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屠刀归鞘处,烽火再燃时

作品:《大周悍卒:镇北将军家的女婿我当定了

    天,亮了。


    鱼肚白的天光,穿不透弥漫在营地上空的浓厚烟尘,只能投下一片昏黄的光。


    叶凡站在一片焦土之上,脚下踩着的是混合了泥土、草木灰和凝固血块的地面。空气中,烧焦的气味与谷物焚毁后的焦味混在一起,刺鼻而又血腥。


    “破阵”重戟斜插在他身旁的地上,戟身上暗红色的血迹,已被火焰烘烤成了黑褐色。


    他一夜未睡,此刻眼中的布满血丝。


    “将军。”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奎递过来一块刚刚从尸体上撕下来的,还算干净的布帛。


    上面是用炭笔草草记下的数字。


    叶凡的目光扫过那串数字,瞳孔猛缩。


    此战,玄甲军再亡四百八十九人,重伤者近六百。


    五千精锐,如今还能提刀上马的,已不足三千五百人。


    这是一场泼天的胜利,也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王奎见他沉默,低声道:“兄弟们的遗体大部分都被大火烧了,没法完整收敛。只能将他们的兵刃甲胄和一捧焦土,一同带回去了。”


    叶凡没有作声,只是伸手,将那块布帛牢牢握在掌心。


    半个时辰后,残余的将士,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地上集结。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伤,盔甲残破,脸上是烟熏火燎的黑色和洗不掉的疲惫。可他们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他们看着站在高处的叶凡,等待着命令。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道命令,会是“班师回朝”。


    “伤员,由李校尉率五百人护送,即刻返回幽州。”叶凡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一阵骚动,脸上露出喜色。


    “所有缴获的牛羊、马匹,还有匈奴人的辎重,能带走的,全部带走。这些,是给幽州百姓的,也是给战死兄弟家人的抚恤。”


    队伍里的欢呼声,再也压抑不住。


    然而,叶凡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的火焰。


    “其余人,随我,继续北上。”


    欢呼声戛然而在,寂静笼罩了所有人。


    继续北上?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看着叶凡那张年轻而冷漠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将军!”李校尉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一条胳膊吊在胸前,脸色苍白,“我们已经烧了匈奴人的粮草,斩了他们的王,功劳足够大了!兄弟们已经打不动了!”


    他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是人,不是铁。连续的血战与长途奔袭,早已耗尽了他们的精力。


    叶凡的目光,缓缓扫过李校尉,又扫过他身后那些或是不解、或是畏惧、或是茫然的脸。


    他没有解释,更没有动员。


    他神色冷峻,眼中嗜血的光芒闪过,问出了三个问题。


    “我们退了,匈奴人会不会退?”


    “我们歇了,匈奴人的铁蹄会不会歇?”


    “我们带回去的,是荣耀。他们酝酿的,是复仇。下一次,当他们兵临城下之时,幽州要用多少颗人头,去换今天这份所谓的荣耀?”


    没有人回答。


    叶凡从怀中,慢慢掏出那个小小的白玉瓷瓶,轻轻摩挲着。


    “我怕麻烦。”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现在就躺回幽州城的大营里,睡上三天三夜。”


    “可那三百二十一个兄弟,还有昨夜死的这四百八十九个兄弟,他们回不去了。”


    “我不想他们的血,白流。”


    他抬起头,转瞬之间目光如电,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烧掉粮草,只是赢了这次的战争。我要做的,是让他们退兵,结束这场战争!”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谁想回家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跟着李校尉一起走。我叶凡,绝不阻拦。”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森寒,“留下的人,就只有一个任务。”


    “随我,踏破匈奴王庭!”


    三千残兵,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那个立于晨光之中的身影,看着他身上虽疲惫却桀骜无比的神情。恐惧依旧在。但胸口的热血,开始在全身蔓延。


    王奎快步走到叶凡身侧,解下腰间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


    他抹了把嘴,冲着叶凡咧嘴一笑,独眼中是悍不畏死的狂热。


    “他娘的,老子这条命是将军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你要去捅天,老子就给你当梯子!”


    他猛然转身,面向所有将士,声如洪钟。


    “玄甲军,有怕死的孬种吗?!”


    “没有!”


    压抑许久的回应,如同惊雷,在焦土之上炸响。


    就在此时,远处地平线上,一个黑点正飞速接近。


    是一名斥候。


    那斥候不是他们派出去的,他身上的皮甲,是幽州城的制式。


    斥候冲到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启禀叶将军!大都督命我等前来接应,并送来军备与家书!”


    斥候身后,还跟着一百骑,每匹马上都驮着沉重的包裹。


    叶凡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他接过斥候双手奉上的一个锦囊。


    锦囊是素色的,上面用淡青色的丝线,绣着一枝小小的兰草。他认得这个针脚。


    他走到一旁,避开众人的视线,双手略微颤抖的打开了锦囊。


    里面,没有军令,没有战报。


    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和一枚极为精巧的平安符。


    他打开信纸。


    熟悉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


    信上,没有一句问他战况如何,没有一句问他是否平安。


    她只说,府里的老槐树落叶了,扫起来很费劲。她酿的桂花酒开了坛,很甜,给他留着。他房里的兰草又长了新叶。厨娘做的炙肉,可惜没人能吃下三盘。


    这些平淡如水的字句,像一道道暖流,瞬间冲垮了他的冷酷。


    他的手,拿着那封信,紧紧握住,握得很重!


    信的末尾,有一行极小,仿佛是用了所有力气写的。


    “万事小心,我等你凯旋。”


    叶凡猛地合上信纸,将它和那枚平安符一起,放在自己的胸口。


    想起了与少女一个月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师父林战的兵书和教他的戟法,他始终不得要领,是那个少女一招一式,一字一句的教他。


    想到了自己的饮食起居,也被少女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仰起头,看着那片昏黄的天空,吐出了一口气。


    师父林战的培样之恩,恩重如山!


    少女对他的倾心相待,美人恩,最难还,却是让叶凡甘之如饴!


    这一场战争,他必须要赢!


    有人在等他归家!


    一个时辰后。


    两支队伍,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缓缓开拔。


    向南的队伍,臃肿而漫长。伤兵的呻吟,牛羊的低鸣,混杂着车轮压过草原的吱呀声,这是劫后余生的沉重与希望。


    向北的队伍,只有三千骑。


    他们沉默如铁,悄无声息,像一柄刚刚饮过血,准备再次刺出的利刃。


    叶凡,就在那支队伍的最前方。


    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将那杆一百八十斤的“破阵”重戟,重新扛在了肩上,一夹马腹。


    黑色的战马,踏着焦土,朝着那片一无所知的茫茫草原,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