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梅斋
作品:《卿本逐锋》 “三哥,何时来了?”
姬元珑坐在对侧的罗汉榻上,往后仰了仰,倚靠在靠垫上。
“一直都在。”
姬容行淡淡说道,轻飘飘一句话令姬元珑神色惊变,往四周瞧了瞧。
“你敢在千秋坊乱来?”
“放心,太后娘娘不会知晓。”
姬容行斜睨她一眼,胸有成竹,千秋坊的密室除了他,世上已无活人知晓。
对于他,姬元珑自然信得过,不是因为相识多年,而是姬容行的身份毫无威胁。
燕王与皇叔乃是堂兄弟,因燕王年幼失怙,皇祖父怜惜他,一直将养膝下,燕王成年后就前往封地,独子又因天生体弱留在京中。
姬容行的祖母是月氏公主,怀有异国的血脉,注定无法登基,储君之位再如何也轮不到他们父子。
名义上她唤三哥,心中论亲疏远近,她当唤声表哥来的妥帖。
姬元珑思绪回笼,她注意到那把折扇,“涟幽的扇子怎么落下了,我下次见到再还她。”
言罢,姬元珑伸手想拿过折扇。
“不必了。”姬容行手腕一转,避开姬元珑的手,“折扇是我送她的,特意留下折扇……看来那人真是她派来的。”
“什么人?”
“回京途中遇到的人,她果然不简单。”姬容行似笑非笑,朝姬元珑望去,“多加小心她。”
“好。”
姬元珑推开菱花窗,夕阳西下,浮光洒落在碧波如洗的河流,一只精致的小舟若隐若现。
站在舟上的正是戚涟幽与挽轻,挽轻敏锐地察觉到视线,她侧身回望,渐变的天色阻挡不了习武之人的夜视。
“小姐,承曦公主在看我们。”挽轻说完又觉言辞不当,“公主她应该看不清,只是开窗远眺,而且公主身侧有旁人。”
“嗯。”
戚涟幽眉眼淡然,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小姐早就猜到是谁了?”
挽轻走到她身侧,轻声问道。
“姬世子是瑞王党,在与不在都是意料之中。”戚涟幽捋了捋随风飘扬的青丝,“做事最好是万无一失,是他与否有待验证。”
“挽轻,给云娘传信,我倒要看看那人有何胆子敢在姑母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是。”
小舟轻漾,波光潋滟,清凉悦耳的流水淹没二人的谈话。
二人回到府中时,夜色笼罩,一轮新月高悬空中,竹影摇晃。
“姐姐。”
在临水苑等候的戚宛愿迎了上来,戚涟幽朝她摇摇头。
“二小姐。”
挽轻抱拳行礼,看到戚宛愿微微颔首后,她知情识趣地转身退下。
姐妹俩在风声飒飒的竹林中漫步,彼此交谈的声音隐没其间。
戚宛愿自戚涟幽离府就心烦意乱,她也看出约见姐姐的人的意思。
所还银两恰好是所欠银两的五分之一,千秋坊戌时起只出不进,那时离戌时正好是两个半时辰。
淮阳郡王府离朱雀街极近,甚至不用行驶船只,直接过桥即可。
“姐姐,你答应她了?”
戚宛愿惊魂未定,小声道:“这般不大好罢,三哥那里不好说。”
“戚玄珩能有什么不好说,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就是再混账也不会不知道白得一个爵位是谁赚了。”
戚涟幽一口答应也正是这个理,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想法。
虽然看似觉得尚公主受辱,其实他别无选择。
“那倒也是,三哥率性纯真,不擅朝堂勾心斗角。”戚宛愿想了想,认为姐姐所言极是。
“宛愿,你这张嘴真是讨人喜欢,吃喝赌的纨绔子弟都能被你说得这般好听。”
戚涟幽不由轻笑,难怪宛愿从小到大都招人喜欢。
无论何时都能观人优势,谁不喜欢得紧?
