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拳馆位于禅城郊外，远离市区喧嚣，由老旧厂房改造而来。


    十月的南方依旧燥热，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将进门的张临渊瞬间包裹。


    这个味道他很熟悉。


    是汗水浸泡防护软垫发酵后的酸臭，与每日训练完拖地时泼洒的消毒水，一同混合勾勒出的职业拳馆标签，也是最粗粝、最纯粹的格斗气息。


    拳馆内部空间极大，各个区域分工明确。


    除了常规的力量区、沙袋区、体能区以及八角笼，几块印着LOGO的方形摔跤垫占地最大，日常训练通常在此进行。


    遍布磨损痕迹的摔跤假人靠在墙边，用透明胶带一圈圈缠紧破损处，裸露的海绵无言彰显着训练强度。


    嘭、嘭、嘭——


    光膀子的职业选手喘着粗气，排队进行受身翻滚，身体砸在垫子上发出闷响。


    到达垫子终点后，便以“虾行”的动作移动回来，这是MMA的热身环节。


    少了踢拳拳馆内，跑步、跳绳、空击的优雅，多了几分暴力感。


    “这是我亲叔的馆子，相信你也听说过，在国内数一数二。”魏昭阳介绍着场馆，“在你重返赛场前，训练食宿都按最高规格来，至于费用......由公司承包。”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但张临渊知道，经济公司绝不会无故做慈善，他望着前方的窈窕美人，憋了半天挤出一声：


    “谢谢。”


    高傲的天才终于低下头颅。


    “感受到了吗？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曾经经历的不同。”魏昭阳的声音有些缥缈。


    张临渊点点头。


    就好比崇尚武士道的刻板剑客，对上不讲武德的三流江湖客，不再是一板一眼的正面决斗，反而各种招式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更高效的击败对手。


    “可算把你盼来了！”


    穿着纯白运动服、脖挂秒表的高大男人快步走来，年纪约莫五十左右，三七分的头发隐隐有些发白，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正是主教练魏寰宇！


    作为龙国初代MMA运动员，他与张铁泉、戴双海等选手一样，在拓荒时期野蛮闯入国际赛场，为后辈探索出一条康庄大道，执教后培养出许多一线选手。


    “魏叔，好久不见。”张临渊行了个拱手礼。


    “都是老油条了，别的我也不多说。”魏寰宇摆手示意不必如此，“我这个当叔的定当倾尽全力，给你这个好苗子重新淬火，送大圣再去闹一次天宫！”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盖住了训练所产生的喧嚣，队员们偷偷瞟来。


    张临渊伸出拳头，与魏寰宇重重碰拳。


    啪！啪！啪！


    魏寰宇拍拍手，洪亮的声音盖过嘈杂：


    “都停停，过来集合！”


    队员们停下动作，迅速靠拢列队。


    张临渊那张与“三连败”相关的脸，像块磁石牢牢锚住队员的眼球，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甚至还有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拳手的血液本就躁动不安，面对跌落神坛的天才，他们没有任何同情，只想踏着前人的荣耀证道，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尊重。


    魏寰宇搂着张临渊的肩膀，高声道：


    “这位在踢拳届什么地位，不用我过多介绍吧？龙国的踢拳神童，从今天起就是咱们的一员，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稀稀疏疏。


    强者成为训练队友，队员们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但更多的是不服气——哪有三连败被赛事除名的神童？


    魏寰宇瞅见队员们的眼神，反而望向张临渊，露出了看似随和，实则是考验的笑容：


    “恰好今天周天，又到了队内实战日，要不要亲身感受一下，MMA到底是什么滋味？”


    队员闻言，跃跃欲试。


    张临渊的心猛地一沉，他太清楚纯粹的站立打击手，在允许摔柔的MMA规则下，会输得多么惨不忍睹。


    就在他思考如何婉拒时。


    一个高大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人膀大腰圆，脖子和脑袋一样粗，穿着紧身摔跤服，胳膊肌肉贲张，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


    “老大，我跟张......张神童的体重差不多，让我陪他练练手怎么样？”


    魏寰宇没有表态。


    魏昭阳仰头凑到张临渊耳边低语：


    “是石猛，我叔麾下的大将，也签在我手下。摔跤省队出生，要是把站立跟地面技术补齐，很有可能打通精英之路，获得UFC的合同。”


