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作品:《金笼伪雀》 安纯坐在机场大厅,正在等候九点半前往内陆的班机。
还剩二十分钟时她去了趟洗手间,正在洗手,兜里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对方说她是香港医院的,安荣伟受了重伤,目前正在抢救,叫她赶紧过去。
那边还没说完安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甚至有一度感觉呼吸不过来。
来机场接她的是杨正浩。
赶到医院时,主治医生跟她说安荣伟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叫她做好心里准备。
杨正浩把这消息也告诉了虞向南。
虞向南接到电话,从楼上下来,出电梯门拐角,一眼落在走廊那个身影上。
夜晚的走廊几乎没人,她蜷缩在一张蓝色的塑料候诊椅上,椅子很长,衬得她格外渺小,身上是件单薄宽大的白衬衫,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抱着双腿,脸颊深深埋进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
眼上的泪掉了又掉,哭得没有一点声音。
安纯看到前面压下来一道高大的黑影,那双红肿的眼睛向上抬,看到他的那一刻,终于绷不住,向他伸出双手,而他几乎同时弯下腰。
她双手环着他脖子,抱得很紧,眼泪打湿了他脖子,泣不成声:“怎么办?我爹地他可能醒不过来了。”
他安抚地拍着她单薄的背:“不哭了。”
安纯轻轻抽泣,哭到最后身体瘫在他身上,任由他抱着她不知去了哪里。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环顾一圈,觉得这屋子有点眼熟,正要开门出去,不料他也在外面开门,双双一愣。
他看着那双红肿不褪的眼,低眸,看见她赤着双脚,眉头微皱,“鞋也不穿。”
“...忘记了。”她伸手紧紧抓着他手腕,“医生说我爹地是中了枪伤,你知道他昨晚出了什么事吗?”
“警察会查。”他简单回应四个字,又朝屋里偏头,“回去睡觉。”
“我睡不着了。”她是被头疼疼醒的,满心装着医生跟她说的那些话,无心睡眠。
“那就下楼吃饭。”
她垂着头,声音也沉闷:“我吃不下。”
他看着她那个样子,尤其听到她提安荣伟,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磨,心气躁,眉心更蹙:“那你想干什么?”
她重重深呼吸一气,也听出来了那语气里的不耐烦,声音低弱:“我回去医院吧,对不起打扰了你。”
她低着个头走到床边把鞋穿上,经过他身边时,有过半秒的停顿,但什么也没说,他亦同样,默不作声看着她离开。
安纯在病房守了安荣伟两天,期间警方来过问她一些问题,她对安荣伟出意外的事全然不知情,问警方那边查案进展,也一无所获,只跟她说还在查。
第三天下午,杨正浩带着饭来给她,但她没胃口,基本上没动,只喝了点水,杨正浩怕她饿晕过去,劝她吃她也不肯吃。
可才说完,她就忽然晕在病床边,杨正浩赶紧把她抱起来去喊护士。
安纯不知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是中午,她发现自己又躺在虞向南家的床上。
肯定是杨正浩带她回来的。
安纯下了床出去,却没在别墅里看到虞向南,只有保姆在厨房里做饭。
“阿姨。”
她走路完全没声,听见这一声保姆吓一跳猛地回头,看到她被自己吓到安纯有些不好意思,跟她说了句抱歉。
阿姨笑着说没事,“饭一会就做好了,你去客厅坐会吧,别一会又晕了。”
“那个、先生,他在家吗?”记得阿姨是这样喊他的。
“他早上刚走呢,还叫我多上去看看你,等你醒了要给你煲点汤补补身体。”
安纯眸中微动,扶在门框的手指扣了扣木板,“他...”
阿姨仍旧笑眯眯向着她,“你昏迷那两天先生总往卧室走,昨天晚上你突然醒了,他叫了医生来看,你发了烧,整个人昏昏沉沉,抓着先生衣领不肯松。”
“是吗...”她昏迷这些天好像发生了许多事。那天,她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是个麻烦精,但好像是她想错了。
“嗯,对了先生还说等你醒了要给他打电话的。”保姆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锅里的汤。
阿姨是个菲律宾人,早年间过来香港打工,原本是照顾虞向南母亲的,一待就是数十年,虞向南母亲去世后就被虞向南叫来了这里,这栋别墅是他母亲送的生日礼物,算是他在香港的另一个家,他带女孩来这并不多见,而且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未明说但阿姨也能看出来先生很看重眼前这个女孩。
她把手机递给安纯,“要不要你给先生打个电话,跟他报个平安?”
