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滑稽的场景。


    原本以为是一场乖学生被校外男生诱哄出校，骑机车一路潇洒逃离而去，在青春记忆中留下忐忑、刺激、放肆肆意、打破规则禁忌的一笔浓墨重彩的回忆。


    可惜显然现实遭遇了滑铁卢。


    他们两个大男生骑机车享受着比老头老太骑电动车还慢的速度，这要是在高中学校，怕是再慢一点，学校门卫都要把他们抓回去，在广播里全校通报了。


    这感觉分明就像是一个校外中学男生，偷了老爸的机车，来耍酷诱哄乖学生出校，结果人骗出来了，他机车却骑不了的窝囊劲。


    苏幻雾已经默默为这场幻想中的浪漫体验，在心里画十字哀悼祭祀了。


    的确是有许多大帅哥外表帅哔酷爆，给人无限遐想，结果一拿出手就有点……那啥，比如三步上篮腿软虚成林黛玉。


    比如在床上霸气脱衣，结果还没到三分钟就唉声叹气。


    人人都有缺点和短板。


    总不能把一切期待，都加诸在帅哥身上。


    这对帅哥太不公平了。


    人家就是爱装个杯怎么啦？


    更何况这帅哥在床上还不是三分钟，而是相当恐怖了。


    所以真不能过多强求。


    帅哥似乎没有看出苏幻雾的心情，还疑惑地问他：“什么事儿？”


    苏幻雾挤出来一个亲切温柔的笑，没有跟帅哥追究自己巨大的精神损失，客气道：“没事儿。”


    霁风：“那就是找事儿。”


    苏幻雾：“……”


    霁风抱着头盔突然凑近苏幻雾，眼神逼迫道：“你没事儿找事儿地戳哥哥腰窝，打扰哥哥骑机车，害得我不得不停下来，你可真是不懂事儿啊，这位小朋友？”


    苏幻雾：“…………”


    宽恕别人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孽。


    苏幻雾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便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霁风修长的手指抱着头盔，重新在头上扣好，两条长腿岔开支着机车。


    这次他在驶出机车之前，戴着半指手套的一只手握住车把，另一只手则从前面伸了过来，没有目标感的抓了抓。


    苏幻雾盯着那只抓瞎摸来摸去的手，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送了上去，霁风那只手像立马捕获了目标，抓着他的手搂上了自己的腰。


    苏幻雾的心微妙地快跳了一下：“你干什么？”


    霁风：“你说干什么？”他重新发动了机车，机车重新以四万块钱身价的龟速，缓慢开起来。


    苏幻雾忍不住怼道：“……你骑这么矜持，根本也不用我搂吧？”


    就问这速度，还用搂腰防护么帅哥？


    霁风看起来像是差点吐血：“我开车辣么猛，你骂我矜持？？”


    苏幻雾：“……”


    他是又往那边拐了吧？


    等一等的那个灯色。


    霁风：“更何况，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骑这么慢的？”


    苏幻雾：“？”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霁风又补充了一句：“另一只手也搂着我。”


    苏幻雾没有听清：“嗯？”


    霁风又扭头回来说了一次，风把他的声音吹的有些碎，似乎又咬牙切齿：“我说，搂、我、再、紧、点！两只手！”


    “……”苏幻雾这次听见了。


    霁风等了一会儿。


    却发现半分钟过去了。


    背后的人像石头一样的始终没动。


    霁风啧了一声，握紧机车，猛然加速！


    苏幻雾骤然惯性地撞到了霁风身上，他下意识地双手搂紧了霁风的腰，好稳住身体以免被甩下去。


    霁风上身夹克皮革味迅速漫入苏幻雾的鼻腔，男生的体温也传到了苏幻雾的身上。


    车开平稳后，霁风好像抓小偷似的，把苏幻雾搂着他腰的两条手腕攥紧，把车速又降了下来。


    苏幻雾忽然发现。


    虽然危险，但那一下霁风却开的很平稳，根本不见什么新手的样子。


    手臂被迫搂在男生的劲腰上，对方肚子上热热的体温蹭着他的手心，让苏幻雾的心有点浮躁，血液流得很快。


    苏幻雾想起来这个人刚刚的话，蓦地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说起来，男人遇到机车，可能会开出比老头老太太还慢的速度吗？


    浑身的热血不烧着就不错了吧？就算是骑不熟，应该也控不住那种冲动吧？


    那么……难道是因为他？


    这个男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才彻彻底底放弃了“飚车”，为了他，这个正值年少的男生才会层层束缚住自己，把机车开这么慢？


    苏幻雾的心跳忽地快了起来，仿似游萤飞过黑夜，潜藏的心意被照亮了。


    原来是这样。


    ……


    ……


    霁风的确基本是以最慢的速度在开着机车。


    他这是第一次载人。


    他头一次让人坐在他的车后座上，所以也格外的小心翼翼。


    载人飙车有多么危险，霁风是知道的。


    所以尽管有很多女孩儿想坐霁风的机车，他从没允许过。


    霁风看过飙车载女孩儿出事故，甚至是双亡的照片。


    一想到女孩子细皮嫩肉的皮肤，一出事故就会在砂纸一般粗糙的公路上磨破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像破娃娃一样双腿松弛地瘫在公路上。


