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基地特勤组——江恢。”


    两人下了车，江恢听到面前的门刷地一下滑开，里面顿时传来各种交错的脚步声。


    “规则结束之前，外面很不安全你先留在这里，等下一条规则出现。”宋近山沉声道，“本来应该带你去见妈，保险起见，还是等规则结束吧。”


    “好。”


    江恢清楚这点，而且他需要尽快适应没有视力的世界，紧接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夏祺？”


    “没意思。”夏祺耸了耸肩，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记了一下你们的步伐，大概可以认出来。”


    江恢坦诚道，多警惕总是没错的。


    “我是什么声？”夏祺问道。


    江恢毫不犹豫，“没有声音。”


    夏祺啧了一声，暗暗称奇，“不行，小灰灰，主控安排了好多奇怪的训练方式，恐怕就你可以了。”


    “小，小恢恢？”


    江恢明显一愣，他并不记得自己与夏祺的关系有这么亲近。


    夏祺嘿嘿一笑，“叫名字也太生分了，小灰灰多好，多可爱。”他抬手拍了拍江恢的肩膀，“咱俩都经历生死了，你在天台上喊的一声，我都快被吓死了。”


    “小恢你喊什么了？”宋近山问了一句。


    “没什么，要不我们先去训练吧。”江恢赶忙拦住对方。


    规则在上，他们必须要尽快避免刺激生理本能的反应，说话也同样如此。


    “行吧，小灰灰。”


    电梯门立刻开启，直达五层。


    江恢暗暗称奇，自【眼睛】降临后，整个总区上下可以说有条不紊，完全在息壤的掌控下。


    江恢一踏进来便听到拳拳到肉的摩擦，或者错落的枪击声，哪怕看不见，也不难猜到其中的画面。


    “先去换个衣服。”


    “好。”


    江恢摸了一会才进到更衣间，换下外套，他脸上的表情莫名冷了下来，小心掏出那张纸，上面凹凸不平，是用指甲刻出来的。


    【规则属于我们。】


    ——反叛者。


    关键是他压根不知道是谁放到自己身上的，从【眼睛】降临后，他去过太多地方也接触到很多人，污水厂、特勤组、检测中心，跟自己说话或者没说话的人都有可能，根本无从查起，所以总区里也藏着反叛者，甚至瞒过了息壤的‘眼睛’。


    但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您好江恢。”


    江恢心中一慌，指尖停留在纸上，毫不犹豫地将那张纸条揉碎，彻底毁尸灭迹。


    基地对反叛者处置态度坚决，宁杀不放，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留着它到底是个隐患，他只想尽快回到过去，找到阻止规则降临的办法，不想成为基地斗争的牺牲品。


    “怎么了？”


    “建议您拿左手顶上的衣服，尺寸与您的身材更为匹配。”息壤似乎没有听到江恢语气里的一丝紧张。


    江恢一愣，只好挤出一声谢谢，干脆利落地换去身上的衣服，的确合身。


    他看似随口问道，“主控，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不仅能够匹配计算出规则降临的原因，又能够同时运营如此庞大的世界，像这样的AI还有什么弱点吗。


    “很多，”息壤思索一番，一本正经地答道，“比如您能告诉我为什么鸡兔同笼题里鸡有3只，兔子有11只。”


    “你自己慢慢算吧。”


    江恢自己都忘了这茬，他挑了挑眉，走出更衣间。


    “所有人集合，正式训练开始，主要内容是锻炼各位的触觉与听感。”


    特勤组的训练删掉了需要眼睛或者可能会违反规则的项目，只保留了专项训练的方式。


    “各位拿到了纸了吗？”


    江恢摸到了纸张上几颗凸起的盲文，心中略有不妙，难道息壤发现了自己那张纸条了？


    “未来七天的时间里部分任务需要通过一些简单的盲文来进行沟通或者识别物体，大家可以了解掌握一下。”□□讲解说道，“纸上是基地行为准则。”


