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便宜夫君不好骗(5)

作品:《我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白眉山脉地处四境边缘,幅员辽阔,林海如涛,其间瘴气弥漫,凶险莫测。


    寻常修士误入此地,便如滴水汇入汪洋,除了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几乎寻不到第二条生路。


    温灵运自认不是胆大之人,只是人到绝境总能激发出几分本性,皆是无奈之举。


    她看应雪鸿这前尘往事之人,斩杀异族,剿灭妖物时眼都不眨,心中早已认定他他失忆前,必定是凶残之辈。


    既是凶残之徒,骨子里多半酷爱冒险。


    因此,他的选择也在意料之中。


    两人原本打算回到昨夜的山洞守株待兔,但动身前,温灵运无意间发现了一项意外之喜。


    营地发的指式罗盘仍旧处于失灵状态,当初监察使交给她的那罗盘依旧好使,竟未受到此地诡异力场的干扰。


    这罗盘乍看只是个白玉盘,却又非玉质,并无指针,唯有在灌注灵力后,才会浮现出一道纤细灵纹指明方向。


    自寻到应雪鸿后,她满腹心思都系于这人身上,又是欺瞒又是演戏,几乎忘了此物。


    此时深陷群山中,如无头苍蝇般不知往哪飞的时候,掏出这东西一试,那道灵纹并未指向身旁的应雪鸿,而是指向了另一道方向。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两人索性循着罗盘指引前行,边走边警惕四周。


    若无异常自然最好,若那东西真追来了,再见机行事。


    如此行出七八公里地,温灵运尚未察觉到不妥,正想着莫非是应雪鸿多虑之时,掌心却不经意的被碰了碰,她心领神会,瞬间绷紧了神经。


    她嘴唇嗫嚅,以气声询问:“出现了?”


    “嗯。”


    “多少?”


    “一,速度极快。”


    饶是温灵运沉着冷静,此时也不由得风声鹤唳。


    他们身处这片荆棘丛生的林木间,四周毫无掩体,若是真动起手来来,这般境界,光是战斗的余波都够她吃上一壶。


    她捏了捏应雪鸿的手指,声音压得极低,“你......真能行是吧?”


    应雪鸿微微眯了眯眼,周身气势骤然锐利,似乎已经无声的做出了回答。


    在应雪鸿的开路下,两人行进的道路相对平整。


    剑气如刃,灵光成刀,所过之处,拦路的杂草藤枝纷纷倒伏,硬生生辟出一条通道。


    又前行了约半里路,这一次,无需应雪鸿提醒,连温灵运都隐隐觉出了不对劲。


    风声里有东西。


    基础的法诀她曾学过疾行,还有一项附灵,可暂时增强五感。


    此刻她首先察觉到周围气流受到极其细微的干扰,同时,似乎还有爪子快速掠过草叶、触及硬物的细微声响。


    应雪鸿也说过对方速度极快,她能捕捉到这点痕迹,或许是因为对方有些急躁,才将身形暴露在她感知之中。


    紧接着是气味。


    充斥鼻端的草木清香与湿润的土腥气里,混进来了另一种怪异的、属于兽类的腥臊气息。


    听觉、嗅觉都已捕捉到异常,那么接下来——


    温灵运只觉得腰间一紧,巨力将她整个人甩得腾空而起。


    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已重重摔在地上,四肢传来剧痛,她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爬起来,踉跄着慌躲到一颗较为粗壮的树干之后。


    刚藏好尾巴,气浪横扫而来,劲风掠过,压低了整片草丛,树枝断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即便隔了老远,凌厉的剑气依旧恍如冰冷的刀锋贴面而过,她浑身汗毛倒竖,霎那间忘了呼吸。


    不待任何缓冲,随之而来的一声长啸震耳欲聋,狂暴的力量直冲耳膜。


    温灵运捂住耳朵的动作慢了一步,只觉胸中气血翻涌,耳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栽倒在地。


    双方甫一交手,便是石破天惊,逸散的能量如同风暴般肆虐。


    温灵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背靠着树干缓缓蹲下,把自己尽可能缩成一团。


    心快要从胸口蹦出来,喘息声被淹没在巨响声中,她双手死死扒拉着耳朵,脑子依旧晕眩不已。


    稍稍缓过一阵后,她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从树干后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只眼睛。


    这一眼看过去,她心神俱震。


    只见以她藏身这棵巨树为界,前方大片林木竟被拦腰折断,头顶天光乍泄,映照出下方土地狼藉。


    地面剑气爪痕交错,草叶通通化为齑粉,狂乱的气浪卷起土石,利箭般向四周激射。


    半空之中,人形黑影正与另一道庞大的银色身影纠缠碰撞,剑锋的寒光映着天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每一次交锋都爆发出令人牙酸的金石交鸣之声。


    温灵运强忍着不适,将附灵之术全力加持在双眼之上,这才勉强看清了空中那两道快如闪电的影子。


    人形黑影自然是应雪鸿,而与他交手的,赫然是一头神骏非凡的狼形妖兽。


    它通体覆盖着流线型的银白毛发,额生琉璃玉角,四足踏空之处,淡青风旋环绕,蹄下隐约可见云纹肉垫。


    踏空而行,又有如此鲜明特征的狼形妖兽。


    一个名字自繁杂的记忆里浮现出来,这与她在某部古老典籍中见过的描绘惊人的重合了。


    风蚀苍狼。


    上古异种,实力强横无匹,生来桀骜不驯,领地意识极强,且睚眦必报,极富血性。


    眼前这一头,显然是成年妖兽。


    也只有在白眉山脉这种四大仙朝默许存在,且不予直接干预的三不管地带,才会有如此强大的妖兽肆无忌惮地袭击人类。


    若放在外界,这等大妖胆敢作乱,定会惊动仙朝镇妖司派遣高手前来擒拿镇压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刚落地就遇上这种难缠的东西。


    温灵运暗叫晦气,眼看空中两道身影纠缠不下,应雪鸿一味防守,似乎还落了下风,不由得心生犹豫:应雪鸿到底顶不顶得住?此时是不是趁机逃跑的最佳时机?


