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京!
作品:《胡同槐下》 “小树,醒醒,咱要到啦。”
迷迷糊糊间,宋嘉树感觉到有只手在轻轻晃着他肩膀,他慢慢清醒了过来。
“诶哟,果然还是小孩子,睡得这样沉。我们马上到北京啦。”秦嫂笑道。
“啊,噢好。”宋嘉树看了一眼钟,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家里事情一向忙,他还从没有睡得这样久,没想到在这火车上睡了个踏实。
宋嘉树站起身来,去车厢尾巴的厕所间洗了把脸。正想着回座时,他看见了车厢门上的窗子,窗外远处有一排排房子。
绿皮火车的铁皮被初秋的太阳晒得温温的,不烫。火车速度较先前似乎慢了,铁轨的“哐当”声变缓了许多,像是人疲累时的喘气。宋嘉树把脸贴了上去,看向窗户外面。
窗外闪过一块木牌,牌上用红漆写着“北京界”,三个字有些变形,估计是被雨水泡得发涨,却在秋阳里透着股硬气。宋嘉树把视线望远,看见了远处的房子。不是宋家村的土坯房,是砖瓦房,一排排挤着,房顶的瓦片泛着灰光。有些人家的院墙五颜六色的,宋嘉树猜那应该是牵牛花。
火车开过一大片田地,里头栽着许多长势喜人的菜。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拿着竹篮在地里不知道做啥,竹篮里的青菜看起来很绿。她抬头向火车看了一眼,又弯下腰去。菜上肯定还挂着露水,宋嘉树猜道。
快九点时,火车鸣了声笛,“嘟……”,不尖,倒像是悠长的招呼。
站台越来越近,脚下铁轨的“哐当”声更慢了些,渐渐踏实了下来。北京的站台上的人比县里赶集日还密,有人扛着鼓鼓的蛇皮袋,有人抱着孩子,孩子手里举着红通通的糖人。有块纸牌写着“接王经理”,字不知道是用什么笔写的,写得又黑又大,龙飞凤舞,但宋嘉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宋嘉树回到座位,背上了包。他摸摸那处已经被秦嫂补好的地方,对秦嫂感激一笑,道:“秦嫂您手艺真好,想来秦大哥讨着您是有福气的。”
秦嫂捂嘴乐道:“哈哈哈,你这小毛头嘴巴倒是甜,不知以后坏了哪家闺女。行了,那我们准备下车吧。”
等那车子彻底停稳下来,火车门就开了。脚刚踩上站台,一股暖烘烘的气浪就裹了过来。终归是到了北方地界,温度较老家来说,已经是凉快了很多。锡安县还在夏天尾巴,这北京已经入秋了。
有人推着行李车跑过,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咕噜噜”响,混着乘务员的吆喝:“让让!让让!”闹得人耳朵嗡嗡的,却比火车里的闷好受不少。
宋嘉树把书包往肩上拽了拽,背带磨得发亮,贴着肩膀,此时的他居然有些微微出汗。
他跟着人流往前挪,站台顶上的牌子写着“第二站台”,白字黑边,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眯起眼睛。旁边墙上刷着“游客须知”,说着什么“不准吸烟”“保管财物”之类的。宋嘉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这些字比村里的标语有用——村里的标语总说大道理,这些字却实实在在。
这时宋嘉树注意到了一个男人,他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东西,像是个盒子,正冲着里面说话。
那是个什么东西?
宋嘉树疑惑,但也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出了站,北京站的圆顶撞进眼里。灰扑扑的,却比课本上印的任何建筑都大,檐角上的铁花有点锈,透着暗黄古朴的光。
广场上的风带着股油条香,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宋嘉树在书上见过,那东西叫汽车,烧油的,吹得人鼻子发痒。有个老头蹲在旁边花坛上,面前摆着堆地图和一块木牌,写着“一元一张”。他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跟面前讲价的人说着什么,手指点在“**”三个字上。宋嘉树看着那三个字,心里动了动——初中的课本上印过**的图,红墙黄瓦,现在离得这么近,说不定哪天能走去看看。
广场上的人实在太多了,秋风不止吹着落叶,还吹来各种吆喝声:“来来来,往崇文门去喽,五毛一位”,“西单!一块钱!”……宋嘉树还看见不少学生模样的学生举着牌子,上边写着“辅导功课”或者“代写书信”。也不知道北京的学生是不是比村里头的学生都聪明,宋嘉树想道。
“小树,你有去处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宋嘉树回头,秦嫂牵着佩佩走了过来。
“不了秦嫂,我想着先在北京四处看看,然后去西城区找份活做。”宋嘉树知道秦嫂肯定急着找她丈夫,实在是不想麻烦她了。
“那好吧,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当心啊。”秦嫂牵着佩佩匆匆走了,佩佩回头冲他摆摆小手。
宋嘉树笑着也摆摆手告别。
呼……宋嘉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接下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京打拼,只能靠他自己了。
宋嘉树知道钱的重要性,在城里立足下来之前,除非必要,他要留好兜里这33块5毛。
他往大路上走去,他还没见过这样宽阔的大马路。马路中间被白色栅栏隔开,地上还画着白色条纹路,旁边竖着块牌子,“行人通过”。
北京和小县城就是不一样,还有人专门走的路呢!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尽是自行车和三轮车,“叮铃叮铃”的声音在城市上空盘旋。汽车的数量也不算少数,车屁股吐着黑烟,也在车流中前进。还有一种大车也在路上行着,车里或坐或站挤满了人,晃晃悠悠地开着。
“那难道就是公交车?”
