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不再是冰冷的锁链，不再是刺骨的寒渊。那是一种……活着的、粘稠的、如同亿万只淬毒冰蛭钻入骨髓、啃噬灵魂、将每一寸血肉都同化为怨毒养料的……


    ……实质般的恨意。


    洛明玦瘫在冻土上，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支撑的破布口袋。意识在漆黑怨毒的寒流中沉浮，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被毒针反复穿刺的剧痛。胸口那处旧伤如同被烙铁狠狠烫过，残留着深入骨髓的阴冷灼痛，以及一种……被强行打上烙印、沦为所有物的……


    ……屈辱感。


    萧烬雪……不，那男鬼……霜白的背影在前方不远处，如同移动的冰峰，切割开凝固的灰白冰雾。他没有回头，但那无处不在的、源自灵魂链接的漆黑恨意，如同无形的蛛网，死死缠绕着洛明玦的每一缕意识，拖拽着他，强迫他跟随。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冻土的冰冷透过脚底（如果那被冰晶覆盖、几近麻木的感知还能称之为脚）渗入，与体内肆虐的怨毒寒流里应外合，冻结着残存的生机。肺腑如同塞满了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擦内脏的剧痛和浓重的铁锈腥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一切。系统被强行抹除，最后的“任务”成了荒谬的泡影。唯一剩下的，只有这根连接着两人、被漆黑恨意彻底浸染的锁链，以及前方那道……散发着纯粹恶意的……


    ……背影。


    千年前……那一剑……挖心……


    是为了什么？


    记忆被剧痛和怨恨冲刷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模糊的血色和刺骨的寒冷。为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瞬间冻结、然后碎裂成亿万冰晶的……眼睛。


    以及此刻，这无边无际、粘稠如血的……恨。


    呵。


    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嗤笑，突然从洛明玦撕裂的喉管中溢出，混合着血沫的腥甜。


    前方的背影……


    骤然……


    ……停滞。


    周围的冰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冻结！飘落的骨灰雪凝滞在半空！那弥漫的、粘稠的漆黑恨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蛇群，猛地……剧烈翻涌起来！


    洛明玦抬起沉重的、布满冰晶裂痕的眼睑。暗金的眼眸因剧痛和虚弱而涣散，却硬生生挤出一丝……扭曲的、近乎癫狂的……


    ……笑意。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丝的嘴唇，沙哑的、带着浓重气音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锯子拉扯枯木，在这死寂的废墟中缓缓荡开：


    “师弟……”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凝固的冰雾，砸在那道霜白的背影上。


    “一千年了……”


    他顿了顿，胸腔剧烈起伏，咳出一口暗红的冰渣，嘴角却咧开一个更深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你这‘死鬼’……”


    “……当得……”


    “……可真够……带劲的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前方那凝固的背影周围的空间……


    猛地……


    ……扭曲！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烧红的巨石！灰白的冰雾疯狂炸开、湮灭！那粘稠的漆黑恨意如同沸腾的沥青，轰然爆发！化作无数道扭曲的、尖啸的……怨毒触手，撕裂空气，狠狠抽向洛明玦！


    啪——！！！


    一声极其沉闷、却仿佛能抽碎灵魂的爆响！


    洛明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一片断裂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石柱残骸上！


    “噗——！”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口中狂喷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冻结成猩红的冰晶！胸口那处旧伤骤然爆开！漆黑的怨毒能量如同活物般从中涌出，疯狂侵蚀着周围的皮肉！剧痛！撕裂！冻结！湮灭！所有感知瞬间被推向极致！


    “呃啊啊啊——！！！”他身体剧烈痉挛，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暗金眼眸中的光芒急剧黯淡！


    然而！


    那扭曲的笑意却依旧死死焊在他的嘴角！甚至……愈发狰狞！


    萧烬雪……那男鬼……


    极其缓慢地……


    ……转过了身。


    不再是霜白的衣袍。


    那身衣袍……


    自心口那个巨大的、狰狞的空洞开始……


    ……无声地……


    ……染上了一层……


    ……如同干涸血液般的……


    ……暗红！


    并且……


    迅速……


    ……蔓延！


    转眼间，霜白化作……血衣！


    他周身的空间依旧在剧烈扭曲！冰雾与骨灰雪被狂暴的怨毒能量撕碎、湮灭！那双眼睛……


    彻底化为两个……


    ……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


    ……漆黑漩涡！


    漩涡深处，不再是冰冷的恨，而是……沸腾的、癫狂的、足以焚毁一切的……


    ……暴怒！


    他抬起那只……


    覆盖着暗金鳞甲、掌心留有恐怖空洞的……


    ……利爪！


    利爪之上，漆黑的怨毒能量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熊熊燃烧！


    散发出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


    与……


    ……毁灭一切的……


    ……疯狂！


    一步。


    血衣拂过冻土，所过之处，冰尘瞬间化为焦黑的灰烬。那燃烧着漆黑火焰的利爪，缓缓抬起，对准了瘫在石柱残骸上、嘴角挂着狰狞笑意的洛明玦。


    “你……”


    沙哑的声音，不再是阴冷，而是……撕裂的、如同万鬼同哭的……


    ……咆哮！


    “……再……说……一……遍……”


    洛明玦咳着血，身体因剧痛而疯狂颤抖，暗金的眼眸却死死迎上那双漆黑的漩涡，嘴角的笑意越发张扬，越发……风骚入骨！


    “怎么？”他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恶劣腔调，“被……说中了？”


    “心心念念……追了千年……”


