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明月偷心

    三月将晚,花落春去,一向引人伤婉,故常有诗赋悼春。


    当今圣人却认为,斯春虽逝,晚景犹在,合该有一场盛大的送春宴,便定下规矩,每年在极乐宫,举办送春宴,与皇亲贵胄、达官显贵共赏。


    这日,圣人躬耕,举办籍田之礼,勉励百姓春耕夏耘,晚时平陵城中也会解除宵禁,允纵情游玩,通宵达旦,繁闹一如上元之夜。


    在梁朝,送春宴是尤为要紧的一件大事。


    因而自从接到皇帝口谕,叶氏亲自为裴萝定做了衣裳首饰。凡大小细节,她皆过目,处处留心,确保无误。比裴萝回府初时,更是上心。


    赴宴当日,裴萝瞧着镜中的自己,比着簪钗,正犹豫选哪件合适。


    叶氏过来,打眼一扫,便敲定了一枚华丽的瑟瑟钗,插入鬓发间,妥当后拉着裴萝起身转了转,流露出满意神色,道:“蓉蓉,你现在才真是像极了魏国公府的二娘子。”


    裴萝身着淡紫与荼白、姜黄等色相间的贵制华服,锦缎织金绣花,衣裙层叠,臂弯环绕薄雾轻烟似的纱帛,行动时衣摆如云舒卷,转圈时如花绽开。腕扣金钏,腰系禁步,云鬓上步摇,额间点花钿。


    镜中女子,肤白唇朱,黛眉秋水瞳,颜色鲜艳而不浓重,美丽不可方物。


    裴萝拢着浅紫披帛,左右相看,欢欢喜喜轻声笑着:“一个市井小贼,也穿上了贵女的锦绣,登堂入室,就要去参加天子的宫宴了。”


    听了这话,叶氏眉尖压了压,道:“蓉蓉,若是平时,自是随你的心意,可入了皇宫,须得步步谨慎,千万不可再说什么贼不贼的。”


    裴萝乖巧道:“女儿听命,母亲。”


    裴萝玩着宽大的衣袖,余光扫到裴皎呆愣愣地盯着自己出神。


    裴皎也是一袭繁复华衣,珠围翠绕,却显得如清水出芙蓉。她方才出神,只是因为见裴萝装扮,深感惊艳。


    裴萝素日花枝招展,衣着轻便灵动,俨然是走江湖的娇俏打扮。如今盛装,当真是贵不可言。裴皎不禁自悯,裴萝到底是魏国公府真千金,哪怕曾沦落窃贼,亦是不改其气韵,不像自己……


    “四妹妹今日清丽曼妙,好生温婉。”裴萝仔仔细细地看裴皎,“像玉兰花。”


    裴皎微愣,笑了一笑,内心郁结渐散。


    裴郅一大早就随天子去参加籍田大典了,现下在宫中官署办公,早传信回府,待公务忙完后,与同僚前往宫宴,知会裴府不必等他。


    至申牌时分,叶氏携儿女启程,挂着“裴”字铜铃的马车队缓缓驶向兴丽门。


    中间的一辆马车里,柳莺吊好铜镜,连连赞道:“姐姐生得本就美,这衣装衬得姐姐更美,也算它适得其所了。瞧那叶氏,还大惊小怪。”


    裴萝对镜欣赏,拔了不喜欢的瑟瑟钗,取出袖中的一只紫藤花簪,笑道:“说得好。”


    她缓缓晃脑,发髻上的紫藤花簪,栩栩如生,正如数条紫藤柔顺垂下,辗转流动莹莹紫光。


    从宣阳坊到兴丽门,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入皇门,过御桥,直往北处极乐宫。


    裴萝掀开帘子,见三重阙高耸入云,朱墙玉瓦映照之下,放眼望去,宫殿如密林,拔地而起。殿宇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镂龙凤神兽,各有奇状,壮丽绝伦。天日巍巍在上,仿若光耀万年。