戚宛愿闻之莞尔,细声细气。
“姐姐与姑母可曾通过气?”
戚涟幽抬手接住一片翠玉似的竹叶,捻起叶根放在弯月下,缥缈如霜的月辉为竹叶镀上一层银白的光泽。
“放心,未得姑母应允我不会擅自行动。”
姐妹绕着竹林漫步一圈后,又行至临水苑门口。
戚涟幽抬眸望向戚宛愿,缓缓笑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洗漱睡觉,明日还得早起上课呢。”
“好,姐姐也早点休息。”
“去吧。”
戚涟幽站在原地,目送妹妹离开,才移步走回临水苑。
洗漱过后的戚涟幽躺在床上,心情极好,一夜好眠。
天渐破晓,青山庭院间朦朦胧胧,如同笼罩银灰色的轻纱。
珠花云髻的粉裙女子推门而入,贴近榻前轻唤,“小姐,该醒了。”
“别吵。”
戚涟幽素手轻摆,沙哑的嗓音含着一丝慵懒倦意。
“小姐,卯时了,再不起来就迟了,今儿可是学院开课第一日。”
挽禾顾不得规矩,连忙说道。
床榻上女子霎时间睁开双眸,困倦一扫而空。
“洗漱更衣。”
挽禾伺候戚涟幽坐在梳妆台前,望向面前的素面菱花镜,她墨发如瀑,凤眸惺忪。
“不必点妆,挽发即可。”
挽禾极快挽了个流云髻,簪了一根金步摇,发丝间绑了同色系发带。
一刻钟后,戚涟幽与戚宛愿一同上了马车,马车快速驶向中徽书院。
二人赶至正讲堂的梅斋甲班,此时离上课还有一刻钟时辰,她们找了前后位置坐下。
学院授课讲学皆在正讲堂,堂内分斋舍与馆舍,斋舍分梅兰竹菊,四斋以学成绩各分甲乙丙丁班。
馆舍就是艺馆,按学绩各分壹至拾班,专授琴棋书画,诗词花茶。
考入中徽书院有两种,一是斋舍欲深究四书五经,赋义论策,日后考入中徽廷,进一步任满入朝为官;二是用来镀金攒名,深学女子八雅。
与之不同,入中徽书院艺馆的只需考八雅皆达中等,而入四斋必须考君子六艺与女子八雅且得优者,这类学生从小都学四书五经。
戚宛愿环顾一圈,座位为三十个,都是单座。
倏地,戚宛愿察觉到一道目光,她转头望去,右下方正是沈汀姝。
沈汀姝朝她盈盈一笑,戚宛愿微微颔首,她扯了扯前方的姐姐。
戚涟幽懒洋洋道:“听说沈姐姐多了位妹妹,不知何时引见一番?”
“涟幽都知晓了,我家四妹在艺馆壹班,妹妹有空随我去见罢。”沈汀姝轻声细语,眸中含笑。
这回轮到戚涟幽眼中诧异,转瞬间她又淡定了,未来的瑞王妃,在艺馆壹班是正常的。
即将上课时,三位姑娘接连而来,差点就迟到了。
戚涟幽唇角一抽,看到最后的姬元懿,什么都明白了。
承曦公主与端敏公主怎会踩点,怕又是因为最会偷懒的长乐郡主。
“姐姐,元懿不是考艺馆吗?”戚宛愿抬眸震惊地看着她,“四斋卯时正刻上课,比艺馆早了一个半时辰,元懿这么懒…咳……志不在此怎么可能转这来?”