    基地准则共有二十条，作为首位的便是遵守规则，不可违反，至于其他重要的便是要接受主控的一切安排。


    江恢挑了挑眉，他似乎拒绝了很多次。


    “新来的？这个词学会了吗。”


    江恢默默记住了几个词语，但在□□询问的过程中故意表现一无所知。


    “第一条也不行，一个点也摸不出来？”□□头一次碰上，顿时头疼。


    江恢坚持说，“不好意思，我天生触感不太好。”


    □□有些无奈，“你去练习一下听感吧。”


    所谓的听感练习就是要求队员站在一堆移动的靶子中间，用枪准确地击倒它们，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捕捉到细微的声音线索，练习培养其听觉感知能力以及对环境变化的适应力。


    “江恢你先开始吧。”


    江恢犹豫地走了过去，随便摸上一柄枪，站到了靶子前。


    耳机里息壤给江恢一定程度上的提示，纠正姿势，组装枪支，等等堪称事无巨细。


    江恢上手操作很快，站在靶前，他闭着眼尽量让自己遗忘掉那种射击的感觉，可杀人的阴影始终徘徊在心中，迟迟无法扣下板机。


    杀死一个人和诡异是截然不同的。


    “以您目前的情绪状态来看，可能暂时不太适合继续这类训练。”息壤说道。


    江恢攥紧枪柄，额前浮起一层薄汗。


    “克服心理障碍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可以为您更换一个训练模式，”息壤贴心的考虑好一切，“射击课程安排可以在下次的规则。”


    “不用，我想再试试。”


    江恢果断拒绝，清楚必须得克服这份恐惧，一味逃避，死在枪下的只会是自己，他再次抬起手臂，站姿笔直，浑身不自觉地散发出一道冰冷的气息。


    “砰——”


    靶子应声倒地。


    ［特勤组队员江恢——五环。］


    ［特勤组队员江恢——七点一环。］


    ［特勤组队员江恢——八点五环。］


    大厅内的数据大屏实时播报着各项信息，在【眼睛】降临之后，总区开启了语言提示功能，江恢一枪一刷新的射击成绩瞬间响遍整个训练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江恢并未理会那些窃窃私语，专注于击中那些不断移动的靶子，极力捕捉那一闪而过的风声。


    “您比我预测中的要更加...坚韧。”息壤陡然出声，冰冷机械男声中似乎听出了一丝温度。


    “谢谢。”


    江恢平淡地应了一声，训练了整整三个小时，练到手指僵麻，才稍微让自己喘了口气。


    “小灰灰......”夏祺在背后幽幽道。


    江恢动作一顿，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咬牙切齿，“怎么了。”


    “你个卷王，原本只有两个小时的训练，一下涨到了三个小时，这破靶子听得我耳朵都快听聋了。”


    江恢也确实没想到这点，“下次注意。”


    “差不多，走吧，先休息下吧。”夏祺赶紧勾住他肩膀，深怕他再练上半天，抓紧时间道，“主控，切换路线导航至楼下餐厅。”


    “是，请沿当前路线前行六米，已为您开启电梯，电梯内存在障碍物，请注意向左侧避让。”息壤的回答堪称完美，根本挑不出错。


    “研究中心出的那些新款能量棒，口味着实古怪，”夏祺拉着他吐槽各种口味的能量棒，“咱得赶紧走了，希望今天早点去能领取到正常的午餐。”


    可惜紧赶慢赶，到两人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众人都拒绝的草莓味。


    夏祺叹了口气，狠狠撕开包装，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这份是你的。”食堂工作员往前一推。


    “好。”


    江恢倒是无所谓，他对食物向来没什么特别的偏好，给点水扎根能活的性格，只是一上手却摸到了温热的面包。


    夏祺没听到江恢的声音，含糊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味道，难道食堂出三明治能量棒了？”


    “应该不是。”江恢有些奇怪，他皱了皱眉，“东西是不是给错了？”


    食堂工作员微笑道：“没有，这是五分钟前主控为您预留的一份餐食。”


    江恢一愣，他好像没有要求吧。


    息壤解释道，“实在抱歉，考虑到您前期身体亏损情况，并不建议食用速食产品。”


