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嘴里不自觉地哼着童谣，简菡惊觉，都腊月二十八了，离过年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天。


    细细想来，她到五福镇，竟已有小半年光景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她轻声感叹一句，收敛心神，利落地系上了围裙。


    年关将近，虽有些想家，但这客栈里的烟火气，也早已成了她新的牵挂。


    腊八节怎么能不腊八粥？


    提前泡发好的糯米、紫米、红豆、绿豆、芸豆、花生、莲子、红枣、桂圆干，还有她特意加进去的薏米和百合，林林总总十几种食材，淘洗干净后一同放入巨大的陶锅中，注入足量的清水。


    灶膛里架上耐烧的柴火，大火烧沸后，便转为文火，慢慢地熬。


    熬腊八粥急不得，需要耐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锅里的水汽氤氲，各种豆类、米粒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舒展、开花，释放出各自的香气和色泽。


    糯米的粘稠，豆类的沙软，枣香、桂圆香的甜蜜，交织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温暖醇厚，直抵人心的甜香。


    熬粥期间需要不时用长柄木勺在锅底搅动，防止粘锅。


    直到粥体变得浓稠软糯，米豆皆烂，粥面上凝起一层厚厚的“粥油”，这腊八粥才算熬到了火候。


    大量的红糖用温水化开，晾至微温，倒入磨得细细的面粉中，再加入适量的老面肥，揉成一个光滑细腻的面团。


    盖上湿布，放在温暖处等待它静静地发酵，直到面团膨胀至原来的两倍大，内部充满蜂窝状的气孔。


    将发酵好的面团取出，放在撒了干粉的案板上，用力揉搓排气，这步关系到馒头最后的口感是否筋道。


    然后将面团搓成长条，分成大小均匀的剂子。


    每个剂子再反复揉捏，整理成圆形，用刀在顶部划一个深深的“十”字口。


    提前泡软好的去核红枣，随意地塞在馒头身上，切成细条的还能塞入十字口中。


    做好的馒头胚放入蒸笼，盖上盖子进行二次醒发。


    待馒头胚比之前膨胀一倍多后，便可往灶台里添柴，大火足汽蒸上两刻多钟。


    熬好的腊八粥，色泽深沉。


    紫米和红豆赋予了它厚重的底色，其间点缀着白嫩的莲子、金黄的桂圆、红艳的大枣，以及各种豆类和果仁，内容丰富，看着就暖意融融。


    红糖大枣开花馒头，个个红胖饱满，顶部的十字口在蒸制过程中自然绽开，如同花朵，露出里面镶嵌着的深红色枣肉，馒头本身透着红糖的焦糖色泽，甜香扑鼻。


    腊八粥入口，是极致的软糯香甜。


    各种豆类和米粒早已熬得融为一体，口感绵密顺滑，红枣和桂圆的天然甜味渗透其中，以为加了桂花酱的缘故，吃起来甜中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暖呼呼地一路从喉咙熨帖到胃里，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馒头松软无比，带着红糖特有的焦香和甘甜，咀嚼间，面香、糖香、枣香完美结合，那嵌在“花心”的枣肉更是甜糯可口，空口就能吃下好几个。


    “吃着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穆阳撩开厚门帘走了进来。


    还没到他平日上值的时间，这时候出现倒是稀奇。


    苗学望正咬着一口暄软的开花馒头，见状便要起身去给他拿副碗筷，肩膀却被穆阳伸手按住。


    “诶，别！都坐着。”穆阳手上用了点力道，苗学望便顺着他的力道重新坐了下来。


    “我吃过了，特意在上值前绕路过来，是想给你们提个醒。”说到这儿，穆阳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大堂，又掀开帘子探头往外头街上瞧了几眼。


    随后，他习惯性地想往桌沿上一坐，汪屿立刻“嘶”了一声，眼神警告。


    穆阳屁股都挨到桌面了，接收到信号，赶紧像被烫到一样弹开，嘴里嘟囔着：“真小气！”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老老实实在空余的条凳上坐了下来。


    “抓走的那个兔娘，还真审出来点东西。”穆阳压低嗓音，身体前倾，用只有桌上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还记得上次在街上闹事，被我们带回去的那对姐弟吗？海胆和葛大力？”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见大家都是一脸茫然，他又提了句醒，“就是你们后来捡回来的那个？满镇子追着打吃肉的人，那个使一对大锤的黑衣姑娘？她弟弟叫葛大力，现在送少慈院去了那个。”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想起来了。


    穆阳见状，继续说道，神色凝重了几分：“根据那兔娘的供述，她跟那对姐弟俩，算是一伙的！”


    “我们分别提审了海胆姑娘，还特意去少慈院找了葛大力核实。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都吐出了同一个名字——黑羊。”


    “黑羊？”汪屿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眉头紧锁。


    “嗯。”穆阳沉重地点头，“根据他们三人描述的外形特征、惯用手段等信息，与我们衙门卷宗以及镇妖司的记录比对过，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暗影组织那个失踪已久的前副总使，黑羊。”


