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家累千金,坐不垂堂

作品:《背靠华夏诸圣,我修仙成帝

    翌日,鸡鸣三声,屋堂起烛蜡,微光摇曳,人影缓缓拾掇起衣裳,双手撑在床沿,勉力放下双腿。


    “今日双膝有些麻痛,想来湿气又重了些,风雨欲来,内里衣物多穿一件吧。今天要对他们厉声些,竟然如此荒废大好年华,真是不成体统。”


    人影下床,凝眉怒眼声带寒,吹灭旁边烛光后,一步一拐,徐徐而行,向着学堂方向走去。


    远方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两只小儿冲天辫,一身粗布,在这微亮的天,被暮春风吹得瑟瑟发寒。


    走过来时,一面柔嫩脸庞早已被刮得通红,口中吹出的气有些温热,双手揉搓,双脚直跺。


    杨月溪脸色缓和下来,既心疼,又埋怨嗔怪:“夫子不是与你们讲了吗,你们这样日夜缠着问问题,这个解了,那个过来。我都没有时间编大道理诓骗你们,也要给我些空闲时间不是,免得我江郎才尽,连教书也教不了了。”


    他轻轻捻起手指,在稚童脑袋上哐当一个凿栗。冲天小儿捂着脑袋,泫然欲泣,泪眼低垂,委屈说道:“夫子,今日天寒,敲起来格外痛。而且我娘说了,脑袋敲多了,人会不聪明的。”


    杨月溪急忙将人影抚在怀中,双手轻揉着小童脑袋,说道:“虎儿乖,让夫子帮你揉一揉,就不疼了。”


    风声呼啸,两人的长袍高高扬起,一大一小的身影渐行渐远,空中留下一串未了余音。


    “夫子,今日问,何为勇?我日后想做一个冲锋陷阵,万夫莫敌的将军。”


    “等夫子理一理脑中思绪,编一编道理,你们这些人呀,终于让我开始难为咯。再大一些,我该如何教你们?”


    “夫子永远是夫子,虎儿打死也是不敢忘的,而且夫子学问比天大,恐怕我一辈子也难以达到您的高度。”


    前方隐隐可见学堂轮廓,其中灯火亮堂,早已有朗朗书声传出。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杨月溪艰难走上师席,戒尺一敲之下,众人消声,等着他的晨训:


    “穿石之力,非一日之功,弘毅之行,任重而道远。你们有如此恒心,为师甚感欣慰。但修行之法,重在张弛有度,文武之道,一松一紧,方为上乘。


    “你们里面有的想做将军,有的想做贤人,有的学为君子之问,有的深研兵法纵横之道,更有雄心者,想去问询那渺渺仙道,空空玄门。


    “这座学堂,我自七岁就当上了先生,你们便从十三年前追着我的屁股后问了十三年问题,有与我一般年纪或大一些的,也有垂髻幼童。


    “我如老树,你们也是老树吗?你们其中有些早已能出师,去见识天地高广,为何屈居在这三寸弹丸之地?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教你们明心悟理,是为了让你们如此荒废一身才学?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行合一,可你们空读万卷书,还不如白丁万里行路所悟之理,知易行难,没有与你们说过吗?”


    一连几问,本就虚弱的杨月溪更加无力,只能扶着旁边桌角。微微喘气停歇之后,手指颤颤指着底下一众人等,凶目更是盯着后方几个青年,继续说道:


    “孙武,你向来独爱战场纵横之道,沙场驰骋之招,为何前几日齐郡乐安府征召兵卒,你没有去?


    “张仪,你喜究人性制衡之学、横纵捭阖之策,前日秦郡赢家广招幕宾,为何没去?”


    “还有坐在后排的那几个——李广,张子房,越女青……,你们志在天下,为何要蜗居弹丸,谁能告诉我?”


    杨月溪眼中带泪,咳中带血,泣血之语如攒心之箭射在几人身上。


    底下众学生齐齐噤声,尤其是刚刚点名的那几人,大气也不敢喘,只能羞愧地将头埋在衣领里。


    “如果这便是你们的道路,我教你们出来有何用,反倒不如目不识丁更好。”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神情冰寒,皓齿染血,血丝在咳嗽声中,不断从指缝中透出。


    即使如此愤怒,他的声音在众人耳中也只是蚊蝇般的细语。


    他们齐齐向前躬礼,铿锵说道:“夫子,学生知错,此去不知何时能归,望夫子保重身体!”几人重重俯身一拜,带着羞愧面容,消失在弱弱春风中。


    幼鹰展翅,雏凤鸣音!


    杨月溪望着几人背影,怒火渐消,心中转而畅意无比,看着离去的众人身影,仿佛一轮烈日,布散耀耀光芒。


    “好了,接下来你们继续早课吧。以后学完了,就可以走了,别占着地方,挡了别人的学路。”


    杨月溪若无其事坐了下来,只是枯槁双腿传来的疼痛,钻心入髓。经脉纠结之处,如老树错综的虬龙根系。借着桌案,双手一遍遍抚顺盘结的经脉,直到有微热感传来,才凝眉展如天上闲云。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使得杨月溪才刚舒展的眉头骤然再起阴翳。


    “小弟,许久未见,原来做了一方学堂先生。”


    伴着一阵雄浑的步伐,人影逐渐清晰。


    学堂众子停下书声,识得杨月溪的阴沉脸色,纷纷对来人表露出敌意。


    病弱人影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儒雅说道:“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远方宾朋,兴以迎之。这都忘了,今日下学之后,将此话誊抄一百遍。”


    众学子齐声告礼:“是,夫子!”


    人影停在门前,看着病残身朽的杨月溪喟然一叹。


    众人看他一身穿着,贵气非凡。


    先量服饰,身穿浅青飞龙衔珠袍,脖子处套着一件仙鹤环霄薄绿丝绸鹤氅,腰系貔貅纳金青玉带,环佩多雕饰祥吉瑞兽。


    再观形貌,一双灵动狡黠狐狸目,山根挺立,恰似笔势间牵丝映带,勾连起双边山峦眉,飞鸿一点,气脉相连。面泛星月之辉,身显虎狮之势。


    人间帝家子,琼楼宇中仙——


    真是神仙人物!


    学堂众人心中赞叹。


    “家累千金,坐不垂堂!你这千金子弟,寻我这陋室先生有何贵干?”随着人影走近,杨月溪神色也越发平静,语气中丝毫不见任何情绪。


    这个指绕发梢的华贵人影正是杨月溪的大哥,年少十八,便已封候拜将,圣朝亲封英武侯——杨景桓。


    他酸涩一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弟如此学问,纵是刀兵也不敌你口中字句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