    “主控什么时候有人情味了？”夏祺语气古怪，“也没到更新日吧。”


    “更新？”


    江恢皱了皱眉，主控已经展现超乎寻常的能力，还能怎么更新？


    夏祺摆摆手，“我听队长说你忘记了很多事情，没想到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他咬了口能量棒，含糊道，“AI系统刚出现的时候，网上有人天天吐槽他压根没用，后来才发现是商业对手有人往他系统里植入了一段病毒，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主控设定了自我更新程序。”


    江恢嘴角一抽，说的该不会是息壤三头鸡的时期吧。


    “救命！”


    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呼救，没有给任何反应的时间，身边几个立马冲了下去。


    “快走。”夏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江恢一下楼便嗅到了一道浓郁的腥味，伤员源源不断地抬了进来，每个人痛苦与哀嚎霎时传遍了整个大楼。


    “出，出什么事了？”江恢立刻问道。


    对方言简意赅，语气急促道，“二队有人撞倒了什么东西，他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睁眼了，然后它把旁边队友的眼睛都给吃了。”


    江恢心中一惊，被吓到了睁开眼睛，也不过是人的本能反应，这样就算变成诡异了？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违反了规则，那诡异呢。”


    那人显然是逃出来的，气还没喘匀，“会议室那边......”


    江恢喉结一滚，立刻跑往那个方向。


    “请大家遵守规则，不要睁眼，系统内具备一定检测功能，可在第一时间内给予提示预警，直接开启自毁模式。”


    “预警开始，3.2...1。”


    广播内传来息壤安抚的声音，下一秒，爆炸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轰然炸开——


    江恢停下脚步，脸上飞溅一阵温热，他下意识抚去那丝血迹，死亡的气息萦绕不去，整个人颤抖不已，而脑中唯一的想法便是不要睁眼不要睁眼。


    死去的组员是B级异能者，以速度闻名，在他违反规则成为诡异后，同样继承了这样的能力，所以在收到息壤预警之前，他已经把身边所有人的眼睛全部扣走了，毫无转圜的余地。


    “请清理现场。”息壤冷漠发出命令。


    江恢迟迟无法回神，遭遇危机后，总忍不住地代入到自己身上，他不由想到了更早一点的时候，自己稍微睡了一会，如果没有控制住睁眼的反应，恐怕也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但又多少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反应？


    即便控制住了，谁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不会违反规则。


    江恢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空气像水一般流荡进入肺里，在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之中，他不由自主地摸上那只耳机。


    “滋。”


    息壤的声音清晰响起：“执行者江恢，请问能听到吗。”


    “可，可以。”江恢嗓音有些哑。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新问题，连特勤组都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外面恐怕只会更加严重。


    “全体会议室集合。”


    息壤开启了公开频道，宋近山召集了会议，要求将‘耳机’分发到各个区域，任务紧急刻不容缓。


    规则降临以后，这种情况每次都会发生，众人也都适应了说走就走的节奏。


    “最新统计数据，【眼睛】导致全境诡异增加了十万四千多人。”


    息壤汇报着最新进展，忽而一顿：“十分钟前，三区管理者汇报区域内疑似存在一只S级诡异，现已派遣T7小队前往剿灭。”


    特勤组的重型卡车在各个街区呼啸而过，坚实的轮胎将路面上那一层薄薄的冰碾得粉碎，留下一道道车辙印记。


    总区派发的任务中还落下了最后一个点位，那是一片白不管的黑色地带，人口不算多，但园区地形复杂。


    “我去吧。”江恢主动领取了任务，抓过物资包背在肩上，干脆利落地跳下了车。


    车外的空气冷了十几度，风吹动了江恢两侧的发丝，他抬手确认了新眼罩完好，才略微感到一点安心。


    “向左绕行30米。”


    听着息壤不厌其烦的指导，江恢蓦然停下脚步。


    “三区里出现的S级诡异是不是3.28案件的受害者，规则发帖人树枝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