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水华大门口车来车往，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孙弘捂着脑袋满嘴脏话，应梦珠舔了舔唇角的血迹，让自己镇定下来，思考该怎么办。


    一旦被孙弘带上车，那她就真是插翅难飞了。


    应梦珠并不知道柏曜为什么会对自己视而不见，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


    所以她不会责怪柏曜。


    当务之急是要从孙弘手里脱身，只要能暂时逃走，联系杨总助甚至是樊宣，孙弘都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刚思考到这里，忽然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她抬起头，就见一群摩托车手从道路尽头飞驰而来。


    海城常有在深夜飙车的二世祖，大家对此见怪不怪，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有些年纪大的，嘴里还要骂一句“扑街仔”。


    应梦珠却瞳孔一缩。


    这些人并不只是单纯路过，而是——


    “孙总！！”


    “啊啊啊啊啊孙总！”


    “快躲开！”


    保镖们简直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大喊，但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那群摩托车手转眼便到了近前，为首那人毫不犹豫一刀刺进了毫无防备的孙弘身体里，瞬间鲜血狂飙，人群疯狂尖叫，乱作一团。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再有心思去管应梦珠，保镖们全部扑上去查看雇主和同事的情况，应梦珠被人群推搡着远离了凶杀案现场。


    她呆呆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温热的血粘稠，还带着腥气，鲜红刺目。


    “天呐……竟然敢当街杀人，你还凑上去看，不要命啦？快走快走。”


    “谁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回来，快回家！”


    “别挤我啊让我去看看——”


    有想离开的，也有想挤进去的，应梦珠就像是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随着人群汹涌流荡，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应梦珠一惊，猛然回神，浑身冷汗涔涔。


    “是我。”对方低声道：“跟我来。”


    应梦珠被塞进了一辆车里。


    现场太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幕，黑色的玛莎拉蒂驶离会所门口，顺着主干道往夜色深处而去。


    “曜哥？”应梦珠错愕地看着柏曜。


    柏曜脸色却不太好看，他用湿纸巾慢慢擦去应梦珠脸上的血迹，又检查了下她脸上的伤，问：“疼吗？”


    “还好。”应梦珠道：“不怎么疼的。”


    孙弘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没什么力气，否则两人撞在一起倒地的也不会是孙弘自己了。


    她脸上的伤看起来严重，只是因为皮肤太薄了而已。


    柏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还是很不高兴。


    “谢谢你救我。”应梦珠道。


    “你之前也救了我。”


    应梦珠迟疑道：“那群摩托车手……”


    “可能是孙弘的仇人吧。”柏曜嗓音淡淡，“我正想着该怎么救你，他们就出现了。我看人群混乱，所以趁机把你带走，你应该不会卷进这件事，别担心。”


    “……好巧。”


    “是好巧。”柏曜叹口气，“要不是他们忽然冲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抱歉，阿珠，是我太没用了。”


    “怎么会！”应梦珠忙道：“曜哥，你不要这么说。”


    柏曜身份尴尬，在柏家不受重视，和柏谕天差地别。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跟孙弘对上胜算并不大。


    柏曜摸了摸她还带着指印的脸，“真不疼？”


    “……还是有点疼的。”应梦珠小声说。


    柏曜带应梦珠去了他自己住的一套公寓。


    距离水华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应梦珠好奇地左看右看，觉得柏曜对装修的品味简直跟柏谕不相上下，都是很沉闷的黑白灰的颜色，让人一看就觉得死气沉沉。


    “过来坐着。”柏曜打开医药箱，“我给你上药。”


    “好。”应梦珠乖乖坐好，仰起脸嘀咕道：“其实不管也行，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她挨的打太多，都有经验了。


    柏曜没说话，只是眯了下眼睛。


    “对了……”应梦珠眨眨眼睛：“你知道孙弘他们怎么样了吗？”


    柏曜戳戳她的脸，“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功夫想别人？”


    “我只是好奇。”应梦珠嘶了一声，“当时流了那么多血，不会死了吧？”


    柏曜淡声说：“或许吧。”


    他给应梦珠破裂的唇角消毒，涂了点消炎药，又给她拿了冰袋，让她拿着敷脸，这才道：“你怎么会在水华？”


    提起这件事，应梦珠脸上的笑意便慢慢褪去了。


    “因为柏谕？”


    “嗯。”应梦珠说：“樊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柏先生在水华喝醉了，让我去接他。”


    柏曜冷冷道：“其他人死光了么，要你去接。”


    应梦珠捏了捏手指，没说话。


    她当然是可以拒绝的，她相信，如果她拒绝，樊宣也不会逼她。


    所以其实是她自己想去。


    她想要见到柏谕。


    哪怕他在温柔乡里同他人寻欢作乐，她也想要见到他。


    明明只是两天没见，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柏曜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应梦珠：“阿珠，你知道你要是被孙弘带走，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应梦珠垂着脑袋，咬住自己的唇角：“我……”


    柏曜按住她嘴唇，道：“刚才涂了药，不要舔。不苦么？”


    “苦的。”应梦珠忽然红了眼圈，“很苦。”


    柏曜道：“阿珠，你今天这一切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应梦珠缓慢眨了下眼睛。


    “你怎么就刚好在那里遇见了孙弘？”


    应梦珠喃喃道：“是樊医生打电话叫我去的……你是说，这都是樊医做的吗？”


    她知道樊宣和隗亦攸一样，都不喜欢她，只是隗亦攸表现得更加明显，樊宣会掩饰而已。


    “借刀杀人，樊宣惯用的伎俩。”柏曜低声说：“阿珠，不要跟这群人牵扯太深，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下你的。”


    “阿珠？”


    “我知道的，曜哥。”应梦珠笑了一下，“我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