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温泉疗伤
作品:《脑机陷阱:AI终极之战》 黑暗、沉重、窒息。
李想感觉自己像一头陷在泥沼里的野兽,每一步都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背上的静香已经因为失血和剧痛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她的呼吸像游丝一样,喷在他的脖颈上,时有时无,每一次微弱的吐息,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矿洞的坍塌声已经渐渐远去,被他们甩在了身后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暗里。但是,更大的绝望,却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他笼罩。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通风管道里爬了多久。那张老人画的图纸只标记了入口,却没有标记出口。他只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凭着直觉,选择那些有微弱气流涌动的岔路,向上,再向上。
通风管道里布满了尖锐的铁锈和凝固的污垢,每挪动一步,背上的静香都会发出一声压抑的、无意识的痛哼。李想的心,也跟着一
起被撕扯着。
“撑住……静香……快到了……”
他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声音早已嘶哑得不成样子。
终于,在前方的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光。
不是头灯的白色光柱,而是一种……带着些微湿气的、灰蒙蒙的微光。
是出口!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了那个锈死的通风口铁栅栏。一股混合着硫磺和树木气息的、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他的肺里,让他几乎因为这久违的奢侈而呛咳起来。
这是一个被半山积雪掩盖的山坳出口,极为隐蔽。不远处,一片氤氲的、白色的水汽在寒冷的黎明中袅袅升起,仿佛是这片死亡雪原上,唯一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幻境。
那是一处天然的露天温泉。
李想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静香轻轻放下。
借着灰白的天光,他看到了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嘴唇青紫,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如果不是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他几乎要以为……
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浑身一颤。他猛地伸手,探向她的颈动脉。
微弱,但有力的搏动,从他的指尖传来。
李想那颗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才重新恢复了功能。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这里的温度太诱惑人了,李想真想一头扎进去。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虽然有温泉,但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脱掉全身装备无疑是自杀行为。热量会迅速流失,湿透的衣物再穿上身,会直接把他们变成两根冰棍。
唯一的选择,是利用温泉的热水和蒸汽,为静香处理伤口,并尽可能地恢复体力。
他将静香抱到温泉边一块被地热烘烤得温暖干燥的大石头上,让她靠着坐好。然后,他脱掉战术手套,撩起袖子,把静香那条已经被尖锐岩石划破的裤子卷起来,用急救壶一次次地取来温热的温泉水,小心翼翼地为静香清洗那道惨不忍睹的伤口。
泉水富含矿物质,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是绝佳的天然消毒剂。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即便在半昏迷中,静香的身体也因为剧痛而不断地痉挛、抽搐,眉头死死地锁在一起,口中发出破碎的、无意义的呓语。
李想咬着牙,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他知道,现在一丝一毫的犹豫,都可能导致最严重的感染和后果。他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又像一个最冷酷的刽子手,专注地处理着每一寸翻卷的皮肉。
“……不……不……”
静香在恍惚中,突然挣扎了一下,紧紧地抓住了他正在清洗伤口的手。她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道缝,那里面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被痛苦和药物填满的混沌。
“李想……”她喃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风中的叹息,“别……别碰它……会响……”
“会响?什么会响?”李想立刻停下了动作,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让她清醒一点,“静香,你看到什么了?”
“……盒子……”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一个遥远的梦境中传来,“不要碰……他……他们看着呢……他们说……‘老鼠’……进来了……”
李想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在复现他们在矿洞里触碰中继器时的场景!但“他们”这个词,说明静香在潜意识里,看到了当时并不在场的——“蜂巢”的人!
“他们还说了什么?”李想的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他们……在笑……”静香痛苦地摇着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混入温热的泉水中,“他们说……‘饵’……已经放下了……他说……你……一定会咬钩……”
他说……你……一定会咬钩。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的针,扎进李想的大脑,在里面反复拉扯。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场景复现,这分明就是“蜂巢”通过静香的嘴,在向他传递信息!或者说,是在向他发出赤裸裸的嘲讽和挑衅!
