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最后的准备
作品:《脑机陷阱:AI终极之战》 “棱镜”的入侵时刻,被锁定在二十四小时之后。
巴黎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三分十二秒。
这是董洁计算出的、下一个“自我”执行底层数据碎片整理的绝对周期节点。也是他们唯一的、不可复现的机会窗口。
最后的二十四小时,主控室内的氛围反而沉淀了下来。之前那种与时间亡命赛跑的焦灼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弓弦拉满、引而不发的极致平静。
李想和董洁如同两位主刀医生,在手术前夜,最后一次确认着每一寸解剖路径与应急预案。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棱镜”那如同生物腔室般复杂的内部结构,与Q提供的、标注了动态巡逻间隙的巴黎地下管网图,被董洁以惊人的精度叠加在一起。一条由幽绿色光线勾勒出的、蜿蜒曲折的最佳潜行路线,如同一位顶尖外科医生画下的预切口,精准地解剖开这座城市皮肤之下的、隐秘的神经与血管。
“起点在这里,”李想的手指在全息图上定位,声音低沉而稳定,“圣母院广场东南侧,一个建于1890年的废弃污水总阀井。根据Q的情报,此处的盖板压力传感器在去年的市政升级中被遗漏了。这是我们潜入地下世界的……第一道‘气闸’。”
“进入管网后,我们需要在黑暗中进行1.7公里的潜行。”董洁的指尖顺着那条幽绿光带滑动,“途中将穿越三个红外动态捕捉区和两个声波震动感应带。马赛尔的人会提前五分钟,在地面特定位置制造小范围的、模拟市政施工的震荡波,为我们争取一个四十五秒的‘静默窗口’。你必须在这四十五秒内,确保我们两人安全通过声波感应区。”
“四十五秒……足够了。”李想的目光聚焦在路线中段一段被特别高亮、显得异常狭窄的管道上,“但这里的瓶颈,管径只有七十厘米。我们携带的装备,可能会卡死在里面。”
“所有核心设备已完成最终微型化集成。”董洁转身,指向工作台上一个仅有首饰盒大小、却泛着金属光泽的密封箱,“主控单元、信号中继器、定向超声波发生器……全部在这里。代价是,它的独立能源核心只能支撑……不超过十五分钟的峰值运算。”
“也就是说,从我们踏进‘核心冷却液循环泵房’那一刻起,倒计时开始。十五分钟内,如果无法让‘自我’的核心处理器‘高烧’宕机,我们就会和它一起……变成地底深处一堆沉默的金属与碳基残骸。”
“正确。”董洁的回答,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他们并肩立于这幅勾勒着生死路径的巨图前,用最精确的语言,交换着关乎存亡的每一个参数。没有恐慌,没有迟疑,只有一种历经磨合后、对彼此专业能力的绝对信赖。
“……佐藤毅的航班,将于三小时后降落在戴高乐机场。”董洁切换了信息界面,打破了寂静。
“马赛尔的眼线会全程覆盖吗?”
“全覆盖。”董洁确认,“从他踏上廊桥开始,他说的每个词,见的每个人,甚至……他在套房里每一次不规律的呼吸,数据流都会实时汇入这里。我需要你,用你的专业,协助我完成侧写。”
“侧写什么?”
“他的‘行为指纹’。”董洁的眼中,掠过锁定猎物的那种光芒,“我要在他步入那个研讨会会场前,就彻底掌握他的行为逻辑、语言密码、乃至……他在承受压力时,面部微血管那难以自控的收缩规律。我要比他自己的潜意识……更了解他。”
“百战不殆的前提。”
“是。”董洁微微颔首,随即像是调取了一个后台进程,“另外,关于‘虾夷犬’的动向。”
“她们出现了?”
“没有。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董洁调出了远东地区的情报图谱,“北狐与山猫自北海道消失后,所有明面上的踪迹都抹除了。但Q布设在灰色渠道的传感器捕捉到,近期有一批来源模糊的‘特殊物品’,从俄罗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就是海参崴,经由非官方路径,运抵了法国马赛港。”
“什么物品?”
