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景愣在原地。他做过各种预案，却唯独忽略了心理建设。


    他将属于自己的衣服取下，朝客厅走去。对上夏挽那双桃花眼时，心一下被提了起来。江煜景眼神瞥向一旁的牛皮纸袋：“你买这么大的衣服干什么？”


    望着夏挽那近乎了然的笑，他的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促销买的，断码了我就拿来当睡衣了。”


    他早该料到，以夏挽的性格。就算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衣服，他也不会向自己说实话。


    他没再追问，囫囵把衣服塞进纸袋:“走了。”


    岛城平时很少下雪，却偏偏在遇到夏挽时雪连续下了好几天。


    如同申冤一般——


    在路过夏挽打工的便利店时，江煜景停下了步伐。打火机被他今早亲自“送给”了夏挽，他现在需要买个新的。


    踏进便利店，视线第一时间望向收银台好在那不是夏挽。


    江煜景有意无意的搭话：“一个打火机，昨天那个收银员怎么没来？”


    收银小哥没有抬头，轻声应道:“他是星期日的班”


    江煜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疑。不过夏挽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前脚刚离开便利店，江仁义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小兔崽子！马上元旦节了，你要在找不到对象，我就亲自给你安排——”


    江煜景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疼，他还没来得及反驳，那头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串忙音。


    他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恰巧瞥到了夏挽的消息。


    臭狐狸：“【转账1500】”


    臭狐狸：“元旦快乐。”


    他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街道尽头的广场上隐约传来人群倒计时的欢呼声，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江煜景没有犹豫，按了退回：“报酬，明天陪我出去一趟。”


    用夏挽那张漂亮得模糊性别的脸，去应付他爹，再合适不过。只要不把人带回家，江仁义很难分辨。


    对面寂静了片刻，就在江煜景即将放弃时，夏挽终于有了动静。


    臭狐狸：“我很好约的”


    江煜景竟对夏挽第一次露出笑容，这个笑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第二天清晨，七点整。


    江煜景套上那件被夏挽洗过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夏挽独有的味道。车刚到夏挽家门口，消息还没发，那人就出现了。看见夏挽的一瞬，江煜景愣了神。


    夏挽今天特意将头发挽在了耳后，散下的发丝被风吹起。那双眸子若隐若现，看起来十分乖顺。


    江煜景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夏挽自觉地去拉后门。


    “嘀——！”


    喇叭声吓他一跳。江煜景目视前方，下巴往副驾一扬。


    一路上，江煜景的眼睛不知道瞥了多少次夏挽。他觉得今天自己好似被夏挽下了什么蛊。


    俩人的第一站定在了石老人海水浴场。刚下过雪的海边白茫茫一片，凛冽的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煜景跟在身后，迅速拍下夏挽的背影。他垂下眼发了条朋友圈，用来应付江仁义的东西不能过于刻意。


    而这一幕，不偏不倚被一旁的夏挽看个清清楚楚。


    “偷拍我？”夏挽转过身，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一步步向他靠近:“江大少爷，做戏就要做全套啊~”


    “谁偷拍你……”


    江煜景的话音还未落，夏挽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编辑好的朋友圈，被夏挽一点点删掉。


    “看这里。”


    江煜景下意识抬头，下一秒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一触即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等他回过神，手机已经被塞回他手里，屏幕上是夏挽刚刚拍下的照片。


    而照片上方的文案，早已被重新编辑：“煜夏逢春”。


    什么意思……


    江煜景愣在原地，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才猛地回过神来。


    【臭狐狸点赞了你的朋友圈】


    他下意识抬头，夏挽已经走到了桥的尽头，正回身望来。那一瞬间，无论是人，还是景，都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他加快步伐，朝夏挽走去。桥的尽头可以俯瞰整个海域，海浪声清脆而持久。


    “喂”夏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你说，变成泡沫的小公主，还会记得他深爱着的王子吗？”


    江煜景一怔，今天的夏挽，收起了所有棱角，海风吹起夏挽的额发。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竟有一丝易碎的茫然。


    他沉默了片刻，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转向夏挽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和郑重：“会，我相信她会记得。”


    从海边离开，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默。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和后续古怪的提问，像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在中间。


    书店里暖气很足，他们在全景玻璃窗前坐下，两杯热可可氤氲着白气。夏挽捧着杯子，看着窗外灰蓝色的海面，轻声道：“但王子会忘记公主的吧…他甚至连救他的人是谁都弄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问江煜景，又像在自言自语。


    回去时路过情人坝，正逢元宵节，街边站满了人，五彩的灯笼照亮了冬夜，气氛热烈。


    江煜景用余光瞥见车窗中夏挽的侧脸，在流动的灯火映照下，显得安静又落寞。


    今天夏挽所有反常的举动，那个吻，那个关于童话的问题，以及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像无数碎片在江煜景脑中旋转。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不能就这样结束今天。


    方向盘毫不犹豫地右转，他驶入了情人坝的停车场。


    “来这里干什么？”夏挽有些诧异。


    “听说今晚有跨年烟花。”江煜景解开安全带“来都来了。”


    他们跟随着熙攘的人群来到坝顶中央。当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时，周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五彩斑斓的光影在夏挽的脸上明明灭灭，他仰着头，瞳孔里倒映着整个绚烂的夜空。


    在一簇烟花炸开的瞬间，夏挽转过头，在喧嚣的爆破声和人群的欢呼里，对江煜景轻声说道：“谢谢你，男朋友。”


    他的眼睛比空中的烟花还要亮，里面清晰地映着江煜景的影子。这个眼神，纯粹而直接，甚至让江煜景忽略了口袋里江仁义再次打来的电话震动。


    也许从一开始，落入网中的，就不止夏挽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