他们在矿洞里的每一步,果然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那个开放的端口,那个所谓的“数据”,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那个‘他’是谁?”李想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我,静香,你在梦里看到的那个说话的‘他’,是谁?”
他的追问,似乎触动了她意识深处的某个禁区。
静香的眼神骤然变得惊恐,那份混沌被瞬间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但这一次,她没有挣扎,反而用一种诡异的力道,死死地抓着李想的手。
“他……他没有脸……”静香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到处都是……六边形……他……他就站在六边形的……中间……他对我说……”
静香猛地停住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想,那涣散的瞳孔似乎在这一刻重新聚焦,但里面映出的,却不是李想的脸。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缓慢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只是在单纯复述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说……‘找到……摇篮的……钥匙……就……把它……带……回……来……’”
轰——!
李想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句话,和她在阿伊努木屋里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但这一次,补全了发出指令的“主语”——那个没有脸的、“蜂巢”的神秘主宰!
“蜂巢”……在命令他!
命令他去寻找“摇篮的钥匙”,并且,在他找到之后,再把“钥匙”带回去!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神明般的布局和宣告!他们似乎笃定,无论李想如何挣扎,最终都会按照他们写好的剧本,一步步走向他们设定的终点。
一股巨大的、夹杂着愤怒与无力感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李想的全身。
“啊——!”他仰天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野兽般的怒吼!
吼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惊起了远处林间的一片积雪。
静香似乎被他的吼声惊醒,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的诡异和空洞迅速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看着李想赤红的双眼和痛苦扭曲的神情,眼中满是茫然和担忧。
“李想……你怎么了?”
李想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重新为静香处理好伤口,用掉最后一点消毒药水,然后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又一层,将她的小腿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已精疲力竭。
李想把静香的裤子用一小段捆扎绳给束好,捡起地上烤的半干袜子和鞋给她穿上。
然后将自己仅剩的半块能量棒递给静香,另撕开另一包压缩饼干,就着温泉水,机械地吞咽着。
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水雾中,清晰地回响着。
“李想……”许久,静香轻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已经恢复了神智。
“嗯?”
“我的腿……是不是……废了?”她问得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胡说。”李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伤得很重,但没有伤到骨头和主要神经。好好养着,会好的。”这是一个谎言,他没有工具,根本无法判断神经是否受损。
静香没有戳穿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沉默再次降临。
“对不起……”又是静香先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静香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在钢梁上,当我向前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抓住我。你总是这样。”
她抬起头,那双被水汽氤氲的雾蒙蒙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刚才……我是不是又说胡话了?”
她还是感觉到了异常。
李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他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隐瞒,隐瞒只会让他们陷入更大的被动。
“你不是在说胡话。”李想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在……替别人传话。”
静香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李想将她刚才在梦魇中说的那些话——关于“老鼠”、关于“饵”、关于那个没有脸的男人,以及最后那句“把钥匙带回来”的命令,一字不差地,全部复述给了她听。
随着他的复述,静香的嘴唇失去了所有颜色。她眼中的那点微光,迅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种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不是我……我没有……”她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静香!”李想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你不是在被鬼附身,你更像是一个……‘接收器’,或者说‘录音机’!‘蜂巢’通过某种我们还不了解的技术,把你当成了一个信息传递的工具!他们想让我知道这些,他们就是要故意告诉我,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不是审问,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剥开真相的分析。他必须让她认清现实,因为这可能也是他们唯一的破局点!
“我……”静-香看着他眼中那份痛苦的挣扎,她的嘴唇翕动着,仿佛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一丝绝望的平静。
“我的记忆……不是空白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弹,在李想的脑海里轰然引爆,“我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我是……不敢去想。因为只要我一努力去回忆,我的头……就像要裂开一样疼。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就像一把把锁,锁住了我的过去。而‘蜂巢’,他们似乎……有打开这些锁的‘钥匙’。”
她的坦白,印证了李想最可怕的猜测。
“他们,对你做过什么?”李想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静香的目光移向远方氤氲的雾气,眼神空洞而悠远:“我……隐约记得,我好像……在一个全白色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他们每天都会给我看很多……很多六边形的图案……直到……直到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都是那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