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那番看似冷酷无情的话，精准地剖开了萧暮雨一直以来用来自我安慰的温情假象。


    从那天起，陆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萧暮雨变了。


    她的话变得更少。


    以前在训练间隙，她偶尔还会问一些关于御兽培育的理论问题，或者好奇地打探一下陆风的过去。


    现在，除了必要的交流，她几乎不发一言。


    她的训练变得更加刻苦。


    汗水浸透训练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已经初具规模的身体曲线，她却毫不在意。


    灵猫在模拟场地上穿梭跳跃，每一次落地，每一次转向，都比上一次更加迅捷，更加精准。


    这种变化，让陆风很满意。


    但有时候，又显得有些过头。


    “停。”


    训练室里，陆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正在全神贯注指挥灵猫进行障碍闪避训练的萧暮雨耳中。


    萧暮雨立刻打了个手势，那只在梅花桩上跳跃如飞的灵猫瞬间停下，稳稳地落在只有巴掌大小的桩顶。


    身体弓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一双碧绿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仅仅三天，它的等级没有变化，但身体的协调性，肌肉的爆发力，以及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萧暮雨转过身，看向站在场边的陆风，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


    “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是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和体力消耗过度的表现。


    “今天的训练量已经够了。”


    陆风看了一眼手上的计时器，语气平淡。


    “你的身体已经到了今天的极限，再练下去，是损伤。”


    萧暮雨沉默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我还可以再加一组。”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这三天，她每天都试图挑战陆风制定的训练方案的上限。


    陆风摇了摇头。


    “我给你的方案，多一分太多，少一分不够。”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萧暮雨的视线。


    “我是S级的培育家，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


    萧暮雨没有再坚持。


    她默默地收回了灵猫，走到场边拿起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然后开始做陆风教给她的，能够最大限度放松肌肉，避免留下暗伤的整理运动。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


    陆风也不在意。


    他不在乎萧暮雨现在是怎么看自己的。


    恨他也好，怨他也好，都无所谓。


    那些情绪对变强没有任何帮助。


    他要做的，只是执行自己的计划，将这个女孩连同她的御兽打造成真正的强者。


    因为她的强大，就是他的强大。


    “明天是休息日。”


    等萧暮雨做完整理运动，呼吸也渐渐平复下来后，陆风才开口说道。


    “你可以去医院看看你母亲。”


    萧暮雨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放下水壶，摇了摇头。


    “不了。”


    “嗯？”


    陆风微微挑眉。


    萧暮雨背对着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我每天晚上都跟她通话。”


    “是她不让我去的。”


    这个回答，倒是让陆风有些意外。


    他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


    “我妈妈说，她以前对我太放纵了。”


    萧暮雨转过身来，她的眼眶有些红，但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是一种释然。


    “她说，自从我爸爸出事后，她就觉得我们母女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了，她知道我的天赋不高，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达到我父亲那样的高度，所以从来没有对我严格要求过。”


    “但是。”


    萧暮雨的目光，落在了陆风的身上。


    “但是那天在医院，她听到了你的话。”


    “她觉得你说的对。”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们母女可怜，就对我们网开一面，人情味，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她不准我再去医院看她，她说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让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训练上。”


    她说到这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说，她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爸爸当年都没有过的东西，看到了希望。”


    陆风静静地听着。


    “你的母亲很聪明。”


    他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一个清醒的，并且愿意为了未来舍弃当下的人，值得尊敬。”


    说完，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有时候也会担心。”


    “担心什么？”萧暮雨下意识地问。


    陆风的目光变得深邃了些。


    “担心这件事，会让你绷得太紧，过度的压力，有时候会压垮一个人，最后反而达不到应有的高度。”


    他顿了顿，补上了一句。


    “毕竟，你的上限，就是我的上限。”


    这句话，他说得很直白，他从不掩饰自己利用萧暮雨的目的。


    萧暮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种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利己关系，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因为这比任何虚假的感情和承诺，都来得更加牢固。


    “我明白。”


    她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很好。”


    陆风站直了身体。


    “那明天你准备做什么？”


    “我准备去图书馆看一些关于御兽实战技巧和异兽图鉴的书。”


    萧暮雨回答道。


    “下午，我会去学院的模拟对战室，进行一些模拟实战训练。”


    她的安排，井井有条，完全没有因为是休息日而有丝毫的松懈。


    “不错，劳逸结合，理论与实践同样重要。”


    陆风表示赞同。


    “你自己安排吧，我有别的事要办，就不陪你了。”


    “好。”


    两人离开了训练室，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萧暮雨走向了图书馆的方向，而陆风则朝着与教学区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片宁静的树林，绕过几栋实验楼，眼前出现了一片环境破旧的住宅区。


    陆风的目标很明确。


    他在一栋略显陈旧的教师公寓楼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房门和窗户。


    上次离开的时候，他交代王老师，必须每天严格按照时间和剂量，给王晴注射他配比好的强效营养剂。


    那种营养剂，能够最大限度地补充王晴被那只古怪御兽吸走的生命力，维持住她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不知道王老师有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算算时间，再有两天，赵正那边的事情就该处理完了。


    到时候，就要看能不能成功地让王晴恢复正常，想到这里的时候，陆风已经来到了放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