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学姐……”


    姜夏发出短促的音节，直面面前的人时，她心跳迅速加快。


    在多年前，她设想过和温暮雪的重逢，想过作为辅佐官站在西城主身边，想过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相遇，想过在历史书上看见温暮雪的名字。


    可她就是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抓住。


    “这么讨厌我吗？”


    久违地近距离听见她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透着警惕。姜夏的大脑一团乱麻，堆积许久的话语想要宣泄而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没到时候，温暮雪完全不知道她这几年做的事，她不能暴露。


    她要重新用学妹的身份站在温暮雪身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对温暮雪生气。


    姜夏深吸一口气，对上温暮雪的双眸，脑海里搜刮着一堆社交话术。


    温暮雪见学妹迟迟不回应，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消退。


    她撇开视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就算是讨厌我也不能——”


    “我可不会给讨厌的人做饭！”


    姜夏脱口而出，又懊恼地咬了咬唇，面对温暮雪时她总是无法冷静交流。


    “那你为什么——”


    “只是因为讨厌你而已！”


    温暮雪：“……”


    好吧。


    学妹还是一如既往地把喜欢和讨厌挂在嘴边来回说，每次都是用气冲冲的语气说那些话，事到如今温暮雪再也不会误会那些言语的深意，便摆出友好的笑容来缓解气氛。


    姜夏：？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没被她喜欢就那么开心吗？


    她摸不透温暮雪的心情，略有些期待地问：“学姐一直都不打算报警，是一开始就发现做饭的人是我吧？”


    温暮雪摇摇头，“我这几天才知道跟踪狂是你。”


    “啪。”


    温暮雪视线下移，学妹竟然惊讶得把垃圾袋扔在地上。


    多年不见，还是和以前一样咋咋呼呼的。


    “不用惊讶。”她贴心地解释道：“我通过自己改装的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才发现是你。”


    姜夏：？


    “就是用老旧手机改装的，不过在一区做这些是犯法的。”温暮雪笑了笑，“但你也做了犯法的事，所以……”


    “我们是同罪。”


    说出这句话时，温暮雪有些不好意思，她特地照搬小说台词说的。


    希望这句话能够消除学妹的紧张感。


    姜夏：“啊？”


    温暮雪被她的反应刺痛，同罪听起来难道不浪漫吗？


    “难道你要举报我？”她试探道。


    姜夏面色逐渐扭曲，“这才不是重点！！！”


    温暮雪一怔，在思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你竟然不知道跟踪狂是我！”姜夏上前一步，揪住温暮雪的衣领，“这么一看你不就是随便让跟踪狂进你家门收拾东西还给你做饭吗？你竟然在不知道饭菜是我做的前提下随便吃陌生人的饭菜！！！”


    原来重点在这里吗？


    温暮雪拍拍姜夏的手背，“冷静点。”


    姜夏停止晃动，抬眸瞪着她。


    “你这只手拎着垃圾袋，能不能别用这只手——啊。”


    后面话语还未吐出，姜夏一个转身把人推到了门上。


    温暮雪低头看着小学妹，有几分不解。


    学妹的动作比较克制，很轻松就能挣脱，但为了让学妹消气还是乖乖配合靠在门上比较好。


    她弯起嘴角，笑得更加开心。


    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有精神，小小只的真可爱。


    这份笑容在姜夏眼中就像是在嘲讽，她咬牙切齿道：“要是跟踪狂不是我的话你该怎么办？”


    温暮雪安抚道：“可跟踪狂不就是你吗，我相信一起做过同一项目的学妹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不对！你故意转移话题吧？”


    “没有没有。”温暮雪瞥了眼隔壁的房门，“我在第一次吃那些饭菜时，就猜到是你做的了。”


    “真、真的吗？”姜夏眼睛亮了起来。


    温暮雪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最近刚好有空闲，我就想着和你见面聊一聊。”