    裴萝眺望西边的某处。


    “姐姐,可曾思念御膳房的黄金醇与燕窝饼了?”柳莺道。


    裴萝弯唇含笑,放下帘子:“今晚吃它个痛快。”


    柳莺咽了咽口水。


    裴萝道:“当然有你的份。”


    柳莺乐呵呵也笑了起来,“姐姐最好了。但愿还是两年前那个夜里的味道。”


    姐妹俩相视,都想起了两年前夜访皇宫御膳房的景象。


    不待多谈,马车抵达庆岁门停下,除却有御命,所有人都得下马下车,步行前往。


    柳莺扶着裴萝下车,理正她的衣袖裙摆,去与前方候着的裴府人会合。


    裴群上下扫了裴萝一眼,道:“进了这道门,你该知道分寸的。”


    裴萝看了眼他的额角伤口,笑道:“兄长请放心吧。妹妹倒是觉得,比起我,兄长还是克制下自己吧,今日宫宴之上,可别走神,稀里糊涂磕着碰着什么了。再有兄长被革职在家多日,这好不容易获陛下恩典,得以出门,千万别再伙同狼子野心的什么人,惹得陛下不高兴了。”


    裴群被她三言两语戳中痛处,当即变了脸色。然而此时正在森严皇宫中,他极快地收敛了情状,“我如何,还轮不着你教训。管好自己吧,今夜别给裴府丢脸。”


    “自然。”


    裴群还要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几道声音,正是他昔日旧识和相熟的权宦子弟。裴群与他们一道,同去游叙。


    “她就是你那个……妹妹,裴蓉?”


    “是,正是小妹,诸位见笑。”


    ……


    裴萝暗暗听到他们的一些对话。她看向那方人群,裴群在其间,论样貌、举止,真犹如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


    裴萝冷冷无声笑了一下,拂袖掩过情绪。


    叶氏见她一言不发地换了个小气秀致的紫藤发簪,心下不悦,却碍于她们所在的庆岁门正是往极乐宫的入口,车马人群众多,只得悄悄提醒。


    裴萝似乎没听见,也没言语,只是抬手抚了抚右髻上的紫藤花,姿态端的极为淑雅。


    叶氏忍了忍,压低声音道:“蓉蓉。”


    不待裴萝回应,英太妃便到了。她与叶氏是姑嫂,又有过节,不冷不热地打量着裴萝,在见到她那支紫藤花簪的时候,轻嗤一声。


    叶氏暗自不满,却只能笑,说起旁的,问程儿的病如何了,送去的药可还管用。


    程儿是蔺程,叶氏的外甥,英太妃的长子,在英太妃的丈夫去后,袭爵英王之位,称嗣英王,因他年纪小,便唤他小英王。原先因武宁侯谋反一事,遭了天子迁怒,在家思过,此次送春宴,虽有天子宽恕,却因病笃未能前来。


    庆岁门附近各家的高门贵妇款款而来,叶氏同贵妇人们欢意寒暄,渐渐地一片热闹。


    宫宴定在戌时。申时到戌时之间的两个时辰,众人可在极乐宫限定范围里,自行游赏。


    叶氏带着裴萝一行人,前去锦苑。


    锦苑是皇家之花园,背依泓碧卓绝的澄湖,沿岸花木珍贵众多,饱受呵护,开得娇艳馥郁,一番舒展绰约,在光下竞相争辉。


    来到妙音台,伶人正奏着曲,乐声相和,珠落玉盘。


    几名华贵妇人正说笑。


    叶氏见过太子妃、英太妃、公主县主们,以及一些宦门女子等等。一时之间,妙音亭中更加热闹了。


    衣香鬓影,裴萝也没分清是谁先说到了她。


    “这位,想必就是也是裴家寻回不久的女儿蓉蓉了吧?”


