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前台，一位看上去更年轻的阿姨双眼炯炯有神，正对着电脑工作。


    注意到有学生进入，她抬眼，对着林司潮点点头。


    奇怪……


    宿管轮班了？


    可林司潮记得宿管轮班规则：以中午十二点为界，换言之，下午乃至晚上的宿管应该是她前不久交谈的阿姨。


    出于莫名的直觉，她主动上前。


    “您好，先前那位……？”


    宿管挑挑眉，“刚离职。”


    林司潮的直觉成真，她愈发觉得奇怪。


    登上电梯，步入走廊，宿舍明显刚清理过，地面反着亮光，空气里漂浮着温柔的香气，像某种昂贵洗涤剂留下的余韵。


    为了验证直觉，加上答应裴仲川的邀请，她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大概一两分钟后，门被拉来，裴仲川右手推门，左手抓着一块湿毛巾，正在擦拭仍在滴水的发。她额前几缕棕发紧贴在白净的额头上，唇角带笑，眼睛弯弯。


    灯光从她身后倾泻出来，柔和而温暖，和走廊的冷白形成鲜明对比。


    “嗨？”她重现了上午的招呼，“请进。”


    林司潮顿了顿，眼神掠过她还在滴水的头发。


    “没事，”裴仲川看穿了她的犹豫，笑笑。


    林司潮只好进入。


    裴仲川的房间布局与她没什么不同，却更显温馨。暖色的灯光亮着，小猫图案的床罩、书桌上的小罐鲜花。空气里带着轻淡的香气。


    “喵——”


    一只橘色狸花猫忽然窜过来，尾巴轻轻扫过林司潮的裤脚。


    她浑身僵了一瞬，视线下移，猫正仰头望着她，眸子圆润，尾巴一摆一摆。


    “…你还养猫？”


    “嗯。”裴仲川点点头，坐下继续用毛巾擦拭头发。


    林司潮缓缓在她对面坐下，小猫不依不饶地往她脚边拱，发出柔软的呼噜声。


    她迟疑片刻，才慢慢伸出手。


    “看来裴虎很喜欢你呢。”裴仲川颇有些新奇。


    小橘猫果然顺从地把脑袋抵上她的手心，毛茸茸、暖洋洋。


    林司潮垂眼，心底一瞬空白。


    “很好听的名字。”


    城中村的家附近，野猫其实很少。社会已经建立了完备的动物保护与宠物保护系统，随意遗弃宠物情况极少。


    但也无法完全杜绝。林司潮还记得，是在母亲离开的第三周，她便在路边遇到一只小橘猫，脏兮兮的。


    城中村的人连自己的温饱都难以维系，又如何温暖一只野猫？


    但其实野猫的生命力很强，流浪生活也如鱼得水。


    但是林司潮还是自顾自的产生莫名同命相怜之感。


    喂养后的第三天，她又去路边。小橘猫已经消失了。


    “你问那只野猫？被人领养了。”


    “……谢谢。”


    林司潮无法界定自己对猫的情感，就像她对于感知自己是否在意她人一样困难。很多时候，她往往在很后很后面，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如此在意一起感情、一段关系、一些回忆。


    就像在母亲失踪后，搬离已经不记得的最初的家，与林艾来到城中村的租房，她都没有什么感觉。直到某个下午，望着那张照片，突然眼下冰冷。


    抬手摸去，原来是眼泪。


    此时房间陷入长久的静默，却并不尴尬。橘猫正安静卧在她膝边打呼噜，呼吸温热。


    林司潮骤然回神，抬眼，直直对上对面少年的眼睛。


    裴仲川弯了弯眼，眸中绿意盎然，泛起笑意，“你喜欢吗？可以常来看它。它也很喜欢你。”


    林司潮抿抿唇。与在学生会时的凌厉截然不同，此刻的裴仲川比上午更平易近人。可这种不协调感反而让她心口一紧。


    “我来找您，是想接受邀请。”林司潮面色不改，语气恭敬。


    “这样？”裴仲川挑挑眉，露出惊讶的神色，“那真的很好了。”


    “另外，你不必称呼我为您，我们可是同辈。”她又笑了笑。


    林司潮却更无法应对如此柔情的氛围，这间房间过于温暖，暖色的灯光、柔软的被褥、可爱的图案、一只有着威武名字的小橘猫——这些都是她穷及童年、甚至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一切。


    “…谢谢。”林司潮生硬地道谢，本能告诉她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裴仲川的神情依旧柔和，仿佛没有察觉：“那明天就来入职吧。”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学生会的徽章，递过来。


    那是掌心三分之一大小的一块金属，质地沉甸甸，边缘刻着繁复的蔓藤花纹，金光暗暗流转。正中是一枚展翅的鹰，双翼舒展，利爪紧握着一支权杖。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学生会的一员了，林司潮同学。”


    金属的冰冷刺了林司潮一霎。


    她抬眼，眼前少年依旧笑得温柔。


    她点点头，果断转身，“我先回房了。”


