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新的坐标
作品:《脑机陷阱:AI终极之战》 那个拥抱没有持续很久。
当董洁重新从他怀里抬起头时,眼中所有的柔软与依赖都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闯关升级过后的更高级BOSS状态。
“方向有了,”她说,直接切入正题,“现在,我们需要一张地图。”
李想松开她,退后一步,将整个主控台的空间都让给了她。他知道,这是属于“天眼”的时间。
“所有的原始数据,都在这里。”他说。
“不够。”董洁摇了摇头,“这只是‘黑山计划’的蓝图。我要的,是它正在运行的‘实时路况’。数据流向、能源消耗、节点服务器的异常波动……一个活着的‘体系’,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她的手指,又开始在虚拟键盘上跳动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试探和破解的分析,而是一种近乎蛮横的、绝对掌控的“入侵”。
“升级”了,果然不一样了,李想一边暗暗想着,一边看着董洁比之前更加高效地处理数据。
她在用陈景行教授教给她的、最底层的逻辑架构知识,反过来,在这座庞大的数据迷宫里,为自己开启一扇又一扇的“后门”。
李想打开一个特殊的搜索引擎,开始检索过去几个月,欧洲地区所有与脑机科学、生物基因和量子计算相关的物资采购与人员流动信息。
一个是自上而下的俯瞰,试图从“体系”的整体运行脉络中,找到它的心脏。
一个是自下而上的排查,试图从现实世界的蛛丝马迹里,找到它的物理据点。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数据流在屏幕上刷过时带起的、轻微的电子风声。他们的分工,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口头商议,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仿佛他们的大脑,已经可以在某种更深的层面,共享信息,协同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想先停了下来。
他在一张欧洲地图上,用红色的光标,圈出了三个区域。
“法国里昂,瑞士日内瓦,还有德国的法兰克福达姆施塔特地区。”他将地图推到主屏幕上,“这三个地方,在过去的半年里,出现了最大规模的、无法用公开项目解释的氦-3采购、超导冷却设备运输,以及……顶尖物理学家的非正常流动。”
“氦-3……”董洁的视线,从自己面前的数据海洋中抽离出来,落在了那张地图上,“量子计算机的必备冷却剂。看来,‘黑山’体系的运算核心,大概率就在这三个地方之一。”
“范围太大了。”李想说,“里昂和日内瓦都是大型城市,而达姆施塔特……那里本身就是德国的‘科学城’,科研机构林立,想在里面藏一个秘密据点,易如反掌。”
董洁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将李想圈出的三个红圈,与自己脑海中正在构建的“体系”数据流向图,进行叠加。
很快,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她说,“从我这边的数据看,这三个区域,虽然运算负荷极高,但它们更像是……‘区域服务器’,或者说是……‘计算分发中心’。它们是‘黑山’的大脑,但不是它的‘心脏’。”
“什么意思?”
“数据流。”董洁指着屏幕上一张正在动态演化的、如同人体神经网络般复杂的拓扑图,“你看,这三个区域处理完的数据,并没有形成闭环,或者向上级汇报。它们处理完的海量信息,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规模小得多的……‘汇集点’。”
她的手指,在那张巨大的神经网络图上,轻轻一点。
瞬间,一条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数据流,被高亮显示了出来。它的流量,相比于那三个红色区域的主干道,就像一条乡间小溪汇入三条大江。
但就是这条“小溪”,却承载了所有“大江”最终的、最核心的产出。
所有的信息,都在那里,达到了终点。
“……这是哪里?”李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
董洁迅速将这个数据节点的坐标,与现实世界的地图进行匹配。
光标,最终落在了德国版图的中部。
法兰克福东南方,达姆施塔特东北方,一片被森林和丘陵覆盖的、毫不起眼的区域。
德国,黑森州。
“这个地方……”李想放大地图,看着那片绿色的区域,“地图上,没有任何工业或科研标识。只有几个自然保护区和一些古老的庄园。”
“越是这样,越可疑。”董洁说,“最完美的伪装,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毫无价值。”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李想冷静地指出,“仅仅依靠数据流的终端指向,这还是一个推论。想证实这样一个地方,我们需要更确凿的东西。”
董洁沉默了。她知道李想说得对。这个坐标,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接近真相的线索。他们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推论,就贸然行动,打草惊蛇。
他们还需要一个……来自现实世界的“印证”。
为了找到这个“印证”,两人又开始在海量的数据中查询起来。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就在他们同时感觉有点饿的时候,那个紫色的字母"Q",再次,毫无征兆地,在屏幕的右下角,闪烁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文件标题,没有录像。
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的加密文件包,和下面跟着的一行、同样简洁的文字。
【新坐标的确认。以及……一个附赠的礼物。】
李想和董洁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TA仿佛在他们的电脑里,装了一个看不见的监控。他们的每一个推论,TA都了如指掌。并且,在他们最需要确认的时候,给予了……“启示”。
“……附赠的……礼物?”董洁皱着眉,重复着这几个字。直觉告诉她,Q的“礼物”,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拿的。
她再次用最高权限的隔离环境,打开了那个文件包。
里面,是两份文件。
第一份文件,是一系列的高清卫星照片,和几张红外热成像图。拍摄的地点,赫然就是他们刚刚定位的,德国黑森州的那片森林。
从卫星照片上看,那里只有一座古老的、带着巴洛克风格的庄园。但红外热成像图,却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它的伪装。
在那座庄园的地下深处,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规律热源的、拥有复杂结构的地下建筑群,清晰地显现了出来。无数的线缆,如同树根一样,从这个地下建筑群蔓延出去,连接向未知的远方。
而其中一张照片,似乎是地面有人用长焦镜头拍摄的。画面有些许模糊,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座古老庄园主楼的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走下来。
是陈景行。
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标注着拍摄时间。
——三天前。
“……他真的在那里。”李想低声说。
这个证据,如同一颗定心丸,将他们之前所有的推论,都死死地钉在了现实的基石上。
董洁却没有立刻表现出兴奋。她的目光,落在了第二份文件上。
这份文件的命名,很奇怪。
叫做……【你们的‘新朋友’】
董洁的心,没来由地突突直跳。她有种预感,这份文件里,装着一个让他们目前的处境,变得更加棘手的麻烦。
她点开了文件。
文件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图像,却只有一份人事档案。
档案的抬头,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名字——索菲亚·劳伦斯。
但当他们的目光,扫过档案的履历部分时,两人都一下子呆住了。
索菲亚·劳伦斯,二十八岁,德国籍。量子物理学与神经科学双博士。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
师从……陈景行。
履历的最后,是她目前就职的机构。
——奥米伽研究所,瑞士总部,高级研究员。
“陈景行的……学生?”李想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如此年轻、履历又如此光鲜的学生?
