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阒黑的七重奏(六)

作品:《酒精浓度鉴别指南

    6月17日,东京巨蛋,8:55PM。


    “风见先生。”公安警察们陆续在耳机里回报,“A区搜索完毕,未发现可疑人员。”


    “C区完毕,未发现可疑人员。”


    “D区搜索完毕,未发现。”


    ……


    风见裕也摁着耳麦,抬起手腕看时间。


    “没发现与你们描述符合的可疑人员。”风见裕也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焦急地道,“他会不会已经离开场地了。”


    “如果在场馆外面的话,他就看不到自己造成的美景了。”桑原慎也平静地说,“会发预告信的邪/教分子,哼,基本上就是有着强迫症和表演欲的恐怖/分子。这样的人,不会错过亲眼看见哀嚎和死亡的机会的。”


    “今天刮东南风,毒气会随着风向扩散,他肯定会在上风向。”诸星秀树无意识地咬着手指甲,思考,“但西北方的所有场地都搜过了,没有他的身影。”


    “不,还有个地方没搜过。”桑原慎也看着风见裕也从主办方那拿到的场馆示意图,指了指一个位置,“就是已经被警方封锁的命案现场。”


    诸星秀树和风见裕也对视了一眼,拔腿就跑!


    咔哒。


    分针转动了一小格,开始向十**近。


    黑暗的房间里,能听见响起的管风琴平缓悠长的旋律,带着神圣而空灵的回响,仿佛从寂静中自然流淌而出。有人握着一个遥控器,手指颤抖,虔诚而狂热地喃喃自语:“湿婆大神,请保佑我,惩罚那些敢于挑衅您伟大存在的邪恶……”


    砰!


    门被人一脚踢开,倾泻而下的雪亮白光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适应了黑暗的瞳孔因刺激而收缩,随即就感觉手腕一阵剧痛!


    遥控器从他手里掉落,然后被诸星秀树眼疾手快地接住,再丢到一边。风见裕也以标准的战术持枪姿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瘦削男人的额头。


    “到此为止了。”他说。


    男人的视线慢慢上移,他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像是长年被睡眠问题困扰的样子,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被诸星秀树远远抛开的遥控器,半晌,“嗬嗬”地笑了:“湿婆大神,请您降下神谕吧……”


    他的声音既麻木又空洞,像一潭死水,让人毛骨悚然。


    诸星秀树从警校毕业后直接进入搜查一课工作,从没和这种款式的犯人打过交道,难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些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风见裕也则一脸习以为常的冷淡表情,对他疯疯癫癫絮叨充耳不闻,腾出手将手铐丢给诸星秀树:“拷上他。”


    诸星秀树叹气,上前。风见裕也侧过身,让出位置。


    就在这一刻,男人突然发难,以一种远超出他瘦弱身体的力量撞向诸星秀树,将毫无防备的年轻警察撞了个趔趄,然后他转过身,从怀里掏出另一个遥控器,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白牙:“今天,世界将听见我们的宣告。”


    然后他重重按下了按钮。


    风见裕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开枪。


    诸星秀树揉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脸色难看地回过头。


    男人疯狂地大笑起来。


    “我说,你们两个等什么呢?”少年的声音从男人背后响起,带着一点不满,“太慢了吧。”


    风见裕也轻轻咳嗽了一下:“抱歉。”


    男人回过头,就见黑发蓝眼的侦探半靠在门框上,抛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装置。


    “你——”他瞪着那个装置,不可置信地道。


    “这个?”江户川柯南朝他挑起一个冷冷的微笑,“比预想中简单得多,我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拆掉了。”


    诸星秀树上前,粗暴地一踢男人的小腿,强迫他跪在地上。


    男人愣了两秒,旋即开始疯狂挣扎:“你居然破坏了教主的安排!湿婆大神会发怒的!你!你们都会受到神罚!”