    她不想与裴仲川打交道，各种程度上。


    至今都没弄明白那个宿管为何离职，但她心里隐隐有答案：是裴仲川。


    为什么？


    算了。想也想不出来。


    ***


    第二日，林司潮照常上课。


    “林同学，有人找你。”


    她往外望去，熟悉的少男站在后门处。


    冬日阳光从高处斜落，将他笼在一层金色柔光里。南绘今日穿着一件银灰色呢大衣，内里是雪白的毛衣，深色长裤裹出修长的双腿。他五官漂亮精致，皮肤白皙，眉眼宛若雕刻出的瓷偶天使。


    注意到她投来的视线，他竟然先是下意识躲闪，随后又倏然抬起下颌，像是硬撑出自信，理直气壮地看向她。


    林司潮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看样子南绘没带跟班。


    优势在她。


    她起身，往教室外走去。身后，同学们目光隐隐带着担忧，几名同学活跃在吃瓜一线，手指在手机上飞舞。


    南绘见她走近，唇角勾起，傲慢地扬扬下巴，声音清亮：“过来。”


    命令的语气，林司潮听惯了，却不是习惯，只是不在意。


    她没有回应，而南绘因此面色阴沉，却没多说，转身迈步，皮鞋踏出狠厉恼怒的步伐。


    林司潮默默跟在后面。


    眼熟的地方，是她那天翻窗落地到的草坪，似乎还是顾景的私人财产。


    南绘大概跟顾景关系不错，毕竟都是世家男儿。


    南绘走到中央，转过身来。


    阳光下，他的面容瑰丽夺目，尖下巴、白皙皮肤，宛如被精心供养的纯净瓷器或精美花瓶。


    他盯着林司潮的脸，此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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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凤眼正冷冷看着他。


    可他心底却莫名燥热，像被烈火灼烧。


    他缓缓开口，带着居高临下的笃定：“你想好怎么赔罪了吗？”


    本来准备动手反击的林司潮：？


    此时她没回应，南绘也不恼不急，反倒将下巴扬得更高，面容因自信而明亮：“做我的仆人，一个月。”


    林司潮：？


    她还尚未吐槽，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


    【滴——！任务：扇南绘一巴掌。】


    【失败惩罚：林艾病情加重。】


    跟扇巴掌过不去了是吧？


    虽然如此想，但她还是利落地抬手。


    然而南绘似乎有了肌肉记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林司潮以为他要躲，正要逼近，却见他忽然挺直脊背，睫毛轻颤，垂下眼，像是在迎接。


    那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仿佛蝴蝶振翅。


    “怎么，又要扇我了？”


    这话说的。


    那确实是要扇了。


    下一秒，他忽然抬眼，看进她的眼睛。他的杏眼天生澄澈，此时被厚重的冷漠与嘲讽覆住。


    他唇角轻勾，雪色肌肤衬得唇色愈发艳丽，像是盛冬里一朵艳得过分的花。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爱上你了？”


    一字一顿、语带嘲讽。


    林司潮：？


    看到论坛帖子，偷偷跟来在角落蹲着的江焰：？


    本来就是自己的草坪，躺在一颗树后的长椅的顾景：？


    而南绘说完这句话后，自己的胸腔却猛地一紧。


    明明是自己刻意的，口吻嘲讽讥刺，可话音落下后，他自己竟然愣了愣。


    理智立刻想要压下冲动——这只是临时的激将法，是为了把她气得失态，是为了掌握主动。


    可心底另一股声音却不安分地窜起。


    他依旧清楚地记得、又一次清晰地忆起，那天她扬起手扇他时，那双冷淡的眼。


    像刀锋一样，毁去了他的傲慢、骄矜。


    可偏偏那一瞬他心跳得飞快，甚至有种奇怪的兴奋。


    现在，她又站在他面前，眼神冷沉，扬起手腕。


    不同于上一次她满眼是江焰的模样，不同于她轻飘飘忽视他的存在的举动——


    现在，她乌黑的瞳中满是他的面容。惊讶的情绪在她面上浅浅浮现，这是因为他而产生的。


    本能想收回那句话，可他的嘴角却不受控地微微上扬，心底升腾起快意。


    看啊，此时此刻你不也为我的话语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吗。


    胸腔里那股灼热感越来越重。


    呼吸逐渐沉重，耳尖泛红，脸颊被冬日的寒风与心底涌起的热意染上一层不自然的艳色。电流般的战栗窜过他的脊背。


    林司潮沉默。


    而南绘被迫在这短暂的无言中清醒。他又恢复到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模样，遗忘了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举动。


    那又如何？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有自己的节奏。


    他冷笑：“怎么，恶心得不敢动手了？”


    林司潮继续沉默。


    她只是完全无法理解。这是她第一次大脑完全空白，几乎是呆滞在原地，虽然时间短暂。


    很快，她说服了自己。


    南绘应该精神不太好。俗称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