    姜夏慢慢放开了手，面上染上了一丝绯红，“这、这样啊。”


    温暮雪维持面上的笑容，内心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无奈。


    学妹竟然会听信这么明显的谎言，还是太容易轻信人了。


    她视线落在学妹刚到肩膀的头发，也顺势看见脖子上白色布料制的颈链，话到嘴边她转了一个弯，“把头发剪了吗？”


    姜夏神色一顿，扯出的笑容噙着苦涩，随口应了声。


    风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声，温暮雪眨眨眼，“这么难过吗？”


    “毕竟……”姜夏欲言又止，剪短发的原因她不能说。


    但若是温暮雪追问，她也不是不能告知。


    她在内心打好腹稿，刚准备说时温暮雪就开了口。


    “被我当场捉住这么失落吗？你的胜负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啊。”


    姜夏：？


    和胜负心有个鬼的关系？不是在说头发的事情吗？


    酝酿的情绪被打回，升腾的怒气对上温暮雪无辜的双目时又降了下来。


    温暮雪鼓励道：“不用那么失落，你的跟踪技术很厉害。”


    “……哈哈，谢谢你啊。”姜夏无语凝噎，这熟悉的无奈感令她感到一丝怀念。


    “不用谢。”温暮雪心情颇好地打开门，“我们进去聊吧。”


    在温暮雪背过身时姜夏万分不甘，可被带着进客厅时又难掩激动之情。


    这是她第一次被温暮雪邀请进家，值得纪念。


    温暮雪看了眼低头打字的姜夏，“一直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吧。”


    姜夏把手机收起，看了眼茶几下方的地毯，径直走到沙发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两个坐垫。


    “这毯子有点脏了，还是坐在坐垫上吧。”


    温暮雪感叹道：“你对我家真是了如指掌，真不愧是在我家隐匿了快两个月的跟踪狂。”


    姜夏咬牙切齿，“真对不起啊，跟踪你还擅自闯进你家里。”


    温暮雪放松下来，“果然跟踪这种事是不对的啊，我还以为这是我不知道的东城传统。”


    姜夏一口气没缓上来，面对学姐时她总是难以保持冷静，总是分不清学姐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低矮的茶几，温暮雪继续问：“我回家时间很不规律，你是怎么避开我的？”


    “就是弄了定位器。”姜夏含糊其辞。


    温暮雪挑挑眉，“这在一区是违法的吧。”


    “是啊。”


    “装在哪？”


    “是没有实体的那种。”姜夏指了指手机，“捕捉了你的手机电信号进行跟踪。”


    温暮雪佩服道：“真厉害，你哪弄来的工具？”


    一区对科技方面的管控十分严格，像是这种与信号有关的工具，擅自购买和安装都需要登记在册，哪怕制造里面的零件也需要备案。


    得到久违的赞赏时姜夏气消了大半，她把身子撑在茶几上，得意扬扬地说：“很简单，我自己做了一个。”


    温暮雪环顾四周，“那东西放在我家吗？”


    “放心，在你隔壁。”姜夏轻描淡写，“我买了隔壁的房子。”


    温暮雪恍然大悟，“难怪我从来没有在路上与你碰见过。”


    “……你在意的就只有这个吗。”姜夏小声嘟囔着，想到什么后立刻拍了拍茶几，“总之，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你做饭了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姜夏控诉道：“在我没有插手之前你看看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忘记手机就算了，怎么不在冰箱里备点吃的！还总是通宵加班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


    “确实是这样。”温暮雪冲姜夏露出灿烂的笑容，“所以我很感谢你。”


    突如其来的笑容让姜夏原本的怒火消退，面上传来阵阵热意，她不甘心的同时又忍不住高兴，“也、也不用这么感谢我，就是希望学姐能够健康。”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反而要偷偷摸摸地跟踪我？”温暮雪审视面前的人。


    “那是因为……”


