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寻归路山高路远(2)

作品:《我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情况如何?”


    “很近了。”


    “你确定?”


    “嗯,它的气息很明显,就在前方。”


    两个人在幽暗的丛林中穿行。


    神识探向前路,已避过大多数能察觉的危险。


    至于那些连神识都难以探查的潜在威胁,便只能依靠极致的谨慎来应对。


    在这片原始密林中,视野严重受限。


    只能隐隐能看到前方矗立着一团巨大的阴影,又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


    耳边风声呜咽不绝,脚底碾过铺满枯叶的松软泥土,结合此前在古籍上看过的有关风蚀苍狼的信息,温灵运心里有了数。


    风,是风蚀苍狼的眼睛,也是它们的双足,故而它们双目退化,常年踏风而行,足不沾地。


    它们的巢穴,通常就筑在高耸的树冠之上。


    温灵运跟在应雪鸿靠侧后方的位置,只是轻轻拽住了他的一片衣角,以此保持联系。


    既确定了目标,两人不再贸然靠近,寻了处低洼且背阴处的土坡后,悄然潜伏下来。


    周遭一片寂静,两人相对无言,良久都无人开口。


    这沉默,多半源于尚未消散的尴尬。


    温灵运前日里误食毒果子,生出些幻觉让她做出了许多如今想起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举动。


    或许那也不全是幻觉。


    但在她看来,还不如全是幻觉!


    依应雪鸿事后解释,那毒素极其轻微,主要作用于略微影响心智、放大情绪,正因毒性太弱,才没能被他尝出来。


    毕竟,以他强横的体质,连剧毒都能压制逼出,更遑论这等并不致命的小把戏。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温灵运始终没能完全释怀,时不时便朝身旁之人投去哀怨的一瞥。


    起初应雪鸿还会生硬地道歉,次数多了,便也学会了视而不见。


    就如同此时。


    他直接无视了她哀怨的小眼神,目光投向巢穴方向,就事论事:“此地距离风蚀苍狼巢穴约两里。它未必没察觉有人靠近,却未轻举妄动。或许是因伤势未愈,更可能的是附近存在其他敌人,而那些敌人带来的威胁,远在我们之上。”


    温灵运一时有些震惊,这人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见他投来问询的目光,她收敛心神,思索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再观望片刻,只是四周这么安静,倒是有些反常。”


    林间静寂,连虫鸣鸟叫都显得稀疏。


    低语声消散在风里,远处依稀传来不大不小的骚动。


    温灵运当即息了声,彻底安静下来,又冲着应雪鸿做了个口型:“打起来了?”


    应雪鸿闭目凝神,神识如丝延展。


    远处传来能量剧烈波动,范围内的风息无声翻涌。


    他睁开眼,眸中锐光一闪而逝,低声道:“嗯,对手与它实力伯仲之间。看来,局势确如我们所料。”


    白眉山脉虽大,妖兽亦是层出不穷,强者为尊,各自划分领地。


    这几日,对于这片领地的主人——风蚀苍狼而言,就显得有些难熬。


    起因是母狼刚生下幼崽,正值族群最为脆弱的时刻,领地内却闯入了不速之客。


    那是人类。


    这一代的风蚀苍狼还是头次亲眼见到这种两足直立的生灵,但在上一代苍狼低沉威严的嗥叫教导中,他早已听说过这种狡诈且残忍的生物。


    这些外表各异的人,惯以狩猎妖族剖丹取血为乐,它们的血脉深处流淌着的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世仇。


    还是两个人类。


    一个气息强横凌厉,颇具威胁;另一个气息温和微弱,不堪一击。


    它有些犹豫,血脉中带来的仇恨让它蠢蠢欲动,但出于残存的谨慎与对那强大气息的忌惮,它没有贸然发动攻击。


    它只是在人类划定的边界线外焦躁地踱步,引颈长嚎,最终压制下冲动,愤愤离去。


    风送来了那两个人类身上特有的气味。


    母狼在巢穴中闻到这若有若无的气息,顿时伏地身躯,喉咙里发出呜咽,连连作呕。


    他们这一支的祖先,当年从人类的屠刀与囚笼中九死一生才逃入白眉山脉,如今仇敌的后裔再度现身,觊觎着它刚出生的幼崽,焉有不恨之理?


