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很漂亮

作品:《识魂

    “大人,实在是抱歉。真是扰了您的雅兴。”小二赔着笑,微微弯着腰,眼睛往桌子中央的人瞟。


    “无碍。”谢遇礼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旁边的两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脸色平静地看着 ,一句话也没多说。


    沈时危抱着臂,吊儿当啷地往那儿一站,周管事一看他就知道这个人没个正行,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中央的人,穿着月白色云纹长衫,那料子沈时危认不出来,可也知道是上等的好东西。也许是未到弱冠之年,更大可能是还未成家,他的头发并未束起。长得么,即使隔着一层纱,也能看个大概。好看到是挺好看的,唇红齿白的。


    沈时危也是没想到当初只用几招就让他起了兴趣的人,居然长得这般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周管事,你说你的一件东西被人偷了,所以才下楼去追,正好看见贼人将东西给了他。是吗?”谢遇礼不急不慢的说着,还不忘往沈时危这边看一眼。


    “没错。大人,他们绝对是一伙的。你看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戴着个破斗笠,遮住脸,这就是做贼心虚。一定是他们联伙拿走了我的东西。还想调虎离山!真当我周管事是个粗人吗!”’周管事瞪着沈时危,愤愤不平地说。


    谢遇礼还没说话,沈时危就接着周管事的话往下说。


    “哎我说,你自己丢了东西,怎么还冤枉人呐,我可是清清白白,那贼人只不过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怎么在你眼里,我们就成一伙儿了。”沈时危笑着,冲着一脸怒气的周管事。


    “你!分明就是你!”


    “都别说了,先搜身吧。”谢遇礼的声音不大,甚至没什么起伏。但有股莫名的威慑力。当然,对沈时危来说没什么用。在他听来,声音很好听。


    沈时危歪着头,看向坐姿端正的新任大理寺卿。


    听到谢遇礼这样说,周管事闭上嘴,冷哼了一声,


    “凭什么?”


    什么?


    沈时危的话一出口,周管事更是火上心头。“大理寺的人办案,搜个身不很正常吗!你个小贼!”


    就连店小二都忍不住搭腔,脸上强挂着笑,看向带着斗笠一身黑衣的男子。“客官,搜个身,没有就是没有,这误会不就解开了吗?”


    “那要是有就代表我和那贼人是一伙儿的了?”沈时危毫不客气地回道。大理寺的人该不会都是一群腐朽的榆木脑袋吧,想到这沈时危忍不住看了一眼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好看男子。


    “当然不是,办案有办案的规矩。所以还请配合我们办案。”谢遇礼平静地说着。


    有这功夫审讯他,早抓到那个毛贼了。


    “搜,那你们谁搜?大理寺卿吗?”


    话音落下,沈时危地目光停留在宋嘉礼身上,这个屋子里,只有他是大理寺的人。让他来搜身,倒是好像也不错,斗笠之下,沈时危心情很好。


    谢遇礼没出声,径直走到沈时危面前。沈时危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麻烦了,摘掉斗笠。”


    谢遇礼语气平淡,公办公事地说着。


    沈时危要比谢遇礼高一点,他站不直的时候不明显,现在站直了身子,俩人的身高差就明显了。这京城比谢遇礼高的,还真没几个。谢遇礼抬眸看着眼前人,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只觉得他在笑。


    “不行啊,大人。”沈时危的语气有些不正经。谢遇礼刚刚冒出的好奇心被这一句话活生生地压死了。


    他还没开口,就又听见这人说,“我相貌丑陋,贸然摘掉,恐怕会吓着在场的诸位。”’


    沈时危眼里含笑,故意说这一番话。


    “你这小贼想做什么!磨磨蹭蹭的!”周管事耐不住性子脱口而出。沈时危根本不看他,也不理他。


    谢遇礼猜到这人的话九分是不正经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谢遇礼也不想逼迫他。注意到屋子的另一头放着一张很大的曲屏。谢遇礼抬手指了指。


    “那不如站到曲屏后摘吧。我不怕。”谢遇礼的语气颇有几分认真,沈时危没忍住,笑出了声。谢遇礼见怪不怪地走到那曲屏的后面,好脾气地等着。


    沈小少爷与他面对面站着。


    “真不怕啊?”