“喂喂喂,我都听到了,这么大声。”姬元懿坐在戚涟幽右侧座位,困得不行,揉了揉眼睛。
“还不是皇祖母,非得把我塞这里。”姬元懿疲惫地趴在书桌上,眼泛泪花。
一阵钟鸣清亮的金声响起,预示着已至上课。
今日授课的是曾任翰林院学士的文学士,她霜染两鬓,面容严肃,穿着一身藏青色立领长衫。
室外垂坠的铜铃叮当一声,室内二十九位学生依礼起身,拱手轻拜,“见过文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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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罢。”
文学士在主位坐下,翻开名册,将两个名字与下首学生清晰对入。
戚涟幽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除了混混沌沌的姬元懿,就是一处空座。
只一眼戚涟幽就猜到是谁了,连公主郡主都不敢缺席开课,除了那一位怕是无人敢如此猖狂放肆。
“诸位既已入四斋,想必都是寒窗苦读,经历锤炼的有志者,须知中徽廷历来都是万里挑一,作为尔等的师者,吾必传道授业解惑,亦希望尔等勿得过且过,荒废学业。”
“学生听教。”
众人齐齐整整回道,声音洪亮。
文学士满意地点头,心中叹息中徽书院明面上言只择贤才,实则连号称未来中徽廷候选的梅斋甲班亦有好几位走后门进来的皇亲国戚。
中徽书院的录取学绩名册在台上,观望成绩来论,塞进来的就占了五分之一。
“政书之祖,史书之源,谓之《尚书》。尚书乃是五经之首,为尔等的重中之重。”
“「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尚书中此句何解?”文学士慢悠悠提问,第一课她不打算为难她们,只是稍微测试她们的根基。
端敏公主起身回道,“回学士,此言意为:若自身能够做到正直,无人敢不正直;民心若不能中正,惟有你可做到中正。”
“嗯,不错。”文学士抬手示意她坐下,“在座者谁能再举相近一言,并说出自何篇。”
学室内突然寂静无声,她们纷纷皱眉思索片刻。
戚涟幽起身回道,“回学士,学生有言:平康正直,彊弗友刚克,燮友柔克。出自《尚书·洪范》。”
文学士眸光一亮,心中赞叹:倒是比她想的要快些。
其实她们纵然答不上来,文学士都不会有所惊讶,因为她们学得东西过于混杂晦涩,一时半会答不上来很正常。
令她讶然的是,而后陆续有学生答得上来,一字不差。
这些小丫头真的费了不少苦功,文学士目光柔和下来,愈发认真地授课解惑。
一个时辰后,玉磐击鸣声响起,终于下课了。
“恭送文学士。”
半梦半醒的姬元懿被戚涟幽扯起身,她迷迷糊糊地靠到戚涟幽怀里,继续睡觉。
戚宛愿略微惊讶,她拿出书箱侧格内的肉脯果干。
“元懿都睡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这么困?”
“你还不知道她?”戚涟幽无奈地瞥了姬元懿一眼,“平常不睡到日上三竿都不会醒的,你说说她都爽了我们多少次约。”
“那倒是。”
戚宛愿拿起一块果干贴心地喂到姬元懿嘴边,她知道元懿睡觉也能张嘴啃零嘴。
元懿下意识微张嘴吃果干,吃完蹭了蹭戚涟幽的脖颈,“干,水。”
戚涟幽翻了个白眼,打开水袋,递到她唇角,余光瞄见端敏公主与承曦公主相携离开。
元懿终于愿意睁开眼,扶着水袋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扯出腰间别着的手帕,拭了拭嘴。
“谢谢姐妹们。”
“真谢假谢?”
戚涟幽倚在桌前笑盈盈道,姬元懿脸颊顿时气鼓鼓的,“废话,当然是真话啊。”
“那你过来帮我个忙。”
姬元懿附耳听完,满脸不可思议,看了看戚涟幽挑眉,一副“就知道你不敢”的模样。
她做了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脑海两个小人打得难分难舍,偏眸觑见戚涟幽挑衅的目光,心里的火蹭蹭蹭地上蹿到顶。
元懿连忙摆出气势汹汹的姿态,声线都拔高了几个度,“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戚宛愿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她们。
戚涟幽支着下颌,左手屈指轻叩桌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好元懿,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