    “生得真是钟灵毓秀,丽姿天成。有裴夫人年轻时的美貌。”


    裴萝依依低首,作万福礼,顺着母亲的介绍,一一拜见各位命妇千金。礼仪毫无错处,令人暗暗称奇——听说这位二娘子在回府前,可是个流落江湖的小贼,行的是鸡鸣狗盗的龌龊不堪之事,难上台面,且深受裴府不喜,这如今一看,岂有半分奸邪油滑之象?分明光丽绝俗,艳若桃李。


    叶氏听了见了,自是欢喜,暗道裴萝也非一无是处,只盼得这场子能撑到结束。


    因着叶氏就在现场,亭中贵妇们十分留有颜面,只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这时,一曲乐声刚停,年轻女郎们提出赏花作诗,得了长辈们的准允,纷纷携手去花丛。


    “裴二娘子怎么不动?”提议的那个女郎忽问。


    裴萝道:“表姐邀请我?”


    方才叶氏介绍过了,眼前这位秀丽女子,名唤叶芙,是她娘家礼部侍郎府的侄女。


    叶芙笑道:“是啊,我们都去,却落下你一人,岂不是让别人心生误会?觉得我们成群结伴,冷落了表姐。”


    “阿芙……”裴皎听出她言语中的刺意,唤了一声,蹙眉微微摇头。


    一对眼时,裴萝就察觉到叶芙不喜自己,听了这一番话,毫不意外,回以笑容,略带迷惑道:“可我又没说不去啊。”


    如此一来,倒显得叶芙那话有些刻薄。


    叶芙也意识到了,轻哼一声,携着裴皎,快步去往百步远的海棠花丛。


    裴萝跟上。


    柳莺小声道:“姐姐,这人故意的。真是讨厌,要不要教训她?”


    说罢,拂柳扯下一片柳叶来。


    裴萝道:“不必,她不过自以为是地替她好姐妹出气罢了。与我无关,也不用管她。”


    “是,姐姐。”柳莺听话,松手丢掉柳叶。


    到百花丛中,芬芳自来。


    贵家千金小姐们,兴致盎然地赏花观景。裴萝跟在裴皎旁边,拨弄着簇簇海棠花,闲听女子吟诗作赋,出口成章。


    “表姐,该你了。”


    裴萝走了会神,忽然听有人叫她。


    又是叶芙。


    裴萝问:“什么该我了?”


    “我们在接飞花令,”叶芙伸出手指点了点,“我和皎皎都接过了,下一个正是你啊。以春字接令,很简单的。”


    旁些贵女投来视线,左右低语,神色各异。


    叶芙这是摆明了要裴萝下不来台,其余小姐们也都乐得看热闹。裴皎心头无奈,替裴萝捏了把汗,正要开口替她解围。


    裴萝却不需要,含笑道:“表姐。”


    裴萝也不兜圈子,恳切道:“表姐你是知道的,我自小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饱饭,顶多认识几个字,对诗书文墨半分不通,更不必谈如飞花令这样的闲情雅趣了。你何苦为难我?我只是想来赏花,观诸位娘子的诗韵文采,表姐就放我一马吧。”


    她言语直白坦然,不遮不掩,不卑不亢。


    叶芙的小心思被戳穿,见她不过是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贼,端的这般姿态,当下觉得恼火,想驳斥却又不知回击什么好,踌躇半天,气势已泄。


    最后还是裴皎转移了话题,指着前方,柔声道:“那是彩蝶吗?”


    “彩蝶!真的是彩蝶诶,走走走!拿我的团扇来,去扑蝶!”