    “嗯,不怕。”


    沈时危笑了,一把摘掉自己的斗笠,想到自己长得还算可以,在鬼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沈时危的眼睛不眨地盯着谢遇礼。


    谢遇礼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指尖短暂顿住,“不丑。”


    什么叫不丑,当初所有人骂他的时候,也只是说他脑子不好,可从来没人拿相貌攻击他,不丑?沈时危看了一眼谢遇礼,瞧见他那张脸,沈时危乖乖地闭上了嘴。


    双臂一展,头跟着往后仰,等着眼前的人来搜他的身。


    倒也不必摆出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谢遇礼很想摇头说点什么,看了一眼,还是算了。


    谢遇礼公事公办地搜了他的身。


    什么都没有。


    “沈公子,你可以回去了,我会和周管事说清楚。”搜完身,谢遇礼往后退了几步,俩人之间的距离又恢复到之前。


    沈时危挑下眉,说着,“这就完事儿了?”嘴上这样说,下一秒沈时危从话里捕捉到很关键的信息,谢遇礼认识他,


    最起码见过他这张脸。


    “你我心知肚明,搜身也不过是给周管事一个交代。”这间屋子挺大的,曲屏和桌子,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另一头的人只能眼巴巴地往曲屏这里看。


    “沈公子倒是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


    曲屏外的周管事还在纳闷,“怎么搜个身这么慢?是不是搜到了?”曲屏内的人哪知道这些,自顾自地交谈起来。


    谢遇礼的语气里听不出嘲讽,依旧淡淡的。


    “哪儿不一样了?说说看。”沈时危顺势将手搭在曲屏上,懒洋洋的开腔。


    “这里不一样了。”说着,谢遇礼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还挺实在的。


    “哎,等等。”’沈时危叫住了谢遇礼。谢遇礼转身,对上那双戏谑的桃花眼。


    “有事?”


    “谢遇礼?”


    “嗯。”谢遇礼耐着性子。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句。


    看他这个反应,沈时危笑着,舌尖不经意舔过虎牙,


    名字真好听。


    谢遇礼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沈时危三句话有两句半都不着调,剩下的半句是标点符号。


    凑到谢遇礼的耳边,沈时危没忘看一眼,白的晃眼睛。


    “什么沈公子,太生分了吧。我叫沈时危,‘时遇非礼,危则息’的‘时’‘危’。”


    说完沈时危明目张胆地看了一眼,粉红色的,像芙蓉石。还挺漂亮。


    沈时危摸了摸鼻尖,想摸,感觉很好摸。两人一前一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沈时危一只手拿起斗笠,迅速往头上扣。


    “谢大人?我...”周管事的话还未说完,谢遇礼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周管事,他的确是清白的。”谢遇礼面色如常,不急不慢的说道。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摆摆手让他离开。可那周管事是个拗轱辘,说什么也不愿意,他往门口一站,死活不愿意让沈时危离开。


    “你们在屏风后面搜身,不让我看,没准,你和他也是一伙儿的,想骗我的东西,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黑店!这是黑店!”


    周管事把着门,眼睛瞪得老大,可能因为比较胖,脖子上也看不到什么青筋。


    听了这话,谢遇礼他们还未吭声,跟了一路的小二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头,指着周管事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这胖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黑店,你居然说我们是黑店!这京城之外的十里八里的,谁不知道我们飘香楼!”’


    像是没过瘾,见没人吭声,小二又是一顿骂。他瘦小的身子如今也挺得直直的,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的,看上去真的是气坏了。


    “你这家伙,自己丢了东西,看见个人就说是贼,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做生意的。”


    “我们是贼?都和你说了,坐在这里吃饭的是新任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知道吗?人家就是断案的!”


    小二说话的语速极快,听的周管事一愣一愣的。


    沈时危挑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哥骂起人来嘴皮子这般溜,不愧是小二,一旁的谢遇礼脸上没什么表情,二位老人似乎也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小二骂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


    “说的挺不错么。”沈时危调侃了一句。


    “那我怎么办,我跑大老远地替我家少爷送东西,如今东西丢了,我家少爷知道了一定饶不了我啊啊啊...”