    它又出了巢穴,循着人类的味道追了过去。


    记忆中,人类是一种行动迅速的生物,他们驾驭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能够上天入地,瞬息千里。


    可眼前这两个人类异常缓慢。


    他们在林间徒步穿行,始终不曾召出任何法器,也未腾空飞行。


    仇敌近在眼前,行为却如此反常,仿佛最拙劣的诱饵,慢吞吞地充满挑衅,引诱它前来猎杀。


    用爪子将他们撕成碎片,用风刃将他们搅成肉泥的心思达到了巅峰。


    它想要率先杀死那个气息微弱的人类,却被另一个人类察觉,它无数次想要试图突破拦截,风刃铺天盖地,将大片林木夷为平地,但都失败了。


    跟它交手的人类很强,尤其是在他召出那把法器之后。


    弱小的杀不死,强大的只守不攻,它心中焦躁愈盛,露出了一丝破绽。


    败北来得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它负伤逃回了巢穴。


    母狼已去前方堵截,它有些担心,强撑着伤势等待。


    直至天黑,母狼终于返回,并带回了消息:那两个人类没有远遁。


    没有逃走?


    那他们去了哪里?


    风蚀苍狼心中警铃大作,疑心有诈,只好强压下伤势带来的虚弱与烦躁,一边运转妖力疗伤,一边叮嘱母狼守着幼崽,绝不可有丝毫松懈。


    它们占领这片领地已久,与周围的老对手摩擦不断。


    如今强敌趁虚而入,前来试探,也在它的意料之中。


    风声带来人类的臭味,他们在埋伏。


    即便有伤在身,风蚀苍狼一族,也绝非任人宰割的鱼肉。


    晨昏交替,日月轮转。


    不时有妖兽前来侵犯,那两个人类却始终按兵不动。


    伤势因连番战斗迟迟未能好转,母狼衔来族中世代守护的珍宝,那本是留给下一代奠基的稀世灵药,此刻也只能用于救急。


    它想,只要能够恢复实力,守住领地,护住妻儿,将来斩杀那两个人类,都不在话下。


    外出狩猎的族人每日带回食物,也带回领地周边的消息。


    最令他心生疑虑的,依旧是那两道始终徘徊不去的人类气息。


    只是前来挑衅的敌人越来越多,它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终于,在一次驱逐强敌后,它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正当他拖着疲惫伤躯准备回巢之际,杀意毫无征兆地破空而来,连风声都未及反应,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咆哮声被斩灭在喉咙里。


    原来如此。


    人类,果然是世间最狡诈、最残忍的生物。


    他们引来一**的敌人,始终冷眼旁观,使的竟是这借妖杀妖的法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它逼至绝境。


    温热的血液自伤口处不断涌出,缓缓浸湿了身下的泥土,庞大的妖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生命随着血液流尽悄然流逝,躯体逐渐冰冷,仍能感受到妖丹被硬生生挖出的痛楚。


    它徒劳地睁着两只白目。


    没有风,它看不见那凝聚了毕生修为的妖丹,如今被捧在人类手心的模样,也听不懂他们低语的内容。


    万籁俱寂,人类似乎已经得手离去。


    它无力翻身再起,躺倒在血泊里,喉咙深处发出微弱而断续的呜咽,不肯闭上双眼。


    他们接下来就要去捕猎它的妻儿和族人了......


    快跑啊......


