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孤狼的誓言
作品:《脑机陷阱:AI终极之战》 潜航器像一头在岸边游弋的鲸鱼,紧贴着黝黑的礁石,缓缓浮出水面。控制面板上,最后几格能源指示灯顽强地闪烁着幽绿的光,在彻底熄灭前,终于将李想送到了这片荒芜的海岸。
他推开舱盖,咸涩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视野逐渐清晰,这是一个被巨大礁石环抱的天然浅湾,几只海鸥警惕地立在远处,歪头打量着这个从钢铁怪物里爬出的不速之客。
天已大亮。阳光刺破云层,将海面铺成一片碎金,温暖而刺目。
但李想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寒冷从衣物渗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隐痛。他脱下潜水服,换上那半干不湿、沾着血污和汗水的作战服。
身体在发出抗议,关节活动时发出干涩的摩擦声,但他内心深处有一股火焰在灼烧,支撑着眼前不正常的清醒。
他首先检查那个六边形存储匣。冰凉的金属触感沉甸甸的,大小重量与丢失的“记忆核心”无异,通体严丝合缝,没有外接的端口,像一块真正的‘黑匣子’。
随后,他在潜航器应急包里翻找——小半瓶蒸馏水,一根高热量营养棒,以及一部老式但功能完好的军用卫星电话。
他爬上最高的一块礁石,海风撩起他汗湿的头发。找到信号,拨出号码。
几乎在拨通的瞬间,另一端就传来了回应。
“是我。”
“李想?”董洁的声音异常清晰,剥除了所有电流杂音,反而让那份强压下的紧绷感无处遁形。
“我出来了。”他的声音十分疲惫。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噪音。
良久,董洁才再次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很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出来了?那……静香呢?”
李想闭上了眼。阳光在他眼皮内部投射出一片血红。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半晌也挤不出声音。
“……李想,回答我。”董洁的语速加快了。
“她……”每个字仿佛都是挤出来的,“为了掩护我……被捕了。”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像是拳头砸在某种柔软物体上,紧接着是极力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
“……详细情况。”
李想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静香中弹、自己坠海逃生的经过。
他没有提及愤怒与绝望,那些情绪此刻是奢侈品。
“我明白了。”董洁的语调平稳得可怕,“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在‘蜂巢’眼里,她是目前最珍贵的‘资产’。
他们只会……把她‘保护’得非常好。”那个词从她齿间溢出,带着某种嘲讽。
“地点。坐标。”
李想报出卫星电话上显示的经纬度。
“待着别动。十二小时内,接应你的人会到。”
“不。”李想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能等。我需要知道他们把她带去了哪里。而且……”他摸了摸胸口的存储匣,“……我拿到了一个数据匣。标记是‘摇篮曲计划’,2008年初始日志。上面有‘虾夷犬’的记号。”
“……‘虾夷犬’……2008年……”董洁低声重复,听筒里隐约传来键盘急速敲击的脆响。
“董洁,”李想打断她,“没时间追溯历史。两件事。”
“说。”
“第一,动用你所有权限,追踪‘海狼之喉’向外发出的所有加密信号,尤其是最高级别的转运协调信号。我要知道静香的去向。”
“很难。”董洁直言不讳,“他们的通讯协议几乎无法破译。”
“那就用最笨的办法!”李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嗅探信号的源头!监听承载他们流量的卫星和基站!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尽快给我一个地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似乎被他话语里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所震动。
“……好。”最终,只有一个字。
“第二,这数据匣没有接口。怎么打开?”
“多角度高清照片,立刻发我。”
李想迅速拍照发送。几分钟后,董洁回复:“一种古老的物理加密,前苏联克格勃爱用的技术。用特定频率的超声波共振解锁内部机械锁。密码……很可能就是表面日志的代码变体。”
“能解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还需要一个可编辑频率的超声波发射器。”
“潜航器有主动声呐。”
“很好。”董洁语气里透出一丝赞许,“把控制台型号、接口细节拍照发来。我会编写一段音频密钥,伪装成普通文件发你。你需要做的,是让这台老古董能播放手机音频,并通过声呐探头发射出去。”
这对一个脑神经专家而言,是极大的挑战。
“明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漫长的煎熬。李想狼吞虎咽地吃下找到的军用巧克力,强迫自己补充能量。随后,他俯身在那布满灰尘的控制台前,开始了他的“手术”。
他不是工程师,但这双曾经在医院实习过的手,拥有着超越常人的稳定与精准。他小心地拆开老化的线路外壳,根据董洁发来的简易电路图,在蛛网般的线缆中寻找着能与卫星电话音频口桥接的节点。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陈旧的电路板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三个小时后,当最后两根剥开的铜线被他颤抖的手指勉强固定,他几乎虚脱。
电话适时震动。董洁发来了一段仅有几秒、听起来如同噪音的音频。
李想将电话连接到他刚刚改造好的声呐系统。他把六边形存储匣放在平坦的礁石上,将拆下的巴掌大声呐探头紧紧贴上匣体表面。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人耳无法捕捉的高频声波,瞬间灌入存储匣内部。
“咔哒。”
一声轻微、清脆的声响,从内部传来。
匣子,应声滑开。露出了里面,一块通体由不明黑色水晶制成的、半透明的数据核心。
一同显现的,还有一个隐藏的微小夹层。里面,静卧着一张泛黄的设计草图。
李想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坚韧,上面绘制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布满几何符号和未知公式的装置核心,同样是复杂的六边形结构。
草图右下角,有一行手写的、笔力遒劲的签名,和一个日期。
签名是一个陌生的日本名字——“渡边晴人(Watanabe Haruto)”。
日期,则清晰地标注着——“1998”。
“渡边晴人……”李想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脑海中搜索不到任何关联信息。但他的心脏却因另一个发现而剧烈跳动——1998年。这比存储匣上“摇篮曲计划”的初始日志,足足早了十年!
