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许的办公室，空气冷得像结了冰。


    宋凛站在办公桌前，脸上青红交错，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清许，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能只听那个疯女人的一面之词......"


    "宋经理。"沈清许打断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没有抬头，目光停留在平板电脑上苏瑾那份概念草图的细节，"首先，现在是工作时间，请称呼我沈总监。其次，判断是否抄袭，是我的专业范畴，不需要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她终于抬起眼，那双冷静的眸子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职业道德和公司规定。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主动申请调离''栖云''项目组，我会对此事不再追究。第二，我将这份对比报告提交给监察部，启动正式调查程序。"


    宋凛的脸色彻底白了。他了解沈清许，她说到做到。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一旦启动调查，他在宇达科技的前途就全毁了。


    "你......为了一个外人，要这样对我？"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沈清许微微向后，靠在高背椅上，这个动作无形中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充满了上位者的审视感。"我不是在针对你，我是在维护项目的纯粹性和公司的利益。你的方案作废，由我直接与尽惜工作室对接，这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


    她的话语里，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感，只有纯粹的利弊分析，合情合理。这种绝对的理性，比愤怒更让宋凛感到刺痛和无力。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调离。"


    "很好。"沈清许低下头，开始处理邮件，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出去的时候，麻烦带上门。"


    门被轻轻合上，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沈清许的目光重新落回平板上那张草图——那只蜷缩的、被温暖木纹包裹的小兽。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轻轻划过，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玻璃，触碰到那份独特的温度。


    这不符合她的工作习惯。她向来只看最终数据和可行性报告，而不是对着一张充满感性的草图出神。


    她按下内线电话："李助理，帮我调取尽惜工作室过往的所有商业案例，以及创始人苏瑾的详细资料。"


    "好的，沈总监。另外，周总刚才来电，询问项目进展，我帮您约了下午三点的汇报。"


    "知道了。"


    挂断电话，沈清许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周明在这个时候过问项目，绝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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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苏瑾的工作室里。


    门被宋凛怒气冲冲地甩上后，工作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前的愤怒和激动如潮水般退去，一种虚脱感涌了上来。她靠在杂乱的工作台上，看着手里那张素白的名片——沈清许，宇达科技 产品总监。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接过名片时，那一瞬间微凉的触感。


    "疯子......"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宋凛，还是在说那个几句话就颠覆了她今天所有认识的沈总监。


    那个女人的气场太强了。不是盛气凌人，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的强大。像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让人忍不住臣服。


    她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刷着指尖残留的颜料。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人头发松散，眼眶还带着争吵后的微红，与那张名片上的精英完全是两种人。


    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苏瑾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苏小姐，我是沈清许。"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比面对面时少了一丝现场的压迫感，但依旧清晰稳定。


    "沈总监。"


    "关于合作的具体细节，我需要和你当面沟通。明天上午十点，宇达科技16楼会议室，可以吗？"


    苏瑾环顾了一下自己这间乱七八糟的工作室，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洗净、却依然能看到颜料痕迹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拒绝这种过于正式的场合。但话到嘴边，她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说："好。"


    "我会提前和前台打好招呼。另外，"沈清许顿了顿，补充道，"关于概念方向，我希望看到更完整的阐述。不仅仅是草图，最好能有初步的模型，或者足够打动人的故事板。"


    苏瑾挑眉。这位沈总监，果然是个行家，知道从哪里切入最能检验成色。


    "没问题。我会准备好。"


    电话挂断。


    苏瑾握着手机，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名片上。她扭过头，看着外面老旧的街景，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浮现——一种莫名的征服欲，转身回到工作台前，将那块未完成的桃木小兽模型拿在手里，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木纹。


    "栖云......"轻声念着，"看来，得给你一个真正的''巢''了。"


    苏瑾重新铺开画纸，炭笔在纸上飞快地舞动。不再是单一的草图，而是一整套的场景构想。


    时间在笔尖悄然流逝，等她再次抬头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工作台上散落着数十张画稿，那个桃木小兽的模型，也被连夜打磨地更精致，还嵌入了一枚微型的灯。


    苏瑾看着自己的成果，轻轻勾起唇角。这已经超出了甲方要求的"故事板"，这是她倾注了心血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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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沈清许结束了晨会，回到办公室。助理已经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在她的桌上。


    "沈总监，这是您要的资料。尽惜工作室成立三年，主要以小型艺术定制和手工艺品销售为主，没有与大型科技公司合作的经验。苏瑾本人毕业于美术学院雕塑系，获奖经历多为艺术类奖项，商业案例......几乎为零。"


    李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毕竟选择这样一家工作室作为"栖云"项目的合作伙伴，风险太大了。