    树冠之上的苍狼巢穴已是一片狼藉。


    剑气与风刃交错纵横,不知斩断了多少合抱粗的巨木枝干,它们轰然坠地,惊起其上栖息的无数生灵嘶鸣着四散逃命。


    杀气如无形海啸般席卷而上,高处的树冠剧烈抖动,树叶如泪水般簌簌落下,汇入下方的黄绿汪洋。


    风蚀苍狼的巢穴,与在地面刨挖的狼窝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地基高了些,展现出来的不同,是这个妖兽族群令人心惊的团结与刚烈。


    妖族在当世记载中多为贪生怕死之辈,那些现如今被仙朝困在特定区域的妖兽也大多温顺驯服。


    或许唯有白眉山脉这等法外之地,才能孕育出如此野性难驯,宁可全族战死也绝不后退一步的凶悍存在。


    温灵运更没料到,这具母狼的尸体背后,竟还藏着一窝幼崽。


    它们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皆气绝身亡。


    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母狼在临死前杀了这些幼崽,利爪撕碎了幼崽们的喉咙,下手狠绝,没有半分犹豫。


    “这就是你的目的?”


    应雪鸿并未靠近这惨烈的一幕,只是站在被战斗余波震得半塌的巢穴入口,抱剑而立,眼神如同万载寒冰,落在温灵运身上。


    温灵运未答,只是默默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狼藉,走向巢穴深处。


    那里,有一小簇散发着微光的灵植。


    奇特的是,这灵植并非扎根土壤,而是微微悬浮于地面之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青色光华轻轻托起。


    古籍记载:风蚀苍狼居于巨木之巅,因其身负风灵庇佑,巢穴之内常年风息流传不止,故能孕育出受其族群守护的灵药奇珍,谓之“碧芜”。此物有疗伤续命、洗髓聚灵之神效,数量极为稀少,可谓可遇不可求。


    自打遭遇风蚀苍狼袭击,所有相关的信息便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既然摆脱不掉,唯有主动出击解决隐患。


    身上的清净丹已耗尽,山间无所不在的瘴毒有时比妖兽更致命,若无避毒之物,她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回驻地。


    说实话,这等灵药仅仅用于解毒,简直是暴殄天物。


    奈何世事往往如此,不如意者十之**。


    温灵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扫过巢穴中倒了一地的苍狼尸体,眼中掠过一丝不忍。


    “起初,也只是想来碰碰运气而已。”她的声音低低的,“我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般局面。”


    眼前这一小簇灵草碧芜,形似鸢尾,色如润玉,无花无果也无味。


    只是部分草叶有所残缺,应是被妖兽啃噬过留下的痕迹。


    温灵运正思索着如何将这娇贵的灵药完好收取,心中忽而一动,转向巢穴入口处那道静立的身影,软声唤道:“夫君,这灵植储存条件极为苛刻,据说需得灵玉相伴才能保全药性。不如先将你身上那枚玉牌暂借我一用?”


    应雪鸿闻言微微眯起眼,半晌没有动作。


    直到温灵运出言催促,他才默不作声地解下系在腰间的玉牌,信手掷了过去。


    玉牌入手温凉细腻,分量颇沉。


    她不着痕迹的用指腹摩挲着玉牌上的篆字,又飞快地瞥了应雪鸿一眼,却发现他已背过身去,正仰头望着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快些。”他淡声提醒,“此地腥气与灵植气息混杂,过于浓烈,难保不会引来其他妖兽窥探。”


    听他如此说,温灵运收敛心神,开始动手采集。


    她先是将几株完整的灵植取下,动作极其小心。


    待到准备收取那几株略有残缺的灵植时,一声极细微的呜咽突然撞入耳中。


    温灵运动作顿了顿,疑心是自己过于紧张产生了幻听。


    直到当她刚想继续动作时,那微弱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这次更为清晰,像极了幼兽婉转哀鸣。


    这次她听得真切,绝非错觉。


    她立即循声望去,当目光终于锁定异样的来源时,脚下连退两步,抑制不住地漏出了一声低呼。


    背对着她的应雪鸿在她动作停顿的瞬间已然察觉。


    此刻感应到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妖力波动,猛地回身,冷冽眸光直射而来,手中灵剑也随之发出清越嗡鸣。


    应雪鸿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那引发骚动的东西上,周身凝聚的杀意骤缓,他与惊魂稍定的温灵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