    她悄悄挪到后方第三棵树干后,仍旧死死捂住耳朵,听剧烈的脉搏声在脑海中咚咚回荡。


    以她这点微末修为,在这白眉山脉根本寸步难行,独自逃窜,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虽然将性命系于他人之手,尤其还是个失忆了又底细不明的凶残之辈,实在不算稳妥。


    可正因失忆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况且应雪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骇人实力,其来历定然非凡。


    无论是为了渡过眼前的危机,还是考虑长远,能暂时有座靠山都不是坏事。


    思及此处,温灵运打定了主意不再动摇,又将目光投向那剑气纵横的战场,凝神观战——


    应雪鸿手中那柄剑看起来好生厉害,剑气如虹......等等?


    剑?


    他哪来的剑?!


    就这么一分神,场中形势陡然逆转。


    应雪鸿先前被那苍狼狂暴的攻势压制许久,始终勉力支撑。


    那苍狼久攻不下,愈发暴躁,攻势愈加凌厉,盛怒之下却漏了一丝破绽。


    而这一点破绽,在应雪鸿眼中便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光亮大放,给他抓住机会,剑如万钧雷霆,一通猛攻。


    温灵运赶紧缩回树后,死死堵住耳朵。


    狼嚎声震得她几乎肝胆俱裂,狂风过境,咔嚓咔嚓的巨响连绵不绝,不知又有多少树木生灵遭殃,远方密林深处,也依稀传来其他妖兽被惊动的骚动声响。


    她缩着脖子,双眼紧闭,再不敢多看。


    然而下一刻天旋地转,头重脚轻。


    腰腹顶在肩膀上传来强烈不适感,她猛然睁开眼,入目是深黑衣摆,玉牌随风摆动,视线往下灵光在脚底绽开一圈圈涟漪。


    应雪鸿竟扛着她在跑路?


    浓厚的血腥气充斥鼻腔,手掌触及一片湿润,摸了满手的猩红。。


    “你受伤了?”她失声问道,声音却迅速消散在呼啸的风中。


    应雪鸿不知是否听见,手臂倏然收紧,两侧树木化作道道流影被甩在了身后。


    温灵运看得头晕目眩,脑袋磕在他背上,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袍,脸上惊愕一闪而过。


    跑得这么快?看来伤势不轻。


    不知奔出了多远,身后令人心悸的狼嚎与树木倒塌声终于彻底消失,只余下林间风声。


    倏然,长剑破空而来,将一头暗中窥伺的妖兽盯死在地上。


    神识感应之中,周围其他妖兽的气息快速远遁,这一小片区域暂时恢复了安全。


    眼前地势略高,林中溪流顺着天然的沟渠缓缓流淌。


    一块巨石后,应雪鸿刚将人放下,温灵运的手便急切地探了上来,在他染血的衣襟上胡乱摸索。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她的话语失了平日的镇静,单凭肉眼去看,这人身上衣衫已被大片深色浸透,一时难以分辨伤口具体位置。


    她犹豫着是否要更进一步查看,却听到应雪鸿清冷的嗓音响起:“无碍。”


    温灵运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无碍?”


    “我早说了贸然出击太过冒险,你非不听,现在伤成这样,我们该怎么办?”她正说着,见应雪鸿上前几步拔出那柄剑,随意拎在手中,登时眼皮一跳,口中语气更软,带着恳求,“你先让我看看伤势,好不好?”


    应雪鸿静静打量她脸上毫不作伪的关切,忽然问道:“你是在担心我死了,便没人护送你走出这山脉?”


    温灵运闻言一愣,眼中闪过愠怒之色,又被她强行压下,声音里已是带上了委屈,“你怎么会这么想?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应雪鸿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澜:“那不然呢?”


    他爹的,这狗男人到底想怎样?


    温灵运心里破口大骂,面上却立刻瘪了瘪嘴,幽幽道:“你变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靠近,撩起眼皮偷偷觑他的反应。


    见那人眉毛都没动一根,便接着控诉,声音愈发哀婉:“你以前总说我乖巧懂事,娇软可爱,是你最喜欢的人。如今把一切都忘了个干净,处处提防我,丝毫不念往日情分,连声夫君都不许我叫了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话语至尾音,已隐带哽咽哭腔。


    她立在他面前,仰起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好让他将那双盈满伤心与控诉的眸子看得清清楚楚。


    应雪鸿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看她的眼神一言难尽:“......”


    温灵运见状哭得更大声,似乎要把满腔情真意切全然宣泄出来。


    他额角青筋一跳,顶着那绵绵不绝的委屈目光,终于咬牙问道:“夫妻,究竟......是何关系?”


    哭声戛然而止。


    温灵运被这突如其然的问题噎住,咳嗽卡在嗓子里,险些岔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