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周贝的状态很不好。


    虽然工作没出错，但明显没有之前那样热情充满活力。


    “小周，这是怎么了？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吗？”


    早餐店老板关心地问候他。


    周贝掩饰地笑了笑，却笑得十分难看。


    “我之前捡的狗跑了……”


    “我说什么事儿呢，原来你喜欢这些玩意儿啊。”


    老板安慰地拍拍周贝肩膀。


    “我老家的邻居家里养了好几条狗，每年都下好多狗崽子。”


    “你等我下周回去的时候，给你逮一只回来！”


    周贝摇头。


    “不要。”


    老板一愣，他想起周贝之前提到的狗的特征。


    “是喜欢大狗？大狗我们老家也多的是，我也给你逮一条回来，怎么样？”


    周贝难受地看了眼老板。


    “小狗，大狗，我都不想要。”


    “老板你别管了，我过几天就好了。”


    在厨房的张姐闻声也走了出来，往周贝碗里添了一大勺肉片。


    “姐夫你不用忙活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喜欢那只别人家的狗。”


    “其他的啊，他一概不要。”


    周贝沉闷地吃完碗里的饭菜，“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去吧去吧。”


    老板积极地赶走周贝。


    周贝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熟悉的小巷。他走进去，看到以往狗躺着的地方，此刻已经空空如也。


    其实他早就知道。


    这几天，他来过这地方好几次。


    总是幻想着，狗跑出去了，会不会回到这里。


    万一没有找到主人，它一只瘸腿的狗，又能去哪里呢？


    幸好这段时间没有下雨，不然伤口肯定会感染。


    周贝失落地从巷子走出来，走到路口处，遇见了正在摆摊卖饭团的小溪母女。


    “哥哥。”


    女孩声音小小的，但周贝还是听见了。


    他大步走上前，跟李姐打了声招呼，便蹲下身，朝着女孩挥挥手。


    “你好，小溪。好久不见。”


    自那天暴雨过后，周贝就没有跟小溪见过面了。据说是小溪回老家了。


    周贝遇到小溪妈妈时，就将自己救了狗的事情告诉了她。


    李姐很高兴，还拜托周贝等狗腿好了，一定要带出来给小溪看。


    可现在……


    周贝看着小溪期待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


    “小溪，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那只大狗从哥哥家里跑走了。”


    “它去找自己的主人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溪一手拉着妈妈的衣角，一手紧捏着，困惑地看着周贝。


    李姐听了周贝的话也很是惊讶，她开口安慰道：“没事的，你不要多想。”


    “那只狗那么大一只，毛发也很顺滑，一看就是有主的。”


    “腿好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回家找主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完，女人低头看向小溪。


    “小溪，你听到了吗？”


    “那只狗已经好了，能够走路，而且自己跑走去找主人了。”


    “以后不可以缠着哥哥问小狗的事了，知道吗？”


    “你如果总是提，哥哥会难过的。”


    周贝连忙制止女人。


    “不会的李姐，跟小溪没有关系。”


    女人眼里露出一丝同情，欲言又止。


    虽然跟周贝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她能感受到此刻周贝身上的失落和难过。


    周贝打起精神，跟李姐寒暄了几句。感谢她送的腊肉和咸菜。


    说完，周贝打算离开时，被一只小手拉住衣角。


    “哥哥。”


    “小溪！”


    李姐佯装生气，想要制止小溪。


    周贝却淡淡地笑了笑，“没事的李姐。”


    他再次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小溪。


    女孩扎着高高的两个丸子头，露出左脸紫红的胎记，胎记在小小的脸上，十分显眼。


    这是周贝头一次仔细看清小溪的胎记。


    下一刻，他抬起手，拍了拍小溪左边的丸子头，“怎么了，小溪？”


    小溪被胎记围绕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哥哥。”


    “狗狗没有主人。”


    周贝一时愣住。


    随即他笑了笑。


    “为什么这么说？”


    李姐也惊讶地看着小溪，“小溪，你怎么知道那只狗没有主人？”


    小溪说不出来原因。


    可她就是一脸笃定地说着：狗狗没有主人。


    李姐拉住小溪，“不好意思啊，这孩子有时候就是爱说胡话。”


    周贝看向小溪。


    小溪脸上露出一种不被理解的焦虑。


    周贝安抚她，“小溪，不管它有没有主人，它都已经走不见了。”


    “我找不到它。”


    小溪难过。


    她缩进妈妈怀里，不再说话。


    *


    今天的阳光正好，跟小溪母女告别后，周贝回到家，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狗用过的毯子洗了，晾干后他自己用。