    沈清许快速翻阅着资料，目光在"商业案例几乎为零"那一栏停留片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的，我知道了。"


    李薇离开后，沈清许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没有商业经验，意味着不可控因素增多，沟通成本增加。但同时也意味着创意可能更加纯粹。


    苏瑾那双因愤怒和坚持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以及那张充满灵气的草图突然闯入脑海。


    这是一个非标准的选项。按照她一贯的决策模型，应该直接排除。


    可，或许正是"栖云"项目所需要的。


    九点五十分，沈清许提前十分钟来到会议室，习惯性地检查了投影设备，调整好座椅的位置。


    五十五分，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瑾走了进来。


    沈清许抬头望去，目光微微一动。今天的苏瑾，与昨天那个在杂乱工作室里、浑身是刺的女孩判若两人，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亚麻衬衫，搭配深色阔腿裤，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虽然脚下依然是一双与正装不太搭调的软靴，但整体看起来，已经带上了几分属于专业领域的利落和艺术家的野性。


    "很准时。"沈清许开口，声音平淡。


    苏瑾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将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帆布包放在旁边椅子上。"我一向很守时。"她微微一笑，从帆布包里先拿出一个用软布精心包裹的物件，接着是一个平板电脑。


    "沈总监要求的故事板和初步模型。"她微笑着将两样东西轻轻推到桌子中央，"我想，数据很重要，但能''触摸到的温度''，以及能看到''灵魂''的故事，或许更能说明问题。"


    沈清许的目光先落在了那个被软布包裹的物件上。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带着天然木纹的实体模型。她解开系着的软布，那只桃木小兽呈现在眼前。形态圆润可爱，木纹流畅自然，它腹部嵌入的灯珠，正散发着暖黄柔和的光，像一个沉睡中的生命体。


    她的指尖在那温暖的光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拿起平板电脑。


    屏幕亮起，不是冰冷的PPT，而是一张张充满故事感的场景图。每一张图都配着简短的文字，讲述着在这个名为"栖云"的智能家居系统。这不仅仅是一个产品介绍，更像一个关于"家"的温暖预言。


    沈清许一页页地翻看着，会议室里只剩下她指尖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苏瑾安静地等待着，手心微微出汗。她见过很多甲方，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沈清许的沉默，比任何质疑都更具压迫感。


    终于，沈清许放下了平板电脑，抬起眼，看向苏瑾，那双冷静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故事板很有感染力。"沈清许开口，相当客观的评价，但苏瑾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模型的手感也很好。但是。"她话锋一转，"如何实现？木材的选材、打磨工艺、灯光模块的嵌入方式、成本控制、量产的可能性......这些你考虑过吗？"


    问题直接而犀利，直指核心。


    苏瑾深吸一口气，迎上她的目光："当然，木材可以选择白蜡木或榉木，与国内知名木作工坊合作，部分核心部件手工打磨，保证质感。灯光模块我可以自己设计，关于成本和量产......"


    她从帆布包里又拿出一叠厚厚的草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结构分解图和计算过程："这是我做的一些初步测算和结构构想。我知道这很不''标准''，但''栖云''如果想要与众不同，或许正需要一些不标准的尝试。"


    沈清许接过那叠带着些许颜料污渍的草纸，上面是充满手工痕迹但逻辑清晰的设计思路和计算。她完全没有预想到，本以为苏瑾只是一个空有才华的艺术家，但现在看来，是她刻板印象了。


    沈清许放下草稿纸，身体微微前倾："我需要一个明确的、分阶段的执行方案，和更详细的预算评估。下周一之前，能给我吗？"


    苏瑾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在给她一个真正入场的机会。


    "可以。"她毫不犹豫答道。


    "很好。"沈清许站起身，向苏瑾伸出手，"合作愉快，苏小姐。"


    苏瑾也站起身，伸手相握，沈清许的手微凉而有力。


    "合作愉快，沈总监。"


    那一刻，苏瑾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温度，似乎让那双总是微凉的手，温热了一瞬。


    沈清许松开手，神色如常："我让李助理送你下去。"


    "不用了，谢谢沈总监。"苏瑾摇着头，背上包离开了会议室。


    沈清许站在原地，看着会议室的门缓缓合上。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残留的桃木模型的温润触感，以及......心不禁颤了颤。


    她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大厦门口，但那个背着帆布包的女孩已经融入人海之中。


    理性告诉她，选择苏瑾是一场豪赌。


    但她有一种陌生的直觉——这个女孩，或许就是打破僵局的唯一钥匙。


    她拨通内部电话："李助理，通知项目组核心成员，半小时后开会。另外，将尽惜工作室列入合作方名单，权限......直接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