    诸星秀树死死按住男人的肩膀,但男人发狂起来的力度实在太大,即使风见裕也也上来帮忙,却仍被他挣脱了。


    雪亮的刀光一闪,反射出头顶的灯光。


    诸星秀树嘶了一声。他没来得及躲开,小臂上被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刀口。


    “这家伙。”风见裕也皱眉,看着男人朝着江户川柯南扑去,抬起枪口,瞄准。


    江户川柯南平静的海蓝色眼睛倒映出男人癫狂而狰狞的模样,他朝风见裕也一摆手,同时余光飞快地往后一瞥,侧身避过了男人的一击。


    男人扑了个空,冲到走廊上。经由圣歌改编的和弦悠长神圣,钟吟似的鼓点在走廊里回荡。


    他匆匆看了江户川一眼,然后一把抓住一个刚从拐角走过来的路人,刀锋一横,搭在对方的脖子上:“让开!”他冲另一边陆续赶来的公安警察们吼道。


    诸星秀树紧跟着出来,视线落到被男人劫持的路人身上,一怔,脸色迅速古怪起来。


    风见裕也刚想说话,却被江户川柯南拦了一下。他不解地看向年轻侦探,江户川柯南一摊手:“你看他抓的是谁呢?”


    男人挟持着手里的人质,一步一步往前走。赶来的公安们投鼠忌器,一步一步后退。


    “对,就是这样。让我出去。”男人颠来倒去地絮语,眼睛赤红,嘴唇抽搐着,手里的刀刃下意识用劲,在人质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下一秒,他感觉柔软的小腹一阵剧痛,然后视线天旋地转,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什么?


    后背的疼痛闪电般辐射开,胸口感到一阵像是被巨石砸过之后的闷痛。瞳孔里,森冷的刀刃急速放大!


    被他劫持的“路人”在刀锋即将劈开脑袋的那一刻稳稳的停住,黑色的卷发微微荡在脸颊两侧,如钢铁一般的灰眼睛冷冷地看了他惊恐的神情一眼,手里的匕首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一脚踩在男人的胸膛上。


    “你们。”桑原慎也十分不满地用力碾了碾脚下的躯体,“警察不应该来救人质吗?”


    他不过晚了一步,怎么就变成被挟持的路人了?难道他看起来很无害吗?


    诸星秀树拉着他让开,任由公安们一拥而上将男人逮捕。年轻警察摸了摸他脖颈上的血线,神情是恰到好处的心疼:“抱歉,我应该摁住他的。”


    桑原慎也抓住他的垂落的左手,小心拨开被血浸透的衣料,刀口狰狞的横过蜜色的肌肤:“他干的?”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


    诸星秀树的眼睛笼罩在耸起的眉弓投下的阴影里,微微弯起,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用右手遮住伤口:“没事,小伤口。”


    “我可不觉得是小伤口。”桑原慎也判断道,眉毛微微皱着,目光从他柔软的黑色浓密睫毛下投射出来,有一种带着热度的关心,“起码要缝两针。”


    诸星秀树突然觉得眼眶隐隐发热,连带着不断刺痛的伤口都滚烫起来。


    风见裕也指挥公安警察们将挣动不断的男人押走,走过来:“没错,这里交给我吧,你得去医院看看。”


    诸星秀树看起来还想说什么,被桑原慎也扯了一把,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风见裕也望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偏过头,不动声色地看向江户川柯南:“他是谁?”


    年轻侦探仍在把玩那个小小小的机械装置,如果不是九条隼人突然死亡,仓促接替他安装这个装置的男人对机械一窍不通,他是绝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成功拆掉它的。闻言,他抬起头,无辜地冲公安警察眨眨眼:“诸星是搜查一课的警察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他。”风见裕也看见他无辜的表情就太阳穴一跳,哪怕过去了好些年,被这位理所当然指挥的团团转的惨痛经历依旧挥之不去,“他旁边那个。你为什么阻拦我出手?”


    在风见裕也的印象里,当年的小侦探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陌生人——的安危都充满了保护欲,遇到任何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企图用那具瘦小的身体将危险牢牢阻隔。再次见面的今天,江户川似乎仍是当年那个侦探,思绪敏捷,但偶尔间他的一些行为,却让风见裕也觉得有些古怪。


    “嗯……”江户川柯南将装置放进公安警察撑开的证物袋里,神情平静而自然,“他和诸星在一起,我以为他是警察。”


    风见裕也:……你是在糊弄我,对吧?


    他直觉答案并不是这么简单,却没有证据,只能闭嘴。


    古典的节拍在走廊里回响,像流水一样淌过整个体育场。外面的观众对这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沉浸地享受着精彩绝伦的演出和震撼人心的乐曲。风见裕也带着公安们收队,江户川柯南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闪动,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层薄薄的泪膜。


    他等了好一会,才动了动身子,转过身望向另一侧紧闭的房门,冷淡地说:“你可以出来了。”


    吱呀——


    紧锁的房门被推开,提着箱子的男人走出来,面无表情:“交易。可以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