    霁风就绝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做，从根本上杜绝那种事情的发生。


    这是他的修养，也是他的天性。


    可惜天知道，霁风最开始骑机车，最向往的浪漫，便是载着他心爱的女孩儿，在路上纵情肆意地狂飙。


    享受被对方纤细的手臂搂紧腰时对他索求安全感，享受心上人和他的紧密和依赖，多巴胺与肾上腺素一齐狂飙的畅快肆意。


    可因为上面的顾虑。


    这件事几乎成了霁风的妄想。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载着女生发生流血事件，毕竟车祸事故，绝非个人能杜绝和避免。


    他死无所谓。


    可将信任全部托付与他的女生，就太无辜和可怜了。


    可或许是老天看他孤寡可怜。


    所以才把他身后的这个人，送到了他的眼前。


    因为他身后这人是个男生。


    男生不像女孩子那样鲜花似的娇嫩易碎，他不用像对待异性女孩子一样，有那么多顾虑。这点，霁风已经在床上也试过了。


    所以他才载了他。


    可尽管如此，霁风依旧不敢把车开快。


    哪怕苏幻雾是个男生，霁风也不想他被他载着面临一丝危险。


    他并不怕出事儿。


    他怕的是背后的他出事儿。


    所以男人骑机车时涌出的热血和冲动，如今就像打了封印一样。


    被霁风狠狠压制着。


    机车开过减速带，颠簸了几下，背后的人也因此被颠的挨近，霁风感受到了贴在背后的体温和挤压。


    也是这个时候。


    霁风腰上的两条手臂，忽然用力收紧……搂死了他的腰。


    霁风怔了怔。


    那两条手臂搂得那样紧，像是爱极了，或者恨极了，温软的身体此刻也在霁风身后，炙热地贴着的他后背。


    霁风心中一跳，大脑却是最先浮现出了担心：“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搂紧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幻雾却搂着霁风，清甜的嗓音对霁风威胁道：“给哥哥你两个选择，你要么就开快点，快点带小朋友去玩，要么现在就立刻掉头，送小朋友回幼儿园。


    “小朋友不需要骑机车这么萎的哥哥，你这个大人，你还要带我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霁风“…………”


    原本小心翼翼谨谨慎慎的心情，就这么一下子被苏幻雾的话打乱了。


    霁风：“你说谁丢人？”


    苏幻雾：“你呀。”


    霁风：“你再说一句？”


    苏幻雾：“大街上人都看着呢，你还感觉不出来吗？那一定是你脸皮太厚了，不过血。”


    霁风要被气笑了，粗口甚至都出来：“你丫是不是欠……？”


    草那个字，他的素质终究是帮他悬崖勒马，紧急了刹车。


    苏幻雾：“小朋友不会撒谎的，小朋友只会说事实。”


    霁风的火儿是真上来了：“小朋友是不会撒谎，但小朋友只会胡说八道，你这小朋友到底懂不懂事儿？你以为我为什么骑这么慢，为什么我……”


    “我不懂我不懂！我就是不懂事儿！”苏幻雾突然在霁风背后蹭来蹭去地闹起了别扭，“我就看到了你很丢人！路过的爷爷奶奶都在笑话我，骑自行车的哥哥也在笑话我，这样下去其他小朋友也都会笑话我！你不是人，你脸皮厚，你是不怕被笑话！”


    霁风：“…………”


    苏幻雾抬起头来尽量用戴着头盔的下巴拄霁风的背上：“小朋友需要被其他人羡慕，没有什么比被其他小朋友羡慕嫉妒恨更重要！没有什么比刺激和放肆更重要！


    “反正哥哥你，是绝对不会让小朋友出事的……不是吗？”


    一瞬间，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中，夹杂的某一缕酥麻感立刻传遍了霁风的全身，从霁风握紧车把的手筋到心脏，无一幸免。


    大脑空了一片，片刻后，霁风感觉自己当真是要被背后的这个人儿要搞疯了。


    霁风：“你是真不怕死是吧？没看过机车车祸现场的照片是吧？”


    苏小朋友：“我不懂我就不懂！我不怕死，就怕不帅！”


    霁风全身的热血慢慢涌了上来，手指和心脏也立刻变得更加酥麻，妄想中的机车与拥抱，就这样猝不及防降临。


    心脏像是被一枝带刺的红玫瑰刺穿，大概就算是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炙热交融，也比不上此刻带给霁风的刺激。


    “好啊，满足你！”


    霁风啪的一下扣好了头盔防风镜，被苏幻雾搂着的腰前倾做出骑手进攻的姿势，开足了油门，豪迈的引擎声瞬间刺耳地响在耳边。


    “如果要死，那跟我死在一起吧！”


    哥哥陪你转世，下辈子，再继续在一起。


    再死再轮回。


    ……


    机车华丽设计的车头，撕开风，向前方冲去。


    苏幻雾在惯性作用下，撞到霁风背上，更加用力搂紧了霁风的腰。


    耳边风烈烈，飒爽的风兜起了他们的衣衫，机车载着两个人，像一根飘逸的线，向在暮色中流浪的城市中飚去。


    苏幻雾：你是真的觉察不到自己萎吗？


    霁风：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马上要ai草了吗？


    苏幻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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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