“不,”董洁的目光,盯着“普林斯顿大学”那一行字,“这个毕业年份,是在老师‘去世’之后。她师从的,恐怕不是活着的‘陈景行’,而是……他的‘理论’,甚至是……他的‘遗产’。”
这份档案,揭示了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陈景行不仅仅是“复活”了自己。他还在……培养自己的“继承人”。一个年轻、天才、身处核心位置、并且对他绝对忠诚的……门徒。
“她就在‘奥米伽’,”李想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在静香身边。”
“她可能就是看守静香的人。”董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Q把这份档案扔给我们,等于是在告诉我们,‘奥米伽研究所’的防御等级,比我们想象的……高得多。那里不只有一个未知的体系,还有一个……陈景行的‘继承者’。”
Q的“礼物”,终于显露出了它真正的面目。
那不是礼物。
那是一封……难度升级的预警。
TA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了他们两件事。
第一,你们要找的目标--陈景行,当前在德国。
第二,你们必须先找到陈景行,才能知道如何去瑞士总部,去面对他的‘继承者’。
“TA无形中在增加我们任务的变量。”李想分析道,“让我们去瑞士的行动,中途要增加一站,我们的任务变得风险更大,也更……‘有趣’?”
“也许吧。”董洁关掉了Q的对话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信息量太大了,每一步推论的背后,都牵扯出更复杂的迷局。
她看向李想,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迷茫。
“方向明确了。去‘奥米伽’之前,先去德国,再以那里为跳板,去瑞士解决静香和这个索菲亚的问题”
她做出了最理性的规划。但李想,却摇了摇头。
“我们去不了。”他说。
董洁愣了一下,看着他。
“为什么?”
“看我。”李想指了指自己,“瓦西里·彼得洛维奇。一个从白令海峡风暴里‘偷渡’到欧洲的……俄罗斯渔民。这个身份,能让我搭上面包车,但上不了跨国的磁悬浮列车。”
董洁瞬间明白了。她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只要做出了决定,他们就能像过去一样,利用自己的技术和资源去执行。但她忘了,他们现在是两条被斩断了所有退路的“流亡犬”。她自己持有美国护照,加州理工学院的身份也还能勉强应付普通盘查。但李想……他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隐身人”。
安全屋能隔绝追踪,但也能隔绝世界。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我忘了。”董洁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坚定,被一个最基础、也最现实的问题,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推论,所有的决心……都卡在了“如何离开这间屋子”这第一步上。
李想看着董洁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懊恼和无力的神色。他忽然笑了。
“没关系。”他说。
他走到终端前,用手指,在那个已经变灰的紫色"Q"图标上,轻轻地敲了敲,像是在敲一扇门。
“既然TA想让我们去当‘杀毒软件’,”李想看着那个图标,语气平静,却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监听者说话,“那总得……先把软件安装到主机上,不是吗?”
他没有再做任何操作,只是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我们等。”他说。
“等什么?”
“等TA给我们……一个合适的‘外壳’。”李想靠在椅背上,看着董洁,“Q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棋盘摆好,把棋子放到我们面前。TA不会让我们因为‘买不起车票’这种事,就中途退场的。”
董洁怔怔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脸上那种笃定的、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神秘莫测、能随意操控他们命运的强大存在,而是一个……急于推销自己产品的……销售经理。
她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因为信仰崩塌而痛苦,因为敌人强大而凝重的时候,李想的心态,似乎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的接收者和分析者。
他开始……试探,甚至……反向利用那位高高在上的“棋手”。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博弈。但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破局之道。
董洁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与他并肩,一同看着那个沉默的紫色图标。
“你想要个什么身份?”她问,语气里,竟然也带上了一丝调侃。
李想想了想。
“欧洲环境科学署的高级顾问,”他说,“去德国黑森州,考察古老庄园的……生态改造项目。听起来怎么样?”
“很不错。”董洁点了点头,张开嘴角笑了,“那我就还是加州理工的助理研究员,作为你的技术支持。这很合理,哈哈。”
两人就这样,像是在为一次普通的学术旅行做规划,一句一句地,对着空气,设计着自己即将需要的“外壳”。
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个看不见的监听者,是否真的在听。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会是新的“身份”,还是……无声的沉默。
但他们就是这样,安静地,并肩坐着。
在等待黎明的长夜里,将自己的命运,当成一枚筹码,轻轻地,推到了棋盘的中央。
而赌注的另一头,是那个神秘的、不知是敌是友的……T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