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


    “穆远！——”


    眼前白光闪烁，穆远模糊的看见九号扶着他的脑袋，拍打他的脸颊，不过他双耳嗡鸣，却听见了更复杂的声音。


    他听见九号鼓点般的心跳，甚至血液迸出心脏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骨骼的摩擦声。


    小蚂蚁转动节肢，在地面摩擦爬动，飞船引擎声。


    无数微弱的响动却在他头脑里扩散千百倍。


    他抑制不住的抽搐起来，大脑宕机模糊了他的视线。


    “穆远！看着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视线上！”九号扶住他的头压住他不停抽搐的身体。


    穆远感觉九号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喉咙，压住他的舌头，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下一瞬穆远身体突然绷直，瞳孔涣散仿佛进入了濒死状态。


    他发现自己处在一片纯白之中，那位留着湖蓝色长发的母亲坐在地上，缓缓转过头，只是那张和他相似脸上，右眼空洞，一片漆黑。


    脚下的空间碎裂，失重感骤然扩散全身，穆远也猛的惊坐起来。


    他惊恐的眼珠左右转动没有焦点，九号拥住他轻抚他的后颈。


    “没事了，别去听，别去看，我在这里。”


    他的嘴唇贴着穆远的耳朵，脸颊贴在他细软的发丝上。穆远这才慢慢醒神。


    “啊——”他把脸颊埋进九号的肩窝嘶吼一声，随即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最近所有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


    九号拍着他的背，如同哄小孩一般搂住他。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为什么？！”穆远一边哭一边嘶吼的喊叫，紧紧拽住九号的衣服。


    等到穆远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他好像哭累了，坐起来脑子有些发懵，脸蛋红扑扑的。


    “抱歉，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看见自己被九号环抱着，衣服被他的鼻涕眼泪浸的湿哒哒。


    九号托住他的脸颊，仔细观察他的瞳孔，“你这是跃迁的不适加上排异，产生了癫痫反应。”


    “我认为你应该想先换身衣服。”穆远刚想问其他问题，就被九号打断，他这才发觉自己下身一片潮湿。


    穆远窘迫的推开九号，“我自己来换！”


    “我需要检查你的身体，确认你处于哪一种状态。”九号直接拉着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穆远还打算挣扎一下。


    九号眉心微皱，低头看着他。穆远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了。


    他低下头冲小蚂蚁吩咐到：“你就不许跟过来了啊，偷看就不给你吃地瓜！”


    两人抵达另一房间，穆远看见九号拿衣服走过来，“要我亲自帮你脱？”


    穆远只觉得非常别扭，却又没办法，只能背过身先脱下连体衣丢到一边，“至少拿条里裤给我先换上吧？”


    九号轻笑一声，丢过来一条短裤。


    穿好后穆远红着耳朵转过来，眼睛左瞟右瞟，“怎么检查？”


    九号走到他面前拿起手灯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头晕吗？”


    穆远摇摇头。


    随后他又抓起穆远的手腕，一边揉捏一边向上滑动，一直抚摸到肩膀。


    穆远轻微耸肩，他感觉自己皮肤变得非常敏感了。


    “放松，接下来我要稍微用力捏你的骨头，可能会有些疼。”


    说完，九号滑到他的小臂，收紧手指，抬眼看向穆远。


    “不是很疼。”


    接下来九号收的更紧。


    “嗷—，疼死了，别捏了！”穆远这次直接疼的大叫。


    “你的骨骼硬度变高了，要是之前我第一下捏你，你就会骨折。”


    穆远收回手臂上下抚摸两下。


    九号凑的更近，手掌遮盖住他的眼睛，“接下来我要你控制听觉，试着听外面那只蚂蚁在什么方位。”


    “听到？现在对我来说不太可能吧？”


    “集中注意力，放松身体其他部位。”九号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腹部，帮助他感受呼吸。


    穆远听从九号的指挥，深呼吸几次。


    他再次听见了那只小蚂蚁在椅子上爬上爬下，肢体不断摩擦的响声，只是这一次没有其他杂音。


    “它在我的座椅上爬上爬下。”


    “好了，你可以穿衣服了。”九号把制服丢给他。


    “这就结束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像人类一样抽血化验？我可以嗅到你散发的气味，来判断你现在是不是正常，比如现在你紧张害怕，但是又带着点兴奋。”九号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喂！这是能乱闻的吗？


