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知节再次抬头的时候，青年已经轻声跟镜头道别，并关闭了直播间，朝两人视频的镜头走过来。


    他难得皱眉，觉得有点难搞。


    孔寻文刚过来就对上了男人这个模样，不由歪了歪头，心里也跟着皱眉，一时间想到了许多猜测。


    这些猜测都在秋知节开口的时候消失，然后听见他说出那句话时一瞬间，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外面是……我的父母。”


    “啊？”


    ————


    孔寻文看见面前的大门，一鼓气快速将门打开了，然后就看见外面一男一女……


    原谅他暂时也只能想到这个描述了。


    实际上，女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致，一开门目光就直勾勾地撞了上来，让他心口都是一跳，察觉到了里面那一些的审视。


    身边的男人穿着较为休闲的套装，一瞬间，他好似看见了成熟版本的秋知节。


    当然，细看还是能够察觉出那些不一样的地方的。


    孔寻文紧张地垂了垂眸，仿佛回到了当初他还是个实习生刚刚进入秋节工作室的时候。


    “你好。”女人没有开口，秋含卓很清楚自己一说起话来总是容易让人紧张，她今天也不是过来找茬的，只是出于一些好奇而已。


    所以说这句话的是师岸。


    孔寻文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有些不礼貌，所以还是抬起眼看过去：“你好。”


    然后是一片寂静。


    “待会儿下午还有两个会要开，突然过来是想找个地方休息的，希望不会太打扰？”师岸扬了扬眉，边上的秋含卓已经收敛了打量青年的视线，偏开的双眸中多了些满意，也跟着点头。


    孔寻文的紧张并没有因此彻底退却，但还是好了很多，点点头：“不会的。”


    说完连忙退开：“您们先进来吧。”


    秋含卓自然地走进来，两人在外面已经换好了鞋子，而后她开口自觉还算和气道：“不用这么客气。”


    孔寻文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好的。”


    还是很紧张。


    秋含卓眨了下眼睛，往边上让了让，让师岸上前来沟通。


    门被轻轻合上，孔寻文不自觉往关上的门上看了看，不自觉有种马上就要步入龙潭虎穴的错觉。


    青年双目带着些期盼。


    只因为刚刚跟秋知节说起这个的时候，男人在最后安慰他会很快赶到。


    虽然清楚从公司过来没有那么快，但孔寻文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现在门就打开，男人就从中进来，解决他的尴尬。


    “诶？小秋。”女人带着些惊讶的声音传来。


    孔寻文收回了自己期盼的视线，却对上了师岸看来的目光，两人相视，对方朝他一笑。


    刚刚那一幕似乎被看在眼里了。


    有点尴尬，孔寻文掐了掐有些发麻的指尖。


    他的表现肯定很差劲。


    就在他跟在两人后面在沙发上坐下时，才发现刚刚打着的视频电话原来一直都没有挂掉，也是刚刚秋含卓说出那句话的原因所在。


    手机屏幕上的男人眉间凝起，唇角紧抿，看起来就是很生气的模样，面对着自己的父母非但没有收敛，反倒眸中冷色更加明显起来。


    只不过因为人在屏幕里，连带着怒火都不是那么严肃了起来。


    秋含卓看了看自家儿子，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有趣，但还是没有笑出来，给了儿子在心上人面前的一些体面。


    秋知节：“你们没有跟我说过你们要来我的房子这边。”


    秋含卓点了点头，面露歉意：“确实，抱歉小秋。”


    她看了看师岸。


    师岸接收到她求救的视线，然而并没有办法，只是冲着她露出个微笑，说明自己的无能为力。


    好吧。


    秋含卓回过头，老老实实跟秋知节交代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有些好奇……”


    她看了看悄然无声走到沙发上坐下，在没人看他时才终于松了口气的，然后听到她们这边谈话又睁大双眸看过来的，突然相视猫一样的青年。


    突然笑了一下。


    她连笑也是带着锐气的，艳丽而直接的冲击。


    孔寻文刚刚才放松下来又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看向那边还在手机中没有赶到的人。


    秋知节看不到，但大约也能猜到一些，是真的有些生气。


    “好奇你的那个心上人。”


    这回轮到秋知节想要看看青年的神情看了个空了。


    孔寻文看看秋含卓，又看看那个倾斜着面对自己的手机屏幕，愣了下，突然想起之前秋知节说的。


    他之前就喜欢他了。


    所以……连家里人都知道吗？


    孔寻文捏着手指尖，视线也跟着追过去，看到自己被捏得发白的指腹。


    他好像很认真。


    他想。


    没过多久，秋含卓两人就开始准备离开了，孔寻文在此时才反应了过来，而后忙跟着起身。


    秋含卓两人在门口时面对孔寻文。


    “这次来的太突然了，抱歉没有提前告知，让你不自在了吧。”这次是秋含卓自己开口的。


    她这次笑得很柔和：“很期待下次跟你见面。”