大路两边尽是房子,清一色的砖瓦房或水泥房,门口或挂或竖着招牌,什么“晓梅美发店”“北京供销物资交易市场联合经营部”“化工胶粘剂商店”“百合餐厅”……
宋嘉树走在路边,直看花了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宽阔绵长的大马路边全是店面,处处透着繁华。
他继续向前走着,忽然见到了两间商店之间留了处空,青石板铺成一条小路向里延展。
“这就是北京胡同……”
宋嘉树在火车上听对座的男人说过,北京处处都有胡同。
宋嘉树一边左右张望,一边向着胡同里走。胡同两边墙上的灰瓦像被阳光晒褪了色的绸子,一片压着一片往远处铺,到了墙根儿忽然拐个弯,露出半截红墙,墙头上爬着的牵牛花紫莹莹的,和砖缝里头的青苔相映衬着。
宋嘉树顺着弯儿继续走,又见着一座院落。这院落由四座两两相对的房屋围成,坐北朝南,大门敞开,显得自然大气。
书上有过图画,宋嘉树知道,这就是四合院。
这四合院的门墩被摸得溜光,石狮子的耳朵圆滚滚的,像是在听胡同里的脚步声。宋嘉树回头,穿布鞋的老太太沿他身边走过,挎着的竹篮里的冬枣红得发亮。
这北京的胡同倒和外头的繁华全然不一样,有着一种别样的舒适安宁。宋嘉树喜欢这种感觉。
“不给不给!你自己来拿呀!”
一阵吵闹忽然从胡同另一边传来,宋嘉树转头。
一个男生飞快地从宋嘉树身边掠过,手里举着一块黑色的东西。宋嘉树认得,那是收音机。
“喂,还给我!我才修好的,你别又弄坏了!”
又有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追了过来,边跑边叫嚷着。
胡同本就狭窄,那男生在跑过宋嘉树身边时,两人的肩膀撞在了一起。
宋嘉树一个不备,被撞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就在他身形晃动时,那男生马上停下扶住了他。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抱歉抱歉,没撞疼你吧。”男生嘴上连连道歉,手搭上宋嘉树肩头,轻轻地揉了揉。
宋嘉树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几乎有些烫人。他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
身穿一件洁白的短袖,胸口处有个标志,想来这是件校服。
干净利落的头发下,露出了一双亮亮的眼睛,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讪笑,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没关系的,不疼的。”宋嘉树站直了身子,也回了个笑容。他在村里时做过那么多活,虽说身上肉不多,但也算是身强力壮,这一撞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生闻言也松开了放在宋嘉树肩头的手,转而拍了拍,说道:“那好,我就走啦。”
男生转头又冲着同伴消失的方向喊了声:“等等我啊!喂!”拔腿继续追了上去。
宋嘉树也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继续在这曲折的胡同里绕来绕去。
在这北京城东钻西逛了大半天,宋嘉树看看太阳,应该中午了,难怪肚子泛上一种饥饿感。
宋嘉树从包里拿出一张玉米饼,开始往胡同外面走去——他该去西城区了,去找王叔,看看能不能也在工地上寻份活做。
打听西城区工地的过程格外顺利,宋嘉树拦住了一个看起来和善的老婆婆,在宋嘉树乖巧的笑容下,她很乐意地指了路。
西城区原来里火车站也不远,宋嘉树按照老婆婆指的大致方向走了个把小时,远远看见了一片工地。
工地在一片围挡后面,蓝色的铁皮上刷着“安全生产”四个红漆字。掉了漆的地方露出斑斑锈迹,像是结了层痂。高塔一般的一座机器的长臂在半空慢悠悠地转,钢筋碰撞的“哐当”声震得他耳膜发颤。
宋嘉树顺着围挡走,看见个戴安全帽的师傅蹲在地上啃馒头,他赶紧走了过去:“师傅,我问一下王建军在这儿吗?西城区工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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