“摇篮曲”的背后,还有一个更早的、源头性的研究。这个渡边晴人,很可能就是那个最初的“始作俑者”。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聚焦回水晶核心。他无法直接读取,只能再次接通董洁。
“董洁,打开了。里面是水晶数据核心,还有一张设计图,签名渡边晴人,日期1998。照片马上发你。”
电话那头,在接收到图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服务器背景音的低沉嗡鸣。
“……董洁?”
“我在。”她顿了一下,“李想,你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接入现代数字接口的地方。”
“你不能远程读取?”
“不能!”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电磁存储!这是……‘生物信息存储’。信息像DNA序列一样被‘编译生长’在水晶分子结构里。我需要一个‘翻译器’,一个能让我远程接入并发送‘基因探针’指令的物理端口!”
“这艘潜航器太老,承载不了吧?”
“我知道。所以,听着,”董洁语速极快,“放弃潜航器。向东南方向五公里,有一个废弃的沿海公路服务站。记录显示那里还有一个公用电话亭,连接着地下通讯线路。只要是现代网络的一部分,哪怕是最基础的电话线,就够我用!”
“明白。”
李想不再废话。他将所有物品打包,背上仅剩的装备,最后看了一眼这艘救命的潜航器,转身钻入了岸边的密林。
两小时后,精疲力竭的李想,终于在一条覆着薄冰的废弃公路旁,找到了那个孤零零的、几乎被风雪掩埋的服务站。
加油站顶棚坍塌,便利店窗户破碎,风雪在其中穿梭。而在不远处,一个红漆剥落的公用电话亭,像个被遗忘的哨兵,顽强矗立。
他没有去动脆弱的亭体,目标明确——电话亭旁,那个半埋雪中、锈迹斑斑的方形通讯线路接线盒。
他用军刀撬开锈死的盒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电话线。在董洁的远程图片指导下,他用冻得僵硬、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指,笨拙地剥开特定线路的胶皮,再用从卫星电话拆下的连接线,尝试进行“飞线”桥接。
过程充满挫折。接错,短路,卫星电话屏幕数次黑屏又重启。海风的寒冷和操作的焦灼交织。在反复尝试近半小时后,一个极其微弱但稳定的网络信号指示灯,终于在卫星电话上亮起。
他用水晶核心连接临时制作的“读取头”,小心地夹在两条剥开的数据线上。
“端口已连接……信号微弱,但够用……开始注入‘探针’……编译‘基因语言’……”
李想眼前的小屏幕上,由“A、T、C、G”组成的基因代码,如瀑布般奔流、重组。
传输缓慢,微弱的带宽让庞大的生物信息像滴漏般艰难传递。
整整一小时后,数据流终于停止。
“……我的天……”听筒里,传来董洁梦呓般、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叹。
“你看到了什么?”李想急问。
“源头……这是一个叫‘衔尾蛇’的自白书。记录了‘摇篮曲’计划从2008年开始的所有核心理论、实验数据……以及……所有参与者的名单!”
“名单上都有谁?”
“名单上的人,级别很高,遍布全球,学界、军方……甚至政界。”
“那张设计图呢?‘渡边晴人’是谁?”
“公开记录显示他死于1998年的实验室意外,资料尽毁。但在基金会底层数据库里,我找到了他的一些‘禁忌’理论——关于‘脑机意识’、‘基因记忆’……以及一篇未发表的论文手稿,《关于构建超个体集群意识的生物学路径猜想》。”
李想瞬间贯通了线索。“蜂巢”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实践渡边晴人二十多年前那些疯狂的理论!他才是真正的、“蜂巢”的奠基人!
“名单里,有没有关于一个‘基因印章’的记录?六种颜色的符号。”
“有!”董洁立刻回应,“自白书里称之为‘奇点’(Singularity)。它是整个计划的‘第一因’。所有研究都围绕如何‘激活’和‘复制’这个‘奇点’展开。”
“激活方式?”
“……共鸣。一种特殊的、与生俱来的、可以与‘奇点’产生量子纠缠的基因序列。”
静香……
“那‘复制’呢?”李想追问,他感到自己正逼近那个最恐怖的真相核心。
“这是计划最疯狂的核心。”董洁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揭示魔鬼的契约,“他们在尝试……将这个‘奇点’,与一种从深海里发现的、拥有‘集群意识’和‘无限增殖’能力的远古微生物,进行基因融合。”
“他们想……造‘神’。一个兼具‘奇点’天赋与微生物不朽、无限复制能力的完美的神——‘蜂后’。”
“培养仓里的男孩是‘作品二号’。之前视频里的白衣男人是‘作品一号’……”董洁顿了顿,“……他们,是这个疯狂计划下,不同阶段的‘产品’。”
就在这时,电话那端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声!
“李想,找到了!”
“我用你提供的协议样本设下了陷阱!刚截获一段来自‘海狼之喉’、经十七次中转的最高密电!他们正在转移‘源代码母体’!”
“目的地?”
“一架从札幌新千岁机场起飞的、未备案的私人飞机!
最终目的地是——法国巴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