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秋实忙前忙活地搭配衣服，描眉画眼，而春华在帮着梳头，出门在外，姚叶让她简单点。


    两位侍女都有些紧张，平日里做惯的活，今天却带着些生疏，姚叶头皮一疼，吸了口冷气，春华脸都吓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姚叶捂头把愤怒的目光瞪向一旁的赵钧，要不是他虎视眈眈的坐在一旁吓她们，自己也不会遭殃。


    “你……”她用手指指向门外，“出去。”


    他再多待一会儿，春华那手都抖的要把她头发拔秃了。


    赵钧眼神不善地盯着春华的手看，吓到春华头都低到胸口了。


    “要不，我给你找几个梳头手艺好的丫鬟，笨手笨脚的就别留在身边了。”


    这笨手笨脚说的是谁不言而喻，春华快被吓哭了，哀求地看着夫人，她走大运才来到夫人身边做贴身侍女，这要是被换走了，说不定就要被打发到后院洗衣服了。


    她听院里的妈妈们说过，洗衣服最磨人了，到了冬天那手指都冻烂了了，任你多好看，不出三年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一般都是犯了事的丫头婆子才会被发配到那。


    她梳头可好了，平日里夫人都是知道的，今天会犯错是太紧张了，大人一直盯着她的看，她每梳一下，大人的眉头就皱一下。


    她不是故意的：“夫人……”


    姚叶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让她别怕，有自己在，没人能赶她走。


    她从铜镜中盯着赵钧看：“有本事你来，你也好意思说别人笨手笨脚。”


    赵钧想到她那头柔顺但不听话的乌丝，心中有些挫败，刚刚看那丫鬟梳也不是很难，怎么到自己手里就那么难呢。


    “要不我再试试？”他蠢蠢欲动，他觉得自己刚刚都看会了。


    姚叶很是嫌弃：“我不要，你先拿自己做个实验，梳个简单的坠马髻看看，我到时候再考虑考虑。“她嘴角带着坏笑。


    赵钧：”我是男子。“


    姚叶挑眉，不屑道：“不愿意就算了，不都是头发吗？练手而已，哪来的男女之别。”


    赵钧没讨到好，心中不悦，不敢骂姚叶，就迁怒到两个丫头身上：“笨手笨脚的丫头也不知道你护着她们干什么，惹我不高兴，统统把她们卖了。”


    这下连秋实都有危机感了，她是知道自家主上的脾气，那是真能干得出来。


    只有姚叶听出他在强行挽尊，却偏偏不给他台阶，睨了他一眼：“你敢！我先把你卖掉！”


    自己还没两个丫头在她心中有地位，赵钧脸色难看的要死，气呼呼出了大门：“给你们一刻钟，巳时出发，过时不候。。“


    这怎么赶的及，春华和秋实立时忙了起来。


    姚叶可不怕威胁：“不用急，他不愿意等自己先走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去。”


    见赵钧气急败坏，她忽然就有了兴致：“慢慢来，打扮漂亮一点，上次春华不是说新学了个高髻，来，就梳这个。”


    春华愣住了，夫人之前不是说出门在外简单点，这高髻没有小半个时辰可不成，她求救地看向秋实。


    秋实无奈地摇头，主子斗法她们能怎么办，只是她们如今是夫人的人，只能听夫人的。


    她是看明白了，只要夫人维护她们，主上也没办法。


    她转身去重新换衣服，换那件红色织锦更显雍容华贵，和高髻也更配。


    见秋实姐姐这样，春华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开始重新帮姚叶梳妆。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赵钧脸已经黑的和锅底一样了。


    邓三装瞎，小心翼翼猫在那，夫人也是狠人，竟让主上等这么久，听到二楼传来动静，立刻跳起来去，但很快有顿住脚步。


    “夫……夫人。”他红了脸不敢看，声音喃喃。


    赵钧觉得有异，转过头去看，眼睛闪过一丝惊艳。


    他好像没见过她这么盛装打扮过，心底因她的违抗而产生的郁气瞬间也消散了。


    上上下下好一顿打量，带着满意的语气道：“很好看。”


    姚叶下巴带着几分傲气，好看又不是给他看的，她用得着他夸。


    “走吧，不是说很晚了。”


    赵钧笑着走了过来：“你穿宫装一定更好看。”心里已经盘算着让人去准备一些。


    以前他觉得宫装繁琐华丽，穿着它的那些人更像是提线木偶，僵硬麻木，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没有生气，就是个精致的假人。


    他很不喜欢，谁都知道东宫太子不爱华丽，喜欢清丽高雅。


    但今日他突然发现，他不是不喜欢华丽，而是要看人，就比如眼前这个人，他心头第一个想法，是她这身衣服还不够漂亮，若是换了宫装，她会更美。


    她就天生很适合宫装，就连斜眼看他时都那么好看。


    姚叶切了一声，讽刺他：“京城都没看到影子，你倒是会幻想了。”


    赵钧不以为意，和她一起坐进马车，笑着敲着窗户，像谈论天气一般和她聊起衣服来。


    “真想看看你穿上袆衣时的样子。”


    姚叶又想翻白眼，赵钧捏住她的脸：“不许翻白眼，都不好看了。“


    她瞪人，突然就想把身上衣服脱了，本是为了气他，如今竟成了取悦人了。


    “这衣服不错，不如照着这个多做几套，你以前的衣服太素净了。”


    姚叶把他手挥开，嫌弃擦着自己下巴：“别动手动脚的。”