    张临渊面色不改，但心里无比凝重。


    石猛的眼神，就像盯着闯入领地的猎物，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知道你的站立技术很牛逼，但想要在MMA的地盘混下去，得先认清自己是骡子是马。全国锦标赛临近，队内的备战资源就这么多，你这时候还要来横插一脚，总得证明一下值不值吧？”


    话语里的轻视和排外毫不掩饰。


    这是MMA选手遇到站立选手，所诞生的近乎本能的优越感。


    也包括对训练资源的争抢，任谁在大赛临近时，听主教练说要培养外人，心里都会有不满情绪。


    张临渊皱起眉头，倒生出了几分火气。


    他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


    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但理智告诉他，在对方的主场，用对方的规则，胜算可谓渺茫。


    【叮！检测到宿主被挑衅，实战任务发布！】


    【任务要求：在综合格斗规则下，迎战摔跤手石猛，摧毁他的迷之自信，并展现自己的价值！】


    【注：通过实战收集到对手的格斗数据后，开启‘初级格斗分析模块’可帮助宿主！】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战鼓，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一关躲不开，大不了再输一次！


    张临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忌惮，肾上腺素开始分泌：“好，我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是，真接啊！”


    “踢拳手打摔跤手？”


    “这不就是移动的沙包？”


    综合格斗选手主打一个全面，面对踢拳手拥有许多克制手段。


    更别提还有“三年拳不如一年跤”这种俗话。


    石猛又是典型的强力摔跤手，最为克制站立打击手，但凡被他近身搭住扣，就等着花式起飞吧！


    就连魏寰宇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张张嘴想打个圆场，或者设定一些限制条件。


    可看到张临渊破釜沉舟的眼神时，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沉声道：


    “双方都没意见，那就进笼子玩玩，规矩你们都懂，点到为止、安全第一。”


    魏昭阳抓住张临渊的胳膊，却被他轻轻挣脱开来。


    ......


    咔哒——


    八角笼的笼门被关上。


    张临渊来到陌生的世界。


    他举起双臂护在面颊旁，是标准的踢拳格斗式，分指拳套挡不住面颊。


    九米外的石猛打开双腿，重心微微下沉、双臂微张，拉开摔跤手的预备式。


    双方互相明牌！


    “开始！”


    充当场裁的魏寰宇暴呵一声！


    砰、砰、砰——


    石猛如同蛮牛冲撞，顷刻来到八角笼中央，双臂宛如蛟龙探爪，直取张临渊的腿窝！


    动作压迫力十足，但对张临渊来说有些慢了，自然不会正面对抗。


    他不断的侧向绕圈移动，靠顶尖距离感击出前手刺拳，凭借远超同级别选手的臂展，轻松遛着蛮横的石猛。


    飘逸的身姿惊险躲过抱摔。


    看客们连连喝彩。


    张临渊很快便感受到了不同。


    八角笼跟方形擂台不同，无法靠着围绳边缘技术切角，活动范围被死死压在外线，石猛如跗骨之蛆穷追不舍。


    哒、哒、哒——


    还剩十秒的铃声响起。


    石猛出拳假打骗取他的防守，顺势发动极为迅猛的下潜抱摔！


    张临渊心中警铃大作，但身体还是慢了半拍！


    轰——


    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继而好像一块破布麻袋，被狠狠地砸在垫子上。


    五脏位移，眼冒金星。


    可石猛的动作未停，果断地过腿骑乘，架势神似武松打虎，继而砸下拳头：


    咚！咚！咚！


    张临渊下意识咬紧护齿，被动的将双臂护在面前，即便如此脑仁仍被震荡，视野逐渐变得模糊，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魏寰宇伺机而动，准备介入中止。


    铛、铛——


    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


    石猛拉停拳头，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背影志得意满。


    张临渊费力起身，使劲晃了晃脑袋。


    刚刚经历的二十秒无比漫长，让他明白mma赛场的残酷。


    魏昭阳拉开笼门冲了上来，扶着他坐到小板凳上，使劲抓着他的短发，狐脸上写满心疼与焦急：


    “行不行？不行别硬撑，你要是被打坏了，我还怎么赚钱？”


    张临渊喘着粗气，用水涮了涮喉咙。


    防守砸击的小臂有些麻胀，领域与领域之间的鸿沟，击碎了他并不多的信心。


    【数据已收集完毕。】


    系统的提示音及时响起。


    张临渊在脑海中不甘地怒吼：


    “系统，我要赢下这局，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