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蝉苑主打一个文雅风流。


    猫猫们虽穿着有些不正经，可开门做得都是吟诗作对、品茗听琴的正经风雅生意。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但，也有例外。


    这例外，便是苗学望。


    汪屿和苗澈的二哥。


    他在衔蝉苑，堪称一颗冉冉升起的“灾星”。


    让他给客人斟茶，他手一抖，滚烫的茶汤全泼在了客人身上；让他帮忙研磨，他“咔嚓”一声，将上好的墨条硬生生撅成两截。


    客人们气得脸色通红，指着他鼻子骂“朽木不可雕也”，他一本正经地回嘴：“客官，我三大爷是木匠，三大娘会绣花，但三大娘没干过木匠活，三大爷的成品也不雕花。”


    天天都有客人来投诉，苗学望几乎把衔蝉苑里里外外的岗位轮了个遍，竟没有一处能让他安安稳稳干满一整天的。


    青梧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他忍无可忍，堵在了苗澈的房门口，今日势必要个说法。


    苗澈往左挪步，青梧便朝左边一挡；他朝右，青梧立刻跟进跟上。


    两人互相瞪着猫眼，直到眼睛酸涩发胀，苗澈才转身眨了眨眼，长叹一声。


    “诶！”


    苗澈回身，一屁股坐在桌边的黄花梨木椅上，语气里满是无奈。


    “青梧，他是我嫡亲的表哥，血脉相连，你让我又能怎么办？”


    他伸手取过桌上温着的鎏金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上好的“雪顶含翠”，煮茶的水都是取自终年不化的雪峰山泉，清冽无比。


    “难不成，我也找个媒婆，给他安排相亲去？”


    “那你也不能让他在咱们店里继续这么嚯嚯下去啊！”青梧一把夺过苗澈手中的镂空雕花白瓷茶杯，仰头就灌了下去。


    他刚要继续辩驳，一股清雅绝伦的回甘自喉间涌上。如雪后初霁，清泉淌过山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香，瞬间抚平了他舌尖的焦躁，让他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心神为之一震。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桌上的茶具，再看看苗澈那一脸痛心疾首的神情，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牛饮之下糟蹋了什么好东西。


    他的气势不由得弱了一截，可一想到苗学望那些光辉事迹，青梧立刻又挺直了腰板。


    “那对面汪仙楼的汪掌柜，不也喊他一声二哥嘛！既然在咱们这儿不成，说不定对面能成呢？”


    “我看苗二哥就挺适合干餐饮这行的！”


    说话间，他趁苗澈垂眸思索的间隙，猫猫祟祟地伸出爪子，想偷偷再给自己斟上一杯。


    “啪！”


    他的手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青梧嗖地把手缩了回去，讪讪地摸了摸挨打的地方。


    “你这提议不错。”苗澈眼中精光一闪，顺势站起身，拉着青梧的胳膊就把他往门外推，“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诶！诶！掌柜的！”


    “掌柜的！你别推我啊！”


    “让我再尝一口！就一口！一口嘛！”


    咚！


    身后的房门重重合上。


    青梧对着紧闭的门板，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联培？”


    正在后院帮花匠松土却差点把一株名贵牡丹连根刨出来的苗学望，听到青梧的话，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桌，倏地站了起来，那力道大得差点把石桌给掀翻了。


    “对！联合培养！”


    青梧赶紧稳住摇晃的桌面，仰头看着这位高大的苗二哥，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二哥，你觉得对面汪仙楼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被青梧这么一问，苗学望瞬间想起了那日吃过的红烧肉，虎目放光，两只大手齐齐竖起大拇指：“香！太香了！”


    “那你觉得，咱们衔蝉苑这几日的伙食如何？”青梧继续不动声色地引导着。


    苗学望又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在衔蝉苑吃得饭，挠了半天脑袋，愣是一句话没憋出来。


    “所以啊！”青梧站起身，想拍拍苗学望的肩膀以示鼓励，奈何身高差距悬殊，第一下拍了个空。


    他不动声色地踮起脚尖，总算在第二下成功拍到了那结实的臂膀，“我们决定，送你去对面汪仙楼联合培养，学习厨艺！这样，以后咱们足不出户，也能吃到对面水准的饭菜了！这可是为了咱们衔蝉苑全体猫猫们的福祉啊！”


    苗学望看着青梧，炯炯有神的虎目里，瞬间燃起了熊熊斗志，整个虎都热血沸腾了。


    “嗯！”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学着青梧的样子，也用力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差点把青梧拍个趔趄，“告诉团团，我会努力的！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说完，他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冲回自己房间，三两下打包好那点简单的行李，一副立刻就要住到对面去扎根学习的架势。