    再说了，以前那衣服也不是她的，原主为了投其所好，把自己衣服都往素雅方向做，就是为了立住大家小姐的人设。


    谁知还是没摸准这变态的喜好。


    赵钧一直盯着她看，姚叶觉得浑身不自在。


    “没见过漂亮姑娘吗？”一直看，跟个登徒子一样，“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赵钧挡住眼，好像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到了一样：“打扮这么漂亮为什么怕人看，我都不介意。”


    她打扮的越漂亮，他越开心。


    赵钧有自信，没人敢对他的女人起心思。


    姚叶把头转到一边，去看窗外的风景，跟他是真的聊不到一块去。


    “我们去益州做什么？”她终于想起问这事了。


    “去收服人心夺天下啊。”赵钧头微微往后靠，身子放松地歪在一旁，给她递了快糕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派二叔去哪了？”


    姚叶纠正：“我二叔。”


    赵钧笑笑，从善如流：“是，娘子的二叔，我让他去替我拿下益州军，他办到了！”


    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他垂眸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岳父虽然去了鹿王那，但就算给他时日，他手中的兵力也不可能超过我舅父。”


    “如今我身边的人马都是舅父收拢的，或多或少跟郭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需要一支自己能掌控的精兵强将。”


    姚叶听的心惊，突然他抬头一笑，她暗叫糟糕，立马捂住耳朵：“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竟然现在就防着自己的舅父了，这让姚叶又惊又恐。


    郭荣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舅父，应该是他最信任的人吧，他……他已经多疑到这个地步了？


    姚叶偷偷觑向他，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听到了。”赵钧凑近，故意恶作剧对着她的脖颈吹气，姚叶打了寒战，往后面躲。


    赵钧得逞地笑：“你躲什么！”他笑的直不起腰来。


    “听到了就听到了，你害怕什么，这世上我们才是最亲密无间的夫妻，是彼此信任的盟友不是吗？你没猜错，我是防着舅父呢。”


    他用余光看向姚叶，自嘲一笑：“我这么做对我们彼此都好，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背叛的关系，也没有永远值得相信的人……”


    他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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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充道：“我例外，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他哪来的脸说这句话。


    姚叶嘴角抽动一下，示意他继续。


    舅父心中未尝对我没有怨恨，害了郭家的那人毕竟是我生父，我这身上有他痛恨的血脉。”


    他突然变得深情款款起来，对姚叶道：“其实若是我自己原也无所谓的，但你来了，我得有自保能力才能护住你啊！”


    姚叶忍了又忍才没破口大骂，她最大的危险不就是他给的吗？


    还说的这么情深似海，明明是各怀鬼胎，互不信任，却把原因推给她。


    以后甥舅反目，是不是还要把原因归结为红颜祸水啊！


    “真不要脸！”


    姚叶知道他听懂了。


    赵钧笑笑，很无所谓：“我更喜欢你夸我足智多谋心。”


    是啊，足智多谋，天天算计别人，也不嫌累得慌。


    “主上，杨先生和刘将军过来了！”


    赵钧有些意外：“这位刘能倒挺有意思的。”


    能屈能伸，他还以为至少要礼贤下士地表演一番，没想到竟如此的识时务，和梦中的负隅顽抗的他倒是不太像了。


    “还有多久到？”


    邓三回道：“还有十里。”


    赵钧吩咐停车，就在此处等。


    既然人家迎了过来，他怎么也要给别人个表现的机会。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远处路上出现七八匹马，姚叶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二叔杨云。


    “见过太子殿下。”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上前抱拳行礼。


    赵钧带着温和的笑容，很是亲切：“刘将军快快免礼。”


    这就是那位刘能将军，倒是貌不惊人，不过双眼内敛精明而坚定，一看就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


    姚叶透过窗户偷偷打量他。


    不想却和人家对视个正着，刘能有些震惊，之后是怀疑，探究。


    姚叶暗笑，人家说不定此刻正在怀疑赵钧的人品。


    办事还带着女人，一看就不是干大事的人，说不定在心中懊悔跟错了人。


    这么一想，姚叶干脆下车，倒要看看赵钧怎么解释。


    “二叔。”姚叶跟杨云问好。


    刘能带着几分错愕，


    赵钧倒是没有异样，郑重介绍说这是他的夫人。


    “刘将军。”姚叶笑着和他打招呼。


    刘能好有些不敢看她，表情怪异，低头赔罪：“夫人见谅，我是个粗人，以后若是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你恕罪！”


    赵钧宠溺地看了一眼姚叶，笑着打圆场道：“夫人最是心善，怎么会因这点小事怪罪人。”


    路上也不是叙话的地方，既然认主归顺的仪式已经走过了，大家便启程往益州方向赶。


    争取天黑前能赶到。


    刘能亲自在前面领路，他凑到杨云跟前，看了一眼马车，烦躁地挠头，语气带着几分抱怨


    “你怎么不早说你侄女是殿下的妻子，你说这事办的？”


    杨云被劈头一顿指责，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你也没问啊！”


    刘能满脸懊恼，一副办错事的样子。


    杨云突然想到前两天他一脸神秘地说给殿下准备了一份惊喜。


    他脸色变得严肃：“你做了什么？”


    他拉住刘能，低声急急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位殿下性格古怪，你别做多余的事情，快把你的安排叫停！”


    万一惹怒了他得不偿失，何况他都没摸清这位殿下都喜好，刘能他能知道什么！


    刘能苦恼：“殿下那边倒是不怕，反正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我家那母老虎。”


    刘能惧内这事杨云也有耳闻。


    “这又关你夫人什么事？”


    刘能看着老友长叹一口气：“你可害苦我了，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