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一片死寂，江煜景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夏挽的话在耳畔挥之不去，他紧紧攥住方向盘。


    夏挽顶着大雪回家的景象，与方才那个落魄的身影在脑中重合，他心底竟燃起一丝愧疚。到达目的地时，望着夏挽离开的背影，那丝愧疚渐渐主导意识，让江煜景鬼使神差地追上了他的步伐。


    看着水泥地上夏挽瘦小的影子，江煜景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走在前面的夏挽脚步一顿，开口道：“愧疚了？想补偿的话……你陪陪我吧。”


    江煜景听闻，脚步猛地顿住，狠狠攥紧拳头，他就不该同情夏挽这个“疯子”。


    眼看到了家门口，江煜景片刻不想多留，转身就要离开。恰逢路灯亮起，光线晃眼的瞬间，一旁窜出的宠物犬让他闪避不及，踉跄着撞向夏挽，手顺势撑在了门把上。


    “指纹验证成功。”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惊雷炸响。


    江煜景猛地回头，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扇半掩的门。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随之一滞。


    可下一秒，夏挽的解释让他更加困惑：“它年纪大了，可能有点健忘。”


    说着，夏挽缓缓将门关上，当着江煜景的面，分别用左右手的食指试了试。每次都能成功开门。


    “不对……”


    江煜景努力回忆两天前送夏挽回家的场景，他清楚记得，自己第一个尝试的就是夏挽左手的食指，分明没打开门。


    他蹙起眉，没信夏挽的鬼话，转而伸手探向旁边的手指识别区。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传感器的刹那，夏挽猛地侧过身，精准挡住门锁。


    动作快得让他所有试探彻底落空。


    “时间不早了，难不成你还想……”


    话音未落，江煜景倏地收回手。眼底仍有不甘，却终究受不了夏挽这般调戏。


    回去的路上，江煜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串联起来：照片背面模糊的字迹、那把满是凹痕的伞，甚至连可可对他的亲近……


    这一切都太巧了，像极了精心设计的局。


    一整晚，江煜景都处在半梦半醒间。直到天蒙蒙亮，他也没得出合理结论。毕竟夏挽的借口漏洞百出。


    苦思冥想后，江煜景把突破口放在了那张照片上。事不宜迟，他赶在八点前准时出了门。


    到达咖啡店时，江煜景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夏挽，而是上次的女服务员。女生看起来乖巧可爱，和夏挽完全是两种类型。


    可女生的下一句话，让江煜景对她的好感瞬间消失：“老板，你的人来了！”


    声音在店内回荡。江煜景一时没察觉话里有话，注意力全落在了“老板”两个字上。


    片刻后，夏挽从员工休息室走了出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夏挽微长的头发束在肩上，黑色员工服衬得他皮肤很白，格外引人注目。


    这一幕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稀客啊～喝点什么？”


    江煜景收回视线，缓缓走向吧台，大脑飞速思考下一步计划。他必须想办法再去一次夏挽家。他心不在焉地开口：“随便。”


    见江煜景走近，喻笑笑嘴角一翘，向夏挽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让江煜景莫名感到不安。


    “笑笑，一杯热可可，记得少加糖哦～”


    少加糖……


    连庄莹都记不住的习惯，夏挽是怎么知道的？


    江煜景清楚，直接问夏挽肯定得不到实话，最终决定先试探。他不信夏挽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眼神死死盯着夏挽，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可夏挽只是擦着杯子，头也没抬地轻声说：“江先生，你这搭讪方式，有点老套。”


    这一轮，他完败。


    江煜景知道，常规手段没用了。望着面前热腾腾的可可，他毫无饮用的**；看着窗外来去匆匆的人群，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时，他能在玻璃上看到夏挽忙碌的身影，目光会不自觉跟着移动。倏然，窗外垃圾桶旁的一个咖啡杯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办法了。


    “砰！”


    一声闷响在咖啡店骤然响起。热可可顺着衣摆淌下，浅蓝色牛仔裤瞬间洇开一片深褐色。喻笑笑见状，急忙拿着毛巾上前。


    江煜景没接毛巾，只略一颔首示意她离开。


    目送喻笑笑走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抽出纸巾擦桌面，余光仍不时扫向夏挽的方向。


    “看来你对今天的饮品很不满意啊……”


    夏挽一边调侃，一边接过纸巾。他利落地收拾完台面，随后半蹲下身，擦拭江煜景裤腿上的污渍。从这个角度看，这个动作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江煜景感受到一道目光。他转头望去，见喻笑笑端着一杯新可可，笑吟吟地看着这边：“老板，擦个裤子要十分钟啊？江先生裤子都快干成地图了，要不直接脱了洗？”


    江煜景一时语塞，还没想好怎么回应，腿上便传来清晰的触感，温热的掌心隔着布料，覆在他的皮肤上。


    江煜景眼神一暗，非但没退开，反而顺势扣住夏挽的手腕，将他从地上稳稳扶起。


    四目相对时，他捕捉到夏挽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很好。江煜景趁势俯身，逼近他耳畔，收起原本委婉的说辞，换上不容拒绝的低语：“夏老板，你看，这可怎么办？”


    夏挽看着他狼藉的裤子，犹豫片刻后开口：“要不……你去我家换件衣服？”


    结果正如他所料，夏挽没拒绝，还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不容易等到夏挽下班，他却迟迟不愿踏出店门。站在江煜景身后的喻笑笑很是不耐烦，离开前还不忘吐槽：“那你裸奔回去呗……”


    江煜景从没见过这么没边界感的人——两人甚至算不上认识，竟被她嘲讽了两次。他也不甘示弱，朝喻笑笑离开的方向呵斥：“我建议你把她开了，不然你这店迟早要黄。”


    可他没等到夏挽的回答，腰上反而传来一阵紧绷感。低头一看，是夏挽上班时穿的围裙……因为尺寸过小，套在他身上显得很局促。江煜景不情愿地皱了皱眉。


    夏挽看着他的表情说：“不满意啊？那你裸奔吧～”


    说完，夏挽转身就走，没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江煜景只好系着这可笑的围裙，硬着头皮跟上去。


    一路上，他只觉得沿途行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只能暗自加快脚步，恨不得瞬间瞬移到夏挽家。


    终于，那扇期待已久的门出现在眼前。他飞快扯下围裙，露出早已被浸湿的白色毛衣。


    夏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让江煜景心跳漏了一拍。所幸，对方只是淡淡道：“我去给你找件衣服。”话音未落，便转身朝楼上走去。


    夏挽的身影刚消失，江煜景立刻像换了个人。方才的窘迫一扫而空，眼神变得锐利，迅速闪身到柜子前。


    他动作又快又轻，耳朵却竖着，捕捉着屋内任何一丝细微动静。手指拂过柜面，没有照片。他的心沉了一下。


    难道真的白跑一趟？


    视线急促扫过，落在一旁立着的旧笔记本上。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江煜景深吸一口气，拿起本子快速翻动。纸页哗啦作响，突然，指尖触到一页不同质感的纸。那不是普通的笔记纸！


    他猛地抽出来，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然而，摊在眼前的并非预想中的照片，而是一份……个人贷款合同。


    借款人签名处，赫然写着“夏挽”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