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然转过头看着凌栩，依旧是不带任何表情的注视。他整个人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月夜下只有他耳垂上的一颗银色耳钉发着一点光亮。


    凌栩道：


    “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黎然笑了，一阵海风吹来，他面向海风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嗅探风的气味。


    慢慢的，凌栩看到他的眼尾滑落了一滴晶莹地泪。黎然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


    “其实我不喜欢哭的，我平时在生活中也很少掉眼泪。但是好奇怪，我这几次掉眼泪都被你看到了。你不会觉得我很爱哭吧？”


    凌栩看着他，将手轻轻附在他手上：


    “然然，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黎然地睫毛颤了颤：


    “不行。”


    凌栩点点头，又道：


    “黎然，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黎然抬起左手，上面的纱布还缠的整整齐齐。


    “是心理医生。”


    黎然的动作顿住了：


    “为什么？”


    凌栩低下头抿了抿嘴，语调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因为…我害怕你生病了。”


    黎然放下手臂，咬了咬后槽牙，其实他很早就看过医生了，这些年也一直在吃治疗抑郁症和焦虑症等精神疾病的药物，只是他藏的很好，除了杨墨，身边任何人都不曾发觉，凌栩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来？


    他甩开凌栩的手，淡笑了一声：


    “你这么担心我干什么？我好得很。”


    凌栩没有再说话，黎然转过头，竟然看到了他脸上一道清晰的泪痕。


    那一刻，黎然觉得凌栩的这行泪比尚鹤辰的任何情话都有力地击中了他的心，因为尚鹤辰不曾为他流过一滴泪。


    黎然侧身凑到他面前，近的凌栩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你喜欢我？”


    凌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或许是替黎然难过吧。


    凌栩想了想，我是喜欢你吗？也许吧，虽然现在很享受抢尚鹤辰东西的感觉。可是我的情绪也会被你牵动，为什么呢？这是喜欢吗？应该是吧。


    黎然一下感觉到莫大的悲哀，如果一个陌生人听了自己的经历都会为了自己掉眼泪，那他自我洗脑那幸福的二十多年算什么呢。


    黎然没得到凌栩的答复，只能苦笑一声：


    “也是。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世界上好看开朗的Omega那么多，你喜欢谁也轮不到喜欢我。


    凌栩稳定了一下情绪，很认真地说：


    “黎然，我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今晚过后我会和程佳分手，但是你的八年太难割舍了，你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无论你迈不迈出那一步，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海面泛起涟漪，随着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阵阵声响，他们迎来了第一束日光。


    尚鹤辰在凌晨四点多进了家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看到黎然盖着被子呼吸平稳地躺在床上，他放下心，看来昨天临走前在水里下的安眠药挺管用。


    尚鹤辰躺到黎然身边又和他一觉睡到了七点多，睡眼朦胧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就看到黎然在身边笑着看自己：


    “然然，你怎么起这么早？”


    尚鹤辰揉了揉眼睛，把黎然往怀里搂了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今天早上起来看到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吓了一跳。”


    黎然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听的尚鹤辰非常开心，他亲了黎然额头一口：


    “当然是忙完公司的事就赶紧回来陪你了呀。”


    黎然枕在他的胳膊上：


    “能和你在一起，我好幸福。”


    这句话让尚鹤辰有些心虚，但他半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


    “当然了，让你幸福不是我该做的吗。”


    黎然躺在尚鹤辰的怀里，脸上的笑渐渐没了温度。说的话还他妈挺像回事。


    “好啦，不早了，收拾收拾上班了。”


    黎然推搡了几下尚鹤辰，尚鹤辰一下注意到他被绷带缠着的左手：


    “你的手怎么了？”


    黎然没所谓的摇摇头：


    “昨天不小心划伤了，没事。”


    尚鹤辰嗔怪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就没再纠结，黎然才总算坐上了去公司的车。


    他不知道黎然平静的表象下已经开始琢磨着收集些他出轨的证据


    凌栩一夜没睡，到公司的时候把方流吓了一跳：


    “不是吧哥……呸！凌总！你这个…黑眼圈……”


    凌栩摆摆手：


    “我没事，昨天晚上通宵追了部电视剧。”


    方流脸上写了两个字：不信。


    “你还能通宵看电视剧？”


    凌栩朝他翻了个白眼，转移了话题：


    “你爸妈来上海了，今晚和我回去吃饭。”


    “我不要！”


    方流一下后退了两步，一脸抗拒。


    “不要也得要！你说你小小年纪和你爸妈置什么气？”


    “哼…当年要不是他们非逼我留在身边，我现在早就置身国外了！”


    凌栩“啧”了一声，起身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这里装的是水吗？要不是我捞了你一命，你早就饿死在国外了！”


    方流瞪了他一眼：


    “你就是帮着我爸妈算计我！我的好多朋友都去国外发展了，凭什么我不能去？”


    “国外到底有什么好？就你那英语水平，连跟人家沟通都费劲。如果我当初没劝舅舅舅妈让你来我这，你现在还困在你家杭州那一亩三分地呢。小白眼狼不谢谢你哥我还说我算计你，懂不懂黑白是非啊？”


    方流有些被他噎住了，扭过头：


    “反正…反正我不想见他们。”


    凌栩也没精力跟他再吵了：


    “听话，半年没见了，回去吃个饭就放你走。”


    说完，凌栩就坐在老板椅上合上眼睛，没给方流再反驳的机会。


    方流伸手想去拍他，想了想又缩回手，嘟囔了一句：“算了…回去就回去。”


    他离开时还贴心地替凌栩关上了门，刚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就看到了季川的短信：


    我最近买了好多露营的装备，还找到一个很不错的露营场地，今天晚上我们去露营吧。


    方流：今晚不行，我爸妈来了，我要回去和他们吃饭，估计会到很晚。


    季川：收到，那你好好陪叔叔阿姨，我改天再带你去。


    方流遗憾地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凌栩在公司休息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但眼睛里还是透着疲惫，于是他随便找出了一个墨镜戴上，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方流看着他，心里惊涛骇浪：


    我去，在自己家公司你装什么逼啊！


    “凌总，你要出去吗？”


    方流替他推开大门。


    “嗯，有点事。”


    方流一直跟着凌栩直到他坐进驾驶位，摇下车窗，凌栩小声对他道：


    “我晚上来接你。”


    方流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知道了。”


    凌栩一脚油门驶离公司，来到了一个咖啡厅。见凌栩来了，程佳赶紧冲他招招手：


    “哥哥，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好想你啊！”


    从凌栩坐下开始，程佳的手就来回在他手臂上游走：


    “哥哥，你今天好帅呀！这个墨镜是新买的吗？我也想……”


    “程佳。”


    凌栩打断了他。


    “我们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