    众人向蝶群处去,算是解了僵局。


    裴皎暗自松了口气道:“二姐姐,阿芙,咱们也去吧。”


    她思索着,如何让误会颇深的叶芙与裴萝和解。叶芙已拉她走了,不管裴萝如何。裴皎只得回头唤裴萝跟上,好生相劝叶芙。


    叶芙完全听不进去,“皎皎你不必替小贼说情,我们还是离她远些吧,免得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什么东西。”


    裴皎认真道:“阿芙,二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先前府上那事,是丫鬟所为,二姐姐是清白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听说当过贼的人,那手就不是自己的手了,全凭贼心作乱!”叶芙故意让裴萝听见,“皎皎你性情温婉和顺,千万别被她骗了。这类江湖女子,心思不纯,指定在想着如何赶走你呢……”


    而转头一看,裴萝竟失了踪迹,叶芙恨恨地跺脚。裴皎记着母亲临行前的百般叮嘱,忙地找人。


    就在她们斜后方的海棠花丛里,挥过一角紫衣。


    裴萝纵身一跃,提着裙摆,轻盈落地,穿过锦苑后面的回廊与小径,自顾自地赏景。


    柳莺抱怨道:“真是好烦啊这个叶娘子。若非姐姐拦着,我早让她闭嘴了。”


    “她说的,是在场大多数人内心的话,她只不过是说出来了而已,没意思得很。”裴萝笑着拂过一竿青竹,竹深处有露珠滴洒,“随她去,咱们姐妹玩。”


    过了竹丛,步入一处名为“芳草园”的园子。园中楼台林立,奇石堆叠,苍翠掩映,墙角桃枝伸展,竹柏摇曳,青砖地铺着零落花叶。此时寂寂无人,别有清幽之境。


    转入又一小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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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萝瞥见园中摆着一只青铜壶,细颈宽腹,两侧有耳,地上散落着八只无镞的箭矢。


    “是投壶,姐姐要玩吗?”柳莺道。


    裴萝来了兴致,捡起箭矢,坐在秋千上投壶。


    秋千一送一回,抬手投矢,七投七中,又有半数贯耳。接来最后一只箭矢,挥手扔出,眼瞧着就要落入青铜壶中,突然“嗖”“啪”的几声,一支箭横空射出,劈得无镞箭矢裂成两半,砸落在地。


    裴萝扶住秋千绳,看向来人。


    来人放下弓箭,冷喝道:“好没规矩,竟敢投本公主的壶?”


    裴萝见一娇美女子身着宫装襦裙华服,鬓簪红花,明媚秾丽,却不俗气。上前两步,似乎刚受了气,眉目中有怒色。


    “公主?”裴萝起身离了秋千,作礼恭敬道:“臣女参拜广阳公主。今日送春宴,小女误入庭院,见这儿有一只壶,闲来无事,便戏耍一番,不知是公主之物,臣女无状,望公主宽宥。”


    “你怎么知道我是广阳公主?”蔺明露问。


    裴萝笑道:“听闻平陵城动静相宜的第一美人,便是广阳公主啊。”


    蔺明露听得舒心,打量她,“你长得也不错,叫什么?”


    裴萝道:“回公主,臣女裴萝,家父礼部尚书裴郅。”


    “裴萝,你就是裴萝?”蔺明露忽然叫了起来,脸一板,“就是你偷了我楚王阿兄的腰带!好啊,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我今天就杀了你,给我阿兄报仇!”


    说着,就拔了剑,朝裴萝砍去。


    原来广阳公主与楚王乃一母同胞。幼年宫闱争斗,横生变故,是楚王悉心照顾小妹,方没夭折,因而公主对兄长一向崇敬至极。


    裴萝还没躲开,公主的侍女已经拦下了剑,“公主,公主!楚王殿下先前嘱咐过您,切莫惹事,您忘了?”


    蔺明露收剑,哼道:“算你运气好,哼,一个让人笑掉大牙的什么什么江湖第一神偷,有什么本事!”


    裴萝心下意外,惊讶道:“公主怎么知道……”


    楚王不是答应过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吗?


    蔺明露却不理她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瞧裴萝怎么讨厌,摆手让人收了投壶,见壶中丰盛,又不禁道:“这些都是你投的?”