安纯低头看着手机,发了会愣,抬头看见阿姨在厨房忙着炒菜,不便打扰,转身走向客厅。
坐在沙发一角,手机攥了又攥,犹豫半响,终于拨打那个电话。
通了之后,那边并未出声,她先开了口:“喂。”
安纯低着头,左手不自觉揉捏睡衣衣角。
“嗯。”
简单的一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张了张嘴,说:“我是安纯。”
“我知道。”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醒了。”
“嗯。”仍旧淡淡的一个字。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礼拜。”
又是一阵沉默。
安纯知道他工作很忙,怕自己打扰到他应一声嗯之后就挂了电话。
阿姨做了好几道菜,但她胃口不是很好,勉强吃下半碗饭。
吃完饭走到外面花园躺椅上晒会太阳,远远地看见有辆车开上来。
汽车驶入院子,从副驾下来的乔萱高举着手向她打招呼,安纯有些意外,起身向她走,乔萱走得比她快,两人又回到了那张长长的吊椅坐下。
乔萱也没说什么话,就安安静静陪着她。
安纯知道大概是虞向南叫的她上来陪自己。刚才吃完饭她听见阿姨在厨房打电话,好像说了一句,没吃多少。
乔萱在别墅陪了她三天,三天里她们在院子里看看偶尔聊聊女生间的小心事,她心情好了不少。
翟子默还在跟他爸商量出国工作的事,昨天跟她说他爸同意不去美国,今天又说可能还是要去,反反复复,乔萱为此烦扰不已,跟她吐槽过不下十次。
几天里安纯下去医院看了安荣伟两次,他仍旧昏迷不醒,警方那边也没有进展。
阿姨每天早上过来,给她做完晚饭就会回家。
所以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吃完饭她窝在沙发打了个瞌睡,因为灯太亮睡不着睡觉前她还把客厅灯光了,醒来时周遭很黑。
她在黑暗中坐了会,正准备喝口水就上楼去睡觉,刚一动,忽然,旁边的门发出“叩”一声。
很清晰,她确认自己没听错。
安纯整个人僵在半空,下意识捂嘴。记得阿姨跟她说后面的山是未开发的,虽然有铁网围着,但...上面好像有野狼。
难道?
忽而,安静的客厅又传来奇怪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她心里作用,觉得特像爪子剐蹭墙壁的声音,听得心里一阵发毛。
笃。
她听见门开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心脏一紧,吓得赶紧往沙发后面躲。
但,好像不太对。虽然闭着眼但她能感觉到灯被打开了。
野狼会开灯?
“安纯?”
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熟悉的、被酒精浸染过的沙哑。
安纯悄悄睁开右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许久未见的脸,以及传入鼻尖的微微酒精气。
他皱着眉,眼神睥睨,对她躲在这觉得怪。
她脸一羞,赶紧站起来。
“你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中间,看她站那么远,觉得不顺眼,拍一拍身侧,她这才坐下。
还非要跟他隔着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几天抱着他不肯松占尽他便宜的是山上哪只野兔子。
“大老板,你去哪里了?”
“新加坡。”
“噢。”安纯看了看他,“我快开学了,学校离这边有点远。”她前几天就想过要下去,但自己昏迷那段时间他那么细心照顾自己还让阿姨每天做饭给她吃,总觉得是该当面跟他道一句谢是的。
“所以,我想明天就下去,回家里住,这样上学方便看我爹地也方便。谢谢大老板你这么多天的照顾。”她说得无比认真。
男人看着她小嘴叭叭,前面说了什么也没记住,就听见几个字。
有一只安小兔要逃跑。
他微挑眉。
“我一回来你就走?怎么?我身上有刀子?之前不是抱得挺紧?”
听见他前面的话安纯反驳的话都要说出口了,却生生被他后半句堵在喉咙口,可她又对那些事完全没印象,脑子莫名脑补出一副场景。
昏暗的房间,她神志不清躺在大床上,脸被烧红,一只手攥他衣领一只手勾他脖子,整个人几乎埋进他怀里,嘴唇碰到那喉结...或许,她还做过什么别的过分动作...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安纯脸一热,摇摇头,赶紧打住。
“不是不是。”
见她这么着急反驳,男人心情变得不错,只是仍睨着她,“下去干什么?还想被人绑走?”
他这一说,安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爹地就是被人害死的,真相还未找到,万一那些人再回去家里索她的命,这么一想,她还是宁愿在这里麻烦大老板被他嫌弃一下也不要下去。
“那...”她小心翼翼看着男人,“谢谢大老板收留我。”
“怎么谢?”
她低眸想了又想,还往他身上打量了一圈。之前在泰国的时候他每天都很晚才洗澡的,这会又刚喝了酒,肯定还没洗澡。
“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没等男人发话她自顾自向楼上走。
他身体往后一靠,视线不自觉落在消失在拐角的小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