    温暮雪慢慢收敛笑意，看着小学妹一脸为难的模样，她垂下眼。


    果然是有人特地让学妹来监视她吗？


    “是因为……”姜夏握紧双拳，揪住了自己的衣角，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句话，“因为我喜欢学姐……”


    “你果然是来监……嗯？”


    温暮雪睁大双眼，小学妹那微不可闻的告白在她大脑绕了好几圈。


    客厅明亮的灯光落在姜夏身上，那双眼亮盈盈地注视着温暮雪，似乎是下定决心，她再一次开口。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学姐。”


    温暮雪目瞪口呆，这次看起来是认真的，她惊讶的面容慢慢转为了不解。


    “你几分钟前在门口可不是这么说的。”


    “门口那里怎么看都是我的气话吧！我刚刚说的话才是真心话。”


    姜夏脸上的红晕染到了耳廓，她坚毅地注视温暮雪，目光没有丝毫动摇，“我从大学起就憧憬学姐了。”


    晚风透过纱窗扬起屋内的窗帘，楼下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这个时间点正是吃完晚饭散步的时候。


    姜夏紧紧盯着温暮雪，对面的人微睁双目看起来没有多么动摇，面上没有开心和抵触的情绪。


    “可你——”温暮雪把声音拉长，原本要吐出的话语在看清学妹红透的脸时止住。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姜夏时，对方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生气地瞪着她，印象里的学妹永远都在生气。


    可现在却这般真诚地注视她，明明紧张得满面通红却没有退缩之意。


    她勾起嘴角，“那学妹能和我结为伴侣吗？”


    “没办法。”


    “那我们就在……嗯？”温暮雪预想好的话语止住。


    她又会错意了吗？


    姜夏面上的热意消退，她现在的身份确实没办法和学姐结为伴侣。


    既然无法在一起那又上头告什么白，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和学姐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学姐不应该和任何人结为伴侣。


    对上温暮雪疑惑的视线，姜夏解释道：“我说的喜欢，就是想为学姐做点什么报答你的喜欢。”


    “……这样啊。”


    “学姐你太温柔了，你没报警让人抓我我就感恩戴德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只会默默地给你做饭和做家务，不会再擅自给你添置家具。”


    “这——”


    “啊！”姜夏起身把另一侧餐桌上的饭菜端了过来，“学姐你一定要尝尝我这次炖的汤，补气血的，这样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里，把工作做得更好！”


    “……谢谢。”温暮雪喝了一口面前温热的汤，尴尬地挽了挽耳侧的头发。


    东城人对“喜欢”的标准她总是弄不明白。


    更别说学妹以前非常讨厌她，果然曾经那些脱口而出的“喜欢”果然只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姜夏悄悄盯着喝汤的温暮雪，茶几下紧握的双手让指尖嵌入了掌心，隐隐的痛意在强迫自己找回理智。


    不能再冲动告白了，学姐难得获得平静的生活，不能再给学姐添麻烦。


    现在还没到时候，她得用另一种方式留住学姐。


    “好喝吧？”她扯出笑容，打破微妙的氛围。


    温暮雪双唇翕张，沉思几秒后开口道：“好喝。”


    勺子与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被搅动的汤升腾出一层热气又很快消散，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暮雪盯着这碗精心准备的汤。


    如果只是单纯憧憬的话，真的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温暮雪捏着勺柄的指尖微微泛白，银勺上倒映出失落的面容，她深吸一口气。


    “今晚，住下来吧。”


    她们需要好好地聊一聊。


    “这就不麻烦学姐了。”姜夏毫不犹豫地说：“我就睡隔壁。”


    温暮雪：“……哦。”


    又被学妹拒绝了。


    果然是她误会了，学妹对她的喜欢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好丢人。


    温暮雪用喝汤来掩饰自己的难堪，再也不敢开口。


    某人的一次外向换来一辈子内向（不


    【系统提示】：姜夏撤回一个告白。


    两人聊天是句句有回应，却又完美错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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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