    简菡听得云里雾里，对什么暗影的副总使并不了解，但环顾四周，除了同样懵懂的苗学望，汪屿、雪翎甚至墨无咎的脸上，都能明显看出来，这个“黑羊”的出现，意味着事情绝不简单。


    “能找到这个黑羊吗？”汪屿沉声问道。


    穆阳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挫败感。


    “此人极其狡猾，反追踪能力极强，我们根据那三人提供的零星线索追查过，都断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黑羊重现，目标很可能还是你们，千万小心为上。”


    他起身，弹了弹官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准备离开。


    临走时，眼疾手快地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两个还温热的红糖大枣开花馒头，挨个啃了一口就往外走。


    简菡看着他这动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留他正经吃他不吃，偏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她摇摇头，拿起勺子，刚舀了一勺甜甜的腊八粥送入口中，就见汪屿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呼啦一下站起身，急匆匆地就往对面衔蝉苑走去，看样子是去找苗澈商议了。


    她也不在意，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倒是一旁的苗学望，看着汪屿他们匆忙的背影，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小师父，圆圆他们……”


    简菡伸手按住他粗壮的手臂，语气平静：“别管他们，他们自有分寸。”


    说着，她还用公筷给他夹了一根油光红亮的卤鸡腿，放进他碗里，像安抚大狗狗一样柔声道，“吃你的哈，乖，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饱饭。”


    苗澈之前发现的那个地道，虽然已经被穆阳带人彻底堵死了。但众人都明白，那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出一条，就能挖出第二条、第三条。


    墨无咎这几天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客栈周围，包括后院、墙角、屋顶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还设置了不少隐蔽的警示和防御性小型阵法。


    然而，汪仙楼和衔蝉苑门前的街道是公家的，他们没权利不让人走，这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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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在的敌人最大的便利。


    汪屿和苗澈商量了一下，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两栋小楼的屋檐下，不起眼地挂上了一种特制的“啄木铃”。


    这铃铛并非用来听响，而是依靠极其细微的灵气波动来感知特定范围内的异常移动，尤其是那种试图隐藏身形和气息的潜入者。


    到底是被这接连的事情影响了心绪，简菡想着已经近年关了，有些事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她跟汪屿说了一声，便拉着苗学望去了趟菜市，尽早把年货给囤了，也好安心过年。


    跟客栈里略显凝重的气氛截然不同，大街上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不绝于耳，充满了年节前特有的热闹和活力。


    卖春联、年画的摊子前更是排起了长队。


    简菡一时好奇，也费力地挤进去看了一眼，拿起一副看了看，心里嘀咕：这还没对门那群猫猫们随手写得好呢！


    于是，她费力地猫着腰，又从拥挤的人堆里挤了出来，喘了好几口粗气，拉着苗学望就往旁边的书斋走。


    “咱们去买点上好的红纸和金粉墨回去，让苗澈养的那群猫猫们写，肯定比这卖得强！”


    活禽客栈后院还养着一些，市场里的价格已经翻着跟头往上涨了，简菡便没凑那个热闹。


    可年猪……


    她琢磨了一下过年期间可能的用量和需要，去找了相熟的肉铺徐老板，直接定下了三头肥猪，约定好过几天宰杀后送来。


    幸亏出门前找了雪翎，借了她的储物戒指，否则这么多东西，光靠她和苗学望四只手，还真拿不回去。


    将大部分采购的物品，如米面粮油、糖果点心等都收进了储物戒指，但还有一些现买的零碎东西拎在手上。


    简菡看苗学望两手都提得满满当当，怕他辛苦，便在街口拦了一辆拉客的驴车。


    回去的时候，恰好赶上了镇上夕阳红歌舞班子在街心广场的表演。


    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人往前走十步，驴车都动不了一步。


    二人等得心烦，无奈之下，也就无意间看了会儿表演。


    透过黑压压的人头缝隙，偶尔能瞥见台上鲜艳衣裙和挥舞的彩绸。


    可瞧着瞧着，简菡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的目光定在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眉头渐渐蹙起。


    她扯了下身旁苗学望的衣角，伸手指了下那个方向，声音压得极低：“你看，那边人群里，那是不是石睿？”


    苗学望个子极高，块头又大，即使坐在驴车上，视野也比简菡开阔得多。


    他闻言，立刻凝神朝着简菡所指的方向仔细看去，辨认着那个身影。


    光看背影和侧脸还不够，他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微微耸动鼻子，努力在混杂着各种味道的人潮气息中，分辨着属于石睿的气息。


    人太多，气味也太杂。


    苗学望屏住呼吸，特意多分辨了几遍。


    确认无误后，他低下头，对着简菡，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用气声道：“是她，没错。”


    简菡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心也沉了下去。


    石睿不是说家里人病还没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似乎在跟旁边的人低声交谈着什么，那人的背影被拥挤的人群挡着，看不太真切。


    过了好大一会儿，简菡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问着苗学望：“你能不能用术法，将她和旁边那个人交谈的场景，悄悄地留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