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这里是结束、这里是开始

    第三章


    ***  ***  ***


    冰冷的冲击将我整个拍进水里。


    我听不到声音,只有耳膜深处“嗡”的一声,水漫过头顶,世界颠倒成一片模糊。


    我睁眼,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团牛皮纸的影子在水里漂。


    我奋力划水,手指勾住那纸袋时,纸面已经被泡得一片发涨,我死死抓住,感觉像在抓住最后的稻草。


    然后,靠着岸边狼狈的爬了上来。


    我喘着粗气躺在了水边,双手摊开两边。


    呼吸在喉咙里像碎石子一样滚动,每一下都痛。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


    这时,一道影子斜斜地遮住了光。


    我勉强睁眼,一个干干净净的脑袋出现在我视线里,与现在的我截然相反。


    “呐,你没死欸,真是奇迹呢。”白如果笑着,却没有挪开挡在我与刺眼阳


    光之间的手,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兴奋的光。


    忽然阳光从她指缝间漏下来,跳跃着洒在我脸上,也洒在她笑着的嘴角。


    那一刻,我竟有一瞬恍惚。


    我翻身坐起,把档案袋翻过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看袋面。


    纸面被水泡皱,但红色的“机密文档”几个字还清晰。角落里签了名字,只有一个“林”字能辨认,后面的字迹全糊了。


    “林……?”白如果念了一句。


    我一惊,转头发现档案袋竟被她拿在手上了,不知何时从我手里溜过去的。


    “你什么时候——”


    “我又没打开嘛。”她嘟囔着,把一件干衣服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边擦头发一边说:“还是打湿了……还好找回来了。”


    “那不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事?”


    “不行,这东西不能随便打开——”


    啪。


    她已经打开了。


    我心脏骤停,直接扑过去。


    袋子里只有一沓纸。


    我愣住。


    是本食谱。


    上面零星的写着几道菜名,还有边角工整的热量表和营养配比。


    “……?”


    “《很好吃的便当》?”白如果读出标题,“哇,你是为了这个跳的河?你们话剧社是不是有点太卷?”


    我不信邪地往下翻了几页——空的。


    食谱是真的,机密文件没了。


    内容被掉包了。


    我猛地站起来,四下望去,水面平静如镜,那个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白如果一把拿了回去,看起来在检查我有什么漏掉的线索。


    “你看到了吗?”我转头问。


    “看到什么?哪一段?”她一边晃着脑袋扫视文本上的内容一边吐槽:“那段You jump, I jump的感人画面?,还是你蛙泳蹬腿的绝美泳姿?”白如果没有抬头,开着玩笑,手上翻找的动作没有停下:“我刚看话剧社的海报上没写要演


    《泰坦尼克号》啊。”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我说真的。这件事很重要。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脸?”


    她眨了眨眼,表情收敛了一些,正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树林那边传来。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目光侧了过去,几名穿着整齐制服的人正在迅速接近。


    他们一边按着耳麦,一边用目光审视我们。


    我朝白如果看了一眼,轻轻摇头,低声用唇语说出两个字:


    “我来。”


    她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下一秒,我们就被那些人“请”走了。


    表面客气,实际上毫无选择余地。


    ***  ***  ***


    教务处的灯光很白,白到像是被刻意校准过色温,照得人思维都像要被剥离成数据。


    我披着大大的浴巾,坐在长桌一端,对面是两位戴着徽章的“记忆安全专员”。


    他们都穿着深蓝制服,面无表情,像是每一个字都已经写在台本上。


    隔壁的房间,隔音墙很厚,但我知道她就在另一边。


    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道轻质合金板——


    她的房间编号是 3127,我是 3126,本科在本校当了三年学生会主席的我,对这个学校构造可再熟悉不过了。


    我甚至知道我们连座位方向都是背对背的。


    【林希】


    “你确认你没有蓄意包庇那名可疑人员?”


    “我确认。那人拿了档案袋,我去追,过程我已经说过三遍了。”


    “你跳河的原因是?”


    “档案袋在那人手里。掉河里就完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资料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遵守规则,只取走教导员要求的档案。”


    “你确定不认识那名擅闯者?”


    “如果我认识,现在就不会说‘不认识’。”


    “有人能证实你的话吗?”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闪烁的仪器:“她会说的。”


    ……


    【白如果】


    “你刚入学不到一周,就卷入这种事件,是否和那名嫌疑人有私人接触?”


    “怎么可能。”


    “你有看到档案夹内容吗?”


    ……


    【同一时刻·两间办公室之间】


    “所以你看清嫌疑人的脸了吗?”


    【林希】:“没有,戴口罩,又跑太快。”


    【白如果】:“当然没有啊,她带戴口罩欸,还差点把我胳膊卸了。”


    “所以跳河只是为了追回档案?”


    【林希】:“我做错了吗?。”


    【白如果】:“这有错吗?。”


    “你打开的档案袋?”


    【林希】:“出水就是打开的。”


    【白如果】:“从水里出来就是打开的。”


    “你是否看清嫌疑人性别?”


    【白如果】:“如果长发等于女的,那就是。”


    【林希】:“我,没有。”


    两位记忆专员面面相觑,沉默三秒——同时在表格上写下:口径一致,无串供迹象。


    隔壁那间门关上的时候,有人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她先出去吧。”


    我没抬头,签字笔在纸上磨得发涩。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从很远的位置传来——跟我没关系,也不需要我回应。


    我不觉得她会等我。


    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人会等一个一见面就跳河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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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如果在走廊尽头那排长椅上坐得百无聊赖,腿一晃一晃,鞋尖反光擦在地面上。


    她看了三次钟。


    “也太久了吧……”她嘟囔,“店面都要关门了欸……”说完,她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讲给空气听,站起来走了几步,风把她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脚步声在大理石砖上“嗒嗒”地往外走,越走越远。


    ***  ***  ***


    我签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教务楼只剩应急灯。


    纸张收走的声音、笔盖扣上的声音、门落锁的声音,像是排练过的一样安静。


    我走出去时,楼道空得连风灌进管道的声音都听得见。


    穿过大厅,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连台阶下那盏故障的感应灯都懒得亮一下。


    我往前走了两步——


    “……呼。”白气打在嘴边,“好冷。”


    就在我准备把手往兜里塞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门口侧边探了出来,就是那


    种“故意伸出来占道”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