    “怎么办我怎么办…”


    周管事急得转圈,既不让沈时危走也不让谢遇礼走。


    “不是,我们不走,怎么抓贼啊?”沈时危友善地问了一句。


    “怎么抓,这贼人蒙着面的,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听到这,谢遇礼瞥了他一眼,转头又看见沈时危正看着自己。


    那副表情仿佛再在说,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偷的,一个大男人,着急忙慌的成什么样子,还看我,怎么,难道是我这张帅脸让这位胖兄心生自卑了吗,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道是我沈某得错吗?那么多人,只揪住我不放,一定是因为我气质脱俗。


    沈时危的内心活动十足,脸上的笑也很明显。


    “周管事,你不用着急,等会你跟我回大理寺一趟,东西回帮你找回来的。”谢遇礼的眉眼很漂亮,说话时的语气即使平平淡淡,但就是让人很舒服。


    “老师,今天就先失陪了。”谢遇礼作揖道歉,微垂着头。沈时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瘦削的背。


    他穿月白色的长衫很好看。干净漂亮,像雪山上的白松。


    两位老人笑着点头,表示理解。谢遇礼看了一眼周管事,让他跟自己走。


    见他们要走,沈时危也跟了上去。谢遇礼并未理睬,同行的周管事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与恐惧之中,也没空搭理身后的人。


    三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为首的人过于出众,末尾的人又过于吸睛,一路上,不少人频频驻步而望。


    “还跟着做什么?”越是接近大理寺,路上的人越少。谢遇礼也是没料到身后的人居然能跟一路。他在一处路口停下,转身质问。


    沈时危伸出一只手,食指钩缠着垂下来的黑色面纱,无所谓的回道。


    “不知道啊。”


    也属实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谢遇礼有些后悔自己问这一句话,木着张脸继续往前走。


    “哎,谢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是要回家的。”沈时危快步移到谢遇礼身前,长腿一迈拦住他的去路。


    谢遇礼抬眼,对上那人含笑的眼眸。这人什么时候把斗笠摘了。


    “那你就回家,跟着我做什么。”谢遇礼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向背对着他们并且蹲在地上发呆的周管事。


    沈时危故意往他眼前凑,笑得没脸没皮。


    “可是谢大人,我脑子不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沈时危的话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谢遇礼耐着性子,不语。


    他走到周管事身前,让他跟着自己走,大理寺的位置确实有些偏,但好就好在偏,人少清净。


    周管事那里走过那么长的路,累的是满头大汗。


    沈时危不打算走,一直跟着,谢遇礼也没强制要求,大理寺本来也不是什么私人住宅,他想跟便跟吧。


    就这样谢遇礼眼睁睁地沈.厚颜无耻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在悄无声息地挤开一脸懵的周管事,最后心安理得地与他肩并肩。


    ......


    “大人。”


    “嗯。”


    “大人又带什么人回来了?”


    “报案人。”


    “大人今天又英俊了几分。”


    “……嗯。”


    从大门口走到内厅,有不少忙着的人放下手里的活,向谢遇礼问好。沈时危又戴上了他的小斗笠,他能感觉到,不少人往他这里瞟,许是身边站着谢遇礼,也没人出声问。


    谢遇礼坐堂上座,堂内就他们三人。


    谢遇礼没穿官服,此刻坐在那里,倒是多了几分随性。


    “姓名,年龄,事由。”谢遇礼已经开始磨砚,他偏着头,还不忘问道。


    周管事一时间有些懵,一路走来,只觉得着里的氛围很是不一般。


    “哎,问你话呢。”沈时危好心地出声提醒。


    “哦噢,我叫周庞,南溪人,今年三十有余,我来京城替我家少爷送东西,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想着,想着先吃顿饱饭再去送,走出屋子,一个穿灰衣的男的撞了我一下,当时没反应过来,一摸才知道那人投了我的东西,我就下楼追,就看见他撞了带斗笠的公子,那人跑的贼快,我以为他俩一伙儿,想着能抓一个是一个。”


    周庞明显越说越底气不足,心虚地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你要送什么东西?”谢遇礼执笔在纸上写着,抬头问道。


    周庞摇摇头,说不知道。


    “少爷给了我一个盒子,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我务必送到,我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正因如此,周庞才会又担心又恐慌。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路过飘香楼,就不会嘴馋,就不会进去吃饭,东西就不会丢。


    想着想着,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那你总该知道要把东西给谁吧。”谢遇礼垂眸问道。


    “这个知道,沈家少爷,沈时危。”周庞肯定地回答,这个名字自己早在心里默念了不下百遍,绝对不可能记错。


    谢遇礼执笔的手很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圆润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见。


    听到这个名字,谢遇礼握笔的手顿住,抬眸正好撞见那人投来的目光。


    即使隔着一层面纱,谢遇礼也感觉到他看了过来,面纱下有双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