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请问我们认识吗？”


    话音刚刚落下，许知芸就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而瞅准这个间隙的宋则许则是立马反应过来，将她猛地拉离了那个怀抱，又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两个人无声对峙着，眼中闪烁的是一样的警惕与厌恶，许知芸直觉认为她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毕竟眼前的这个气氛实在太怪了。


    但还没等到她想明白要说什么，紧接着店门又被匆匆撞响，一个短发的女人狼狈地跑进来，二话不说就挡在了何攸牧身前，她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上来就开始急忙道歉，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她对着许知芸和宋则许的方向微微鞠躬，一副慌忙善后的姿态，身后的手掌牢牢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像是在防止他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是挺打扰了，他进来二话不说就抱别人，如果再多一会儿，我想我会立马报警。”


    宋则许率先一步替许知芸回答道，他语气冰冷，身体还是一副防御的姿态，短发女人听到这话更是连连点头，脸上歉意更深，


    “都是我们的错，我……我朋友他最近状态不太好，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代他向二位道歉，你们今晚的餐费我会付的，算是赔罪。”


    “那倒是不必了，”


    宋则许冷冷拒绝，利落地就从钱包里拿出了卡就要拉着许知芸往前台走，最后只冷冷丢下一句，


    “我们只希望今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你最好管好你的朋友。”


    便毫不留恋地抬腿快步，留给身后二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而许知芸经过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她，那双被头发遮盖的眼睛里似乎翻滚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甚至汹涌的泪都将此模糊，她看到他欲言又止地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但可惜，直到她被宋则许牵着走出店门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听到对方再次开口。


    “学姐，你还好吗？”


    坐进车里之后，宋则许没有立即发动引擎，昏暗中他侧过身来，担忧地看着许知芸，声音放的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歉疚与关切。


    许知芸没有回他，只是呆呆地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的脑海中所有莫名的情节都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源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拥抱的触感，有些熟悉但又实在陌生，她已经不必听到回答就已经知晓对方与自己绝对不仅仅只是陌生人这么简单。


    但是她准备好接受那样的过去了吗？


    准备好从现在温暖的巢穴之中走出，再次进入那片混沌与痛苦，她好不容易才逃离那片故地，用了近十年的光阴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栖息的枝头，难道就要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故人，就再次跳下深渊吗？


    “我……”


    许知芸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抬起头看向宋则许，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令对方安心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勉强，笑比哭还难看，


    “我没事，只是刚才有点被吓到了。”


    宋则许没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深处，突然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但他的动作却与之相悖，只是轻轻地将手覆盖在了对方微凉的手背上。


    许知芸这回没有躲，所以宋则许便握的更加紧了。


    “那我能帮你什么吗？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这种莫名其妙的人靠近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许知芸点了点头，目光抬起，混乱的眼神如同她现在四散的心绪，她再次选择了逃避，


    “没事，你先送我回去吧，我明天还有个学术会议要参加。”


    “好。”


    宋则许见好就收，没有再坚持，终于体贴地发动了车子。


    引擎声中，许知芸闭上眼，试图将今晚一切的事情都从记忆里就此抹去，可是她也明白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不会有合上的机会，于是她只能祈祷自己之后的生活不会太糟，让她还能有喘息的机会就好。


    第二天清晨，许知芸坐到会场的时候，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都未曾安眠，在一众精神抖擞，前来社交的领域大佬面前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从早上八点开始整个日程都安排地十分紧凑，专家报告一场接着一场，许知芸只有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才在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要点。


    听了几场大牛的分享，大家便四散去找自己想听的主题报告，早上跟她一起来的杨莹珠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分会场去，许知芸抽出了个空躲到走廊里靠着墙壁歇了一会儿。


    原本耷拉在白色衬衫上的长发被她一把盘起，瞬间感觉到了轻盈之后，她这才恢复过来，从茶歇的桌子上倒了杯咖啡，绕过逆流的人群，独自走到了落地窗边上，望着楼下萧瑟的街道，试图放空自己的大脑。


    “许知芸？”


    一个略带迟疑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许知芸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惊讶地看着她。


    男人气质儒雅，身形高大，看起来是典型的亚洲人面孔，胸前带着和自己一样的挂牌，应当也是受邀来参会的学者。


    但是他们以前认识吗？


    她最近难道是水逆了吗？怎么突然之间冒出来这么多认识她的人？这又是哪一个啊？


    “还真是你啊，”


    男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十分从容地走上前来，伸出了手，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好久不见。”


    许知芸微微一怔，记忆的深处对这张面孔也是一无所获，她脸上浮现出惯用的，带着些许疏离的礼貌微笑，握上了对方的手，


    “你好啊，请问你是？”


    男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了然地点了点头，表情似乎也有一丝遗憾，


    “哦对，你应该是不认识我的，我是郑西衡，现在在北京京西医院任职，研究方向是脑神经科学，和你算是半个同行？”


    说到同行的时候他的声音刻意的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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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但这番介绍却把许知芸说的更加云里雾里，因为她还是没明白，这个“好久不见”到底是出自哪里？


    所以她怎么想的，自然也就怎么问了。


    “我们俩以前认识？”


    “当然。”


    郑西衡不带丝毫回避的就直截了当地回答，甚至有些遗憾，紧接着他又继续问道，


    “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何攸牧呢？你还记得他吗？”


    怎么又是这个人，许知芸现在确信自己真的是水逆了，甚至就是从被何攸牧这个人缠上开始的。


    “不记得，你和他，我都不记得。”


    许知芸的回答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但细细去看，能看到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正在轻轻颤抖，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下意识防备的姿态。


    而郑西衡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只是沉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目光冷静而又锐利，似乎是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现在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我现在有些理解你当初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也许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郑西衡看着她，目光沉静，等待着她的决定。


    他的态度不像何攸牧那样带着孤注一掷的激烈，也不是宋则许那样编织蛛网的温柔的掌控，他只是坦然的，带着一种理性的认真，似乎已经全部权衡利弊。


    许知芸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立马转身离开，像拒绝何攸牧一样拒绝一个新的人闯入她的世界，管他什么真相，什么过去。


    但这些汹涌的潮水正以不同的方式重新涌向她，或许一味的躲藏并不能获得真实的安宁。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好。”


    一个艰难的回答从她的喉咙里吐出，声音微不可查却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


    “那我们走吧。”


    郑西衡似乎毫不意外，甚至脸上带着一种早就料到如此的得意笑容，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馆，也许我们能去那里消磨一下这无聊的时光。”


    说完之后，两人并排无声而迅速地穿过酒店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与周遭喧闹交流的人群就此隔绝。


    许知芸直觉感受到自己的后背在此刻绷得很紧，仿佛是单刀匹马奔赴战场的勇士，她很紧张，因为接下来马上要面对的真相，直到身侧的郑西衡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不要害怕，跟我这种帅哥一起出门，感到压力是很正常的。”


    只这一句，许知芸原本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甚至感到了一丝无语，她十分不客气地出口揶揄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自恋。”


    郑西衡耸了耸肩，十分快活地说道，


    “当然有，我因为这句话还对她一见钟情了，你也要试试吗？”


    许知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的十分无奈，


    “那我真是感谢你的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