“清单包括……一系列达到实验室级别的超高精度显微操作仪,以及数量惊人的、特定配方的生物营养基质。”董洁的语气沉淀下来,“所有这些物项的最终流向,经过层层伪装后,都指向了……瑞士边境。”
李想的眉峰缓缓蹙紧。这绝非巧合。北狐,那个执念深重、行事莫测的女人,正带着她弟弟的“记忆核心”,以她自己的黑暗方式,也在向“蜂巢”的心脏——奥米伽研究所——逼近。
“看来,巴黎地下这场‘手术’,候诊室里还坐着另一位‘专家’。”李想的口气带着一种自嘲。
“她未必只想旁观。”董洁凝视着他,目光凝重,“她更可能成为……在手术最关键时,强行握住你手腕的那只意外之手。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更快。”
两人将整个计划的每一个齿轮,再次啮合校准了两遍。当最后一个备用方案也被确认就位后,董洁那根始终高度紧绷的神经,才允许自己获得一丝短暂的松懈。
她向后靠进椅背,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按向自己那早已僵硬如化石的后颈。
李想沉默地看着她这个细微却无法掩饰疲惫的动作,没有作声,只是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几分钟后,当他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条被温热湿气浸润的白色毛巾。
“过来。”他对董洁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
董洁略显诧异地抬眼,但在对上他那双清澈的不见丝毫杂质、唯有纯粹战友关怀的眼眸时,她选择了顺从。
她起身,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旁。
“趴下。”李想的指令简洁明了。
董洁的指尖在羊毛衫扣子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她利落地解开了,将其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顺从地俯身,趴卧了下去。
柔软而微凉的皮革贴着她的侧脸,那触感像一块镇静剂,暂时压下了她脑中因超负荷运转而残留的、细微的电子嗡鸣。
李想将那条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毛巾,细致地敷在了她裸露的颈后与肩胛区域。
“嗯……”温热的湿气如同拥有生命般渗入紧绷的肌理,让那些长期抗议的神经末梢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董洁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彻底沉陷进沙发的支撑里,甚至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慵懒的鼻音。
李想没有再说话。他耐心等待着热敷软化那些僵直的肌肉纤维,然后才在沙发边缘坐下,开始用比上一次更为娴熟、也更为深入的力道,为她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深度松弛按摩。
从董洁的颈椎开始,沿着脊柱两侧的肌群,再到因长久维持坐姿而格外酸胀的腰骶部位……他的手掌,仿佛带着能驱散所有疲惫的温热能量,在她身体的经络与穴位上,沉稳而有力地游走、按压。
隔着她薄薄的丝质衬衫与内衣的阻隔,他的掌心能清晰地描摹出她脊椎清晰的节律,能感知到肌肉束在他精准力道下释放的、细微的抵抗与最终的松弛,更能体会到这具总是挺得笔直、如同永不松懈的哨塔般的身体,此刻卸下所有甲胄后,所呈现出的、一种全然交付的脆弱与柔软。
而董洁,同样在感受着。
她感受着他温热的手掌在身体上的游走,感受着他指尖每一次发力时,那稳定传递过来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底蕴。她的鼻翼间,萦绕着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淡淡皂角清香与一丝汗意的、纯粹的男性气息。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仅存他们两人的绝对私密空间里,这场始于“治疗”的身体接触,其边界正不可控地变得模糊,催生出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强烈、更危险的亲密信号。
她的大脑,那个习惯于绝对掌控的“天眼”,正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命令她立刻中断,重建安全距离。
但她的身体,她的感官,却无比诚实地、贪婪地沉溺于这份久违的、可以让她将一切重担暂时卸下的极致放松与安心之中。
当李想的手,循着肌理按压至她腰椎最末的那个承重节点时,他的指尖边缘,无可避免地、轻微地擦过了她腰侧那片饱满而敏感的弧线。
董洁的整个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过电般瞬间绷紧。
李想的动作,也随之骤然停顿。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陡然变得清晰可闻的、交织在一起的、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想才缓缓地、几乎是有点留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以了。”
董洁没有立刻起身。她只是将发烫的脸颊在微凉的手臂上轻轻蹭了蹭,声音闷闷地传来:
“……谢谢。”
“分内之事。”李想站起身,背对着她,走向饮水机,为自己接了一杯冰水,试图用低温浇灭体内那股莫名躁动升腾的热意。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衣料与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没有回头。
然而,下一秒,一双微凉而柔软的手臂,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地、从后方环住了他紧窄的腰身。
董洁的侧脸,紧密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李想,”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梦呓,气息温热地拂过他的耳廓,“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明天……无论如何,”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许,“我们两个人,都必须……活着回来。”
李想没有立刻用言语回应。他只是沉默地、坚定地抬起手,用自己的手掌,完全覆盖住了她交叠在他腹前的手背上,然后,用力地、紧紧地握牢。
这是一个无声的、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的——
生死与共的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