    “我还会像刚才那样吗？”穆远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担心的问到。


    “应该不会，毕竟刚才有外界干扰的因素，不过你吞服的虫母之眼纯净无瑕，所以你会生长的很快，这代表你也许会长高，骨头生长时会带给你痛痒的感觉。”


    “我真的要变成虫类了吗？”穆远声音低落。


    九号没有回答他，走出了房间。


    穆远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他换好衣服走到副驾位，一把捞过蓝蚁扯过毯子把自己包起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维塔星中转站，那里有蜥蜴人，他们处于中立方，也许会帮助我们隐藏一段时间的身份，正好可以帮助你适应转换过程，顺便打听一些消息。”


    “蜥蜴人？我记得他们是宗教国，由祭司掌权，我们如果寻求庇护，肯定要取得祭司的同意吧？”


    “他们的族群曾经受过虫母的援助，虽然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至少不会像人类那样难缠，你现在状况及其不稳，这是最佳方案，况且维塔星人虽然接受高科技，不过部落任然保持了自然生态，你应该会很喜欢。”


    “好吧，反正我现在像个白痴一样。”


    “常规来说，你现在的确处于幼虫状态，所以你会对身边照顾你的人产生亲近感。”


    “你也太自恋了，人和虫不一样，怎么可能会。”穆远满脸的不信，朝着九号翻了个白眼。


    “对了，你有自己的名字吗？我现在总不能一直九号九号的叫你吧？”


    九号垂下眼眸，仿佛陷入了一段回忆。


    穆远看着他的眼里充满悲伤，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没关系，想不起来我就叫你穆九吧，虽然我的名字也是别人乱取的。”


    “随便。”九号很快抽离情绪，转而看向地图。


    “预计一小时后我们就会抵达中转空间，做好准备见到其他生物了吗？”


    “只要不吃人就行。”


    一小时后，飞船平稳的对接上维塔星中转站。


    一下船就有两名蜥蜴人为他们领路。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穆远凑近他偷偷摸摸的问到。


    “我在飞船上向他们发送了简讯。别乱看，蜥蜴人不喜欢别人长时间的注视。”


    “可是他们都盯着我们看啊。”


    这些蜥蜴人块头高大，瞳孔颜色各异，尾巴有的细长，有的粗壮，鳞片附在脸颊上，转动眼珠，好奇的打量这两个外来物种。


    穆远边走边看，很快发现了一个人类模样的“人”，长相雌雄莫辨，带着一对像蜻蜓翅膀形状的耳环，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因为那人长的实在好看，还是穆远觉得他的眼睛太过熟悉，走过了还转头看那人。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他的眼睛，将他的头偏过来。


    “不要乱看。”九号用低哑的声音提醒他，随后向穆远回头看的方向望了一眼。


    “怎么了？他是什么重要人物吗？”


    “走吧。”九号没有回答。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一个房间，目测来看，像个会议室，干净敞亮，可以坐下二三十个人的样子。


    “这里是简易传教室，也就是蜥蜴人主要成员的会议室。”九号低下头朝穆远解释。


    很快一个通体洁白的蜥蜴人走出来，她脖子上带着一大串，由一种像大珍珠组合的串珠。鳞片更加细腻光滑，脖子上纹着一些复杂的符号，瞳孔是淡淡的粉色，身后跟着两名矮小的蜥蜴人。


    九号对着她先行礼，随后用穆远听不懂的语言和她交流起来。


    几句话的功夫，这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蜥蜴人走到穆远面前，冲他深深的鞠躬。


    穆远吓得差点没跳起来，顺势也要朝她鞠躬，却被九号一把拉住，生生受了这一礼。


    随后她又对九号说了什么，就让手下拿了一些很新鲜的水果放在桌上。


    九号和她说完后就冲穆远说到：“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她要和我商量一下前往维塔星的安排，我很快就回来。”


    “不能就在这里商量吗？”穆远听到自己要一个人在那，心里一瞬间的不安，生理反应的拉住他的衣角。


    “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九号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


    会议室一瞬间安静下来，穆远把小蚂蚁放出来，让它去吃桌上的水果，“吃吧，这个可比你那破菜根好吃多了。”


    小蚁一听到可以吃，直接翘着屁股扑向果盘，像饿了八百年一样啃起来，期间甚至想搬几块放到穆远口袋，被他推回去好几次。


    就在穆远焦躁不安的等待时，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