    “不就是……”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一字一顿，如同将烧红的匕首狠狠捅入对方最深的伤口！


    “……舍不得……我这……‘杀夫仇人’……吗？”


    “夫”字出口的瞬间！


    轰——！！！！


    萧烬雪周身爆发的怨毒能量彻底失控！血衣猎猎狂舞！漆黑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方圆百丈的冰雾与骨灰雪瞬间汽化、湮灭！脚下的冻土疯狂龟裂、塌陷！整个瘟城废墟都在这一刻剧烈震颤起来！


    那燃烧着漆黑火焰的利爪……


    猛地……


    ……撕裂空间！


    带着毁灭一切的癫狂怒意！


    朝着洛明玦……


    狠狠……


    ……抓来！


    速度！快逾闪电！威势！撕天裂地！


    死亡！真正的、形神俱灭的死亡！


    洛明玦瞳孔中倒映着那急速放大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利爪，嘴角那狰狞的笑意……


    骤然……


    ……僵住。


    玩脱了。


    念头刚起！


    噗——！！！


    利爪……


    并未撕碎他的身体。


    而是……


    狠狠……


    ……抓入了他身旁……


    那根断裂的、覆盖着冰霜的……


    ……石柱残骸之中！


    咔嚓——！！！！


    巨大的石柱残骸……


    如同脆弱的琉璃，在那燃烧着漆黑火焰的利爪之下……


    瞬间……


    ……爆碎！


    化为亿万颗细小的、被瞬间冻结、然后又瞬间汽化的……尘埃！


    狂暴的冲击波将洛明玦狠狠掀飞出去！再次重重砸在远处的冻土上！全身骨头仿佛寸寸碎裂！鲜血如同泉涌！


    而萧烬雪……


    依旧站在原地。


    血衣缓缓平息。


    周身的漆黑火焰缓缓收敛，重新没入体内。


    只有那双眼睛……


    依旧是两个旋转的、吞噬一切的……


    ……漆黑漩涡！


    他缓缓抬起利爪。


    爪心……


    空空如也。


    只有一缕……


    极其细微的、属于洛明玦的……


    ……染血的……


    ……破碎衣角……


    ……被漆黑的火焰缠绕着……


    ……缓缓……


    ……燃烧……


    ……化为虚无。


    他缓缓转动那漆黑的漩涡，再次……


    “看”向远处瘫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洛明玦。


    然后。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再次走来。


    脚步无声。


    却比万钧巨石更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洛明玦的心脏之上！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最终，他再次停在洛明玦身前。


    阴影笼罩。


    他缓缓蹲下身。


    燃烧过后残留的、冰冷的死寂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


    那只覆盖着暗金鳞甲的利爪，再次抬起。指尖，漆黑的怨毒能量缓缓凝聚，不再狂暴，而是……一种极致的、浓缩的……


    ……阴冷。


    爪尖，缓缓地、如同情人抚摸般……


    抵在了洛明玦……


    剧烈起伏的、被鲜血染红的……


    ……咽喉之上。


    冰冷的触感，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冻结了所有血液。


    洛明玦身体僵直，连颤抖都无法做到。只能睁大着涣散的暗金眼眸，看着上方那双……近在咫尺的、旋转的漆黑漩涡。


    “舍不得？”


    沙哑的声音，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入洛明玦的灵魂。


    “是啊……”


    爪尖微微用力，刺破皮肤，一丝冰冷的血液缓缓渗出，瞬间冻结。


    “……本座……”


    “……是舍不得……”


    他缓缓俯下身，冰冷的唇几乎要贴上洛明玦的耳廓，呼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如同腐烂冰雪般的死气，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


    ……温柔？


    “……让你……”


    “……死得……”


    “……太痛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


    抵在咽喉的爪尖……


    猛地……


    ……向下一划！


    嗤啦——！！！


    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的……伤口！


    从咽喉……


    一直撕裂到……


    ……小腹！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却在接触到空气中弥漫的漆黑怨毒能量的瞬间……


    骤然……


    ……冻结！


    化作无数根……猩红的、冰冷的……


    ……冰刺！


    ……狠狠……


    ……倒扎回……


    ……伤口之中！


    “呃啊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超越灵魂承受的极限！洛明玦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钉在烧红铁板上的活鱼！喉咙里爆发出撕裂声带的、不似人声的惨嚎！暗金眼眸中的光芒瞬间爆散！意识在极致的酷刑中彻底……崩碎！


    萧烬雪缓缓直起身。


    漆黑的漩涡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在血泊与冰刺中疯狂痉挛、惨嚎的洛明玦。


    他缓缓抬起那只染血的利爪。


    爪尖，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属于洛明玦的……本源魂息，正被漆黑的怨毒能量缠绕、抽取着，缓缓没入他掌心那狰狞的空洞之中。


    “疼么？”


    他再次轻声问，声音沙哑依旧，却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


    ……愉悦？


    洛明玦已经无法回答。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剧烈的抽搐和破碎的哀鸣。


    “记住这疼。”


    萧烬雪缓缓转身，血衣在死寂的冰雾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下次……”


    “……再管不住……你的嘴……”


    “……还有……更疼的……”


    他拖着那只不断抽取着魂息的利爪，缓缓走向冰雾深处。


    只留下身后。


    在血泊与自身冻结的冰刺中……


    疯狂挣扎、惨嚎的……


    ……洛明玦。


    以及空气中。


    那弥漫不散的、浓郁到令人作呕的……


    ……血腥气。


    与……


    ……冰冷的……


    ……愉悦。


    爽吗？[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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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Chapter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