    衔蝉苑这先斩后奏的计策使得溜。


    等苗学望扛着小包袱，踏进汪仙楼大门后，汪屿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成了。


    汪屿暗地里磨了磨后槽牙，在心里给苗澈和青梧狠狠记上一笔，吃下这个哑巴亏。


    汪仙楼的后院不算大，但好在还有一间空着的房间，只是有些狭窄。


    墨无咎平日里喜欢用猫身蜷在柜台的软垫上睡觉。汪屿和他商量过后，便带着苗学望在后院转了一圈。


    最终，在征得两名当事人的同意后，他安排苗学望住进了墨无咎那间屋子的空置火炕上。


    来了新人，还被汪屿派（强）遣（塞）到了简菡手上，这晚上总得吃顿接风宴不是。


    新鲜的鸭血切成适口的厚片，在清水中浸泡，去除杂质，保持嫩滑。


    毛肚去掉筋膜，切成大小均匀的片；黄喉也改上花刀，以便更容易入味。


    上次简菡灌的香肠斜切成片，肥瘦相间，看着就诱人。


    鱿鱼洗净去皮，切出麦穗花刀，焯水后便会卷成漂亮的卷儿。


    提前煮好的鹌鹑蛋剥壳待用；鲜活的鳝鱼请摊主帮忙宰杀去骨，切成小段。


    前一晚卤制好的肥肠、虎皮猪蹄、虎皮凤爪，早已吸饱了卤汁，软糯弹牙，此刻正好作为豪华加料。


    素菜更是琳琅满目：脆嫩的绿豆芽，爽滑的豆皮，清甜的莴笋切段，金针菇去根撕开，藕片切得薄厚均匀，还有耐煮的苕粉、细粉，以及绿油油的油麦菜、菠菜和香菜。


    配菜备好，便能开始下锅了。


    大铁锅内，菜籽油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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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下入大把的豆瓣酱、泡椒碎、豆豉，慢火煸炒出红油和香味，再加入葱段、姜片、蒜末、花椒、干辣椒节，一同煸炒，那股子复合的麻辣鲜香瞬间爆发出来。


    接着烹入料酒，加入高汤熬煮，滚沸后，用细网筛滤去料渣，只留下那锅红艳艳、油汪汪的精华汤底。


    接下来便是依次烫煮食材。


    先下入不易熟的豆芽、莴笋、藕片等根茎类蔬菜，断生后捞出，铺在准备装毛血旺的巨大海碗碗底。


    接着放入鸭血、鳝段、鹌鹑蛋、卤味等，煮至入味后捞出，铺在蔬菜上。


    然后才是毛肚、黄喉、鱿鱼、香肠这类快熟的材料，在滚汤里涮烫片刻，刚一变色卷曲立刻捞出，铺在最上层，以保证其脆嫩口感。


    最后，将浓郁的红色汤底缓缓倒入碗中，没过所有食材。


    在堆成小山的食材顶上，撒上大量的蒜末、花椒粉、干辣椒段、白芝麻。


    另起一锅，烧热大半勺滚烫的香油和红油混合油，“刺啦”一声，猛地浇淋在那些香料上！


    瞬间，高温激发出极致浓烈的麻辣辛香，白汽蒸腾，香味如同爆炸般扩散开来，红油在碗中欢快地翻滚沸腾，映衬着各式食材，色彩斑斓，诱人至极！


    满满一大盆端上桌，内里的配料丰富得几乎要溢出来。


    油光锃亮，香气霸道，乍一看，跟端上来一盆火锅似的。


    “来来来，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二哥加入我们汪仙楼！”雪翎率先举起了杯。


    “叮叮当当”清脆的杯盏碰撞声响起，众人纷纷饮下杯中的葡萄白。


    毛血旺的汤面上，一层红亮的辣油微微荡漾，下面隐藏着各式宝藏。


    鸭血滑嫩如豆腐，毛肚和黄喉挂着红油，口感爽脆弹牙，咬下去似乎能听到细微的“咯吱”声。


    鱿鱼卷开花，鲜嫩非常。


    卤肥肠软糯带劲，虎皮猪蹄和凤爪吸饱了汤汁，入口即化，轻轻一抿，毫不费力就脱了骨，大口的胶原蛋白充斥在口腔里，比吃肉还过瘾。


    豆芽清脆，莴笋清甜，藕片爽口，苕粉滑韧……


    每一种食材都在保持自身风味的同时，带上了那股子统一的的麻辣鲜香。


    哪怕是额头冒汗，舌尖发麻，还是让人越吃越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苗学望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含糊不清地连连称赞。


    “好吃！这菜有力气！”


    他碗里的白米饭早就染上了红油，他掰了块白馒头吃进嘴里，嘶哈嘶哈地，拉得只吐舌头。


    简菡比他这话逗笑，给他盛了碗蛋花汤放在他手边。


    “二哥是不能吃辣吗？”


    苗学望道了谢，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


    “能！”他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下汗津津的脸，“能吃的。”


    他双唇有些发肿，跟打了玻尿酸般，极其性感，“只是没吃过这么有力气的！”


    经过磨合，简菡做菜的时候会根据大伙的口味增减调料用量。


    但苗学望刚来，简菡忘了问他。


    木已成舟，简菡只能默默给他手边多添些水啊，汤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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