    裴萝道:“是,臣女瞎玩。”


    蔺明露嗤道:“瞎玩?你可真谦虚,投的比宝姝还准……”


    她忽然“咦”了一声,转了转眼眸,灵机一动,问裴萝会不会射箭。


    裴萝谦卑道:“略晓一二。幼时跟着师傅,曾有一段时日被仇家逼到山中逃难,学了些射猎功夫,打些兔子和野鸡还是成的。”


    蔺明露最不喜这一套虚辞,“呸,直说,跟你投壶比如何?”


    裴萝奇异这位公主的跋扈,老实回道:“相差无二吧。”


    “好!”蔺明露对裴萝抬着下巴,拽着她的手腕:“跟我走!”


    裴萝不解道:“去哪儿?”


    蔺明露发狠道:“射圃!你若能赢了宝姝,替本公主找回场子,本公主今日就不找你的麻烦,否则叫你好看!”


    裴萝不明所以,却也挣脱不得,心中一动,随她快步去了。


    庭院中的秋千尚在摇晃,前前后后,撩得竹叶簌簌,桃花纷落如雨,乘春风而去,越过芳草园的西院侧,越过花窗,一些飘去碧波之上,一些到得浮翠榭西廊檐下的棋盘之上。


    一只骨节修长、背伏淡色青筋的手,敲下黑棋,衣袖微微摆动间,不经意拂着桃花打了几个转儿。


    蔺无忌只是扫了眼那朵桃花。


    从芳草园飞过来的,一朵桃花。


    “叮”的一声,卫凭快速落子,心思早已不在棋局上,有意道:“表兄,这裴二娘子投壶高超,想必射箭功夫更是不一般,不知比之宝姝郡主如何。”


    蔺无忌摩挲黑棋,纵目全局,落下一子。


    不急不缓,杀得一方白子片甲不留。


    卫凭挠了挠眉毛,执白棋稍作思索,落下,又道:“这也好久不见了,裴二娘子比上次在踏莎楼瞧着板正许多,想来这几日,困在魏国公府没少苦练礼仪。也不知道,表兄的腰带,有没有在回平陵城的路上。”


    蔺无忌道:“嗯。”


    黑棋占据半壁江山,胜局已显。


    卫凭观他神色,抓了一把棋子,挠了挠额角,又丢回棋盒中,只得道:“好吧好吧,我投降!反正我是下不过你了,不下了。表兄,去看射箭啊!”


    “你也会射箭,好看之处在?”


    蔺无忌看样子不想放他投降,非要将他杀个丢盔弃甲。卫凭道:“好看之处就在射箭的人是裴二娘子呗!”


    来回两下,卫凭又被吃子。


    蔺无忌放下围棋,淡声道:“你既无心棋局,那这棋也失了胜负的意义。”


    卫凭喜道:“太好了,走吧表兄,一起去!看热闹!”


    蔺无忌起身,步伐沉稳。


    刚出了水榭,卫凭一摸蹀躞带,叫道:“我大理寺的令牌好像落在浮翠榭了,表兄,你等我一下!”


    没待蔺无忌回应,他飞跑回浮翠榭,找到令牌。正要离开,扫了眼棋盘上的残局,站在方才蔺无忌的位置上,忽有所想。


    表兄常年弈棋,擅坚稳布局,制衡黑白。他一向是步步为营,缓而慢行,不论对方如何逼近,始终从容不迫,逐步推进,直至兵临城下,通杀全局。


    卫凭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盘棋的后半段,似乎并不符合他往日风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出明显的攻势了呢?


    卫凭歪着脑袋,拿着棋子比看,目光锁定在棋盘西南某一处。


    不错,就是从这里开始。


    卫凭抬头侧目,看向花丛透照之下的芳草园,方才裴萝在那投壶。他忍不住想,莫非表兄也想早些结束这局棋?去看射箭?


    春风过,吹动倚靠在棋盒和棋盘之间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