬间变回备注,“好的嫂子。”
陈池把车停在了商场门口,随手把车钥匙丢给迎宾员,孟微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厚重得彷佛隔绝人间的玻璃门,门后,是江城最富盛名的私人定制珠宝店。
陈池牵起她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覆盖在孟微之微微发凉的手背上,“别紧张,今天你在哪都是主角。”
玻璃门无声地、顺从地向内滑开,混合着鸢尾花与雪松的空气扑面而来,冷冽而高级。店里光线如月光般无声倾泻,陈列在玻璃柜中的珠宝静置着,周身光芒流转,高傲地接受一切目光。
珠宝顾问们于此同时也轻声快步走了出来,她们穿着剪裁精良的制服,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微微躬身,“陈先生,上午好,按照您的要求,今天上午停止接待。”
年轻的珠宝顾问目光大多数停留在孟微之身上打量,在这里上班她们见的最多的就是有钱人家,整天聊的就是有钱人家的八卦,说着谁谁谁给情妇定制了什么首饰用了多少钻,羡慕着谁谁谁找了个富二代顺便埋怨一下富二代怎么没看上自己。
直到顾家唯一的少爷在半年前下了一笔天价订单,更是丰富了她们的谈资,也更加好奇这个令顾家少爷豪掷千金的幸运儿是谁。
“嗯,可以拿出来了,谢谢。”陈池礼貌中透着疏离。
顾问经理随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黑色丝绒礼盒出来递给陈池,陈池摇摇头,经验丰富的经理旋即调转孟微之的方向。
“打开看看。”陈池像只神灯精灵蛊惑人们许下愿望,声音低沉。
孟微之在陈池期待的目光里打开了盒子,于是光芒,毫无预兆地炸裂开来。
黑色丝绒上陡然出现一颗小号星辰,散发出的璀璨亮光晃动了人心,发出低声惊叹。
“毕业快乐,丫头。”
孟微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戒指,似是被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惊得失语,只能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陈池,你是在求婚吗?”
“是啊。”
孟微之脑子里嗡的一声,如果说钻石是一个炸弹的话,那陈池的直截了当就是晴天霹雳,耳朵尖更是烫的厉害,喉咙发干,只能挤出一句破碎的话来。
“可是我没带户口本呢。”
陈池瞬间破功,短促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了然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环上了孟微之的腰间。
隔着薄薄的针织裙,孟微之感受到陈池那掌心的热度毫无阻碍地渗了进来,带着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让她找回了些许理智。
“走吧,先去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家拿户口本,下次出门记得带。”陈池语气自然,像是在讨论天气。
只是天气里的灰霾无人察觉。
夜里,孟微之把陈池送的礼物举在眼前愣愣的出神。
是条钻戒....项链。
老旧的房子隔音不好,父母的谈话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过来。
孟母:“长君今天和我说他想买双球鞋还有暑假篮球队的集训费也要交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男人似乎抽了一口烟才说道:“明天给他姐姐吧,她不是明天要去学校拿毕业证嘛正好顺路。”
“嗯,桃子也要上大学了,咱家这个积蓄.......”
那边又是很长的沉默,烟头在烟灰缸里嗤了一声,孟爸爸直到好久才说:“我今天问我们工头,我们工头说华师有师范生政策,要不.....”
“可是她想去华亭啊,已经耽误她一年时间了,她人生刚开始。”孟妈妈激动地喊了出来,音量又急速的变小,充满着不理解和心疼。
“不是微微的那十万块钱,我们能付得起首付?你知道供儿子上学就不知道供女儿上学吗?”
“我说了不供吗?学个师范将来当老师好就业,离家也近,安安稳稳的......”
孟爸爸声音更大,似乎不满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却被冒犯的行为。父母的房间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孟微之擦了擦眼泪,她不想听下去了,带上了降噪耳机,索尼的最新款降噪效果极好,外面的风雨丝毫传不进耳朵里。
她愤怒但也理解,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连自己女儿上大学的钱都紧巴,那种挫败感就像第一次上台演讲自己因为没有一双小白鞋而被老师临场换下来一样,是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结局,有种失败叫无能为力。
即便后来她遇到了陈池,鞋柜上摆满了各种高奢品牌的小白鞋,那份沮丧仍然像鱼刺一般,吞不下吐不出。
钻戒项链陷在床单上,她回想起白天故意避开的话题,下意识地拨打陈池的电话。
“陈池,我答应了,什么时候娶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