    出租屋在二楼，不好晾晒毯子。


    楼下小卖部旁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草地，房东奶奶特意修剪过，还在边上种了盆栽。


    草地两边插着两根铁柱子，上面打了洞，系着米色的晾衣绳。


    周贝抱着被拧到不再滴水的毯子来到小卖部，询问房东奶奶可不可以晾在楼下。


    房东奶奶看着还有些湿润的毯子，突然想起周贝的房间是没有洗衣机的。


    “奇怪……”


    她明明记得，她给每个租客房里都配备了最基本的家具家电。


    洗衣机，冰箱，沙发，空调，电视机，这些最起码的生活用具。


    可唯独周贝屋子里，仅有的家电是一台快要报废的、小的不行的冰箱。


    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


    她记忆里的确是有这样一间小屋子租给了一个年轻人。


    可她真的会把这种房子租给租客吗？


    房东奶奶望着周贝手里的毯子，陷入了自我怀疑……


    她是不是得老年痴呆了？她以前这么坏的吗？


    “奶奶，可以在这里晾毯子吗？”


    见房东奶奶一直沉默，周贝只好再次开口询问。


    房东奶奶回过神，点点头，还从家里拿出固定毯子的夹子，亲自帮周贝晾了上去。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毯子的两头。


    周贝抚平毯子上的褶皱，想要将其晾得整齐，房东奶奶每隔一段，就在上面加一个夹子。


    突然，周贝听见房东奶奶开口：“明天有时间吗？”


    周贝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有的。”


    “下了班来找我，我带你去买家电。”


    周贝顿时瞪大眼睛，连忙拒绝。


    “不用不用！奶奶我不需要家电，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而且，我也没钱买家电……”


    周贝有些无奈。


    房东奶奶斜了他一样，淡淡地说道：“我出钱。”


    周贝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刚才丢下的话捡了回来。


    一本正经道：“奶奶，我现在的确十分需要一个洗衣机。”


    房东奶奶看向周贝。


    “和一个挂钟。”


    周贝连忙补充，“还有一个风扇！”


    房东奶奶突然轻笑出声。


    “我给你买空调。”


    周贝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高兴，想到空调高昂的电费，还是拒绝了。


    “能买这些已经很好了。”


    “我不要其他的。”


    第二天，房东奶奶开车带着周贝买齐了出租屋缺的所有家电。还给周贝换了个新的冰箱。更大，更好用，也省电。


    除此之外，还添了两个储物柜。


    还有新的被子和枕头。


    如果不是家里实在太小，房东奶奶还打算买个沙发。


    这下，周贝拥有了空调，电风扇，挂钟，电视机，洗衣机，新的冰箱，两个储物柜和新的床上用品。


    但最开心的人不是周贝，而是房东奶奶。


    她看着配置齐全的出租屋，心里总算没那么多负罪感了。


    -


    一个月的房租是五百块，周贝上个月只工作了十天，拿到了六百块的工资，加上之前的存款，本来身上还有742块钱，但前两天又给了兽医一百。给房东奶奶油费她不愿收，周贝就去买了新的盆栽送给她，又花了25。


    所以现在他身上只有617元。


    如果交完五百块的房租，接下来一个月会过得很辛苦。


    但周贝还是拿着钱去找了房东奶奶。


    房东奶奶冷漠地拒绝，“之前说好了，给你晚两个月交房租。”


    “我都没催你，你着什么急？”


    周贝十分不好意思。


    “您今天为我破费太多，专门买了这么多家电，我不能赖着不交房租。”


    “谁说是专门给你买的？”


    “你不是要走吗？等你走了，我这房子还等着租给下一个租客呢。”


    周贝抿了抿嘴，小声道：“我不走了。”


    房东奶奶转头看着周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说想退租，是因为想要养狗，现在狗不在了。奶奶你这里这么好，我不会走的。”


    房东奶奶听完冷哼一声。


    “你要真觉得好，就不会想着要退租了。”


    周贝站在一边，尴尬地挠了挠头。


    “之前说不能养宠物，是怕有噪音，我觉浅，很容易被吵醒。”


    “我看你那只狗挺好的，也不乱叫，等你把狗找回来了，就放在屋里养吧。”


    说完，房东奶奶将钱还到周贝手里。


    “快去吧。”


    周贝拿着钱，不明白奶奶的意思，“去……哪里？”


    “去找你的狗回来。”


    周贝一愣。


    “可是——”


    “狗自己跑走了，奶奶你是知道的。”


    “它有主人，它去找自己的主人了。”


    奶奶没接话，只是走进小卖部，把一直缩在店里的老伴叫了出来。


    “你来说说，你昨天在外面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