    师岸站在边上，像是个配件，换做是他跟着点头。


    孔寻文双手背在身后，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秋含卓。


    他这是……被认可了？


    门开了，又关上了。


    孔寻文有些发愣地低头看自己伸出的手心。


    刚刚，跟秋知节的母亲握手了。


    好像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可是他的表现明明那么糟糕。


    还是说，只是礼貌？


    “咔哒——”


    青年受惊一般抬起头。


    秋知节眉头还皱着，微微喘着气，他刚刚是赶过来的，刚刚路上时明明还保持着联系，但后来说着说着却突然将视频挂断了。


    他也不知道后来是怎样的情况。


    抬眼下意识就将室内扫了一遍，视线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秋知节神情放松些，眸色柔和，双手放在孔寻文肩膀上，低头靠近。


    对上青年似乎还有些茫然的双眸，看上去没有受什么委屈，心里安定了许多，父母不是会乱来的，看来应该没什么。


    浅色瞳孔中只映出他的脸，男人喉结一动，突然放弃刚刚的想法，偏了偏头在青年鼻尖轻轻吻了下。


    孔寻文闭了下眼睛，却是鼻尖落下的温度，一睁眼就对上男人有些促狭的笑，看他一眼，扭头回到沙发上坐着。


    桌上还摆着刚刚没有离开时被秋知节母亲挂掉电话的手机。


    秋知节跟在后面也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挨得紧紧的，闭上眼睛一边感知青年的气息一边开口解释：“我知道她们今天会过来，但是没想到会直接找上门。”


    孔寻文放松地靠在沙发里，肩膀上追过来一颗脑袋，这个他已经知道了，也没有要以此来责怪男人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


    秋知节一只手摸过来，拇指摩挲着青年的唇角，带着些暧昧气息，但人却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也没有睁开眼睛。


    像是要只靠摸来摸清楚他的情绪。


    孔寻文有些僵地没有接着抿唇，对方这样放松，他本来想说出口的事情突然就有些难以出口起来。


    关于他的病，关于他们还要不要在一起。


    但其实也都没有想清楚，自己都还是很乱，还有点……不舍得。


    于是开口：“不回去吗？”


    秋知节睁开眼：“嗯？”


    “他们都离开了，你还不回去工作吗？”


    秋知节抬起身，那只在青年唇边的手顺势将人的下巴整个都偏了过来，他凑近青年的面颊，跟人眼睛对眼睛。


    孔寻文嘴巴都被捏得嘟起来，他努力压了压唇，脸颊两边的力道却没有消息。


    只好被控制着看向秋知节，眨巴眨巴无辜的双眸，发出含糊的声音：“肿么啦？”


    秋知节：“别撒娇。”


    孔寻文刚想反驳自己没有就听他接着道：“你就这么想我们分开？”


    表情很严肃，黑眸像是要将他摄住一样直勾勾盯着他，不肯放开。


    只是觉得他还要上班而已啊。


    孔寻文看着这双眼睛，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但本人好似觉得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双颊都有些发酸了。


    用力摇了摇头，他不满地拍了拍脸颊上的手。


    免得待会儿又说他在撒娇。


    秋知节盯了会儿他才松开，又将手越过孔寻文脸侧放到沙发靠背上，微凉的绿宝石手镯划过孔寻文耳侧。


    几秒后孔寻文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包围了。


    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双不满的黑瞳，他想起来，解释：“你不是因为他们过来才临时过来的吗？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吧。”


    男人还是很严肃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神情缓和下来靠近，沙发上的手又落下来放在青年肩背上，再次靠了上来。


    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


    “放心吧，今天下午老师不是要过来？我都安排好了，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了。”


    孔寻文还没松口气，就听肩上的人闷闷道，声带的震动传到他身上。


    “这几天有什么心事吗？”


    他心口一跳，疯狂跳动起来，一直掩盖着的东西被发现。


    随即，他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将他的想法说出来，哪怕混乱，哪怕两人都会有些不舒服，但他们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的，对他们都好的。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诱惑：说吧，不要让你一个人犹豫，一个人痛苦，让他知道，将选择题交给他来做。


    喉咙唇舌都是干涩的，周围的一切声音突然都消失了，像是站在了一个只有他的舞台上，有眼睛看着他，他要鼓起勇气，要……


    他张了张唇，有些迟钝地发觉自己气息都有些不稳，心跳声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嗡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