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与过那场大战，是亲眼看着妖神殒身的。”


    玄度的神情与语气都十分肯定：


    “哦，还忘了告诉你，你口中的神域禁地，以前便是妖都，是妖神的领土，她殒身后，天族便将其收归，划为禁地，借助妖神残存的灵识，用以饲养妖兽。”


    那场大战，是他有生以来参加过的第一场战争，也是千年间仙魔二族间最大的一场战争。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即便是战后过了数日，战场上的硝烟味依旧浓烈，血腥气飘扬数里，经久不散。


    残臂断肢凌乱地散落在任何能够看到的地方，弃落的武器与铠甲反射出阳光，自远处望去，还以为有人用弓箭射穿银河，繁星坠入沙场。


    现在，一切早已结束。


    只是有些东西依旧在暗流涌动，悄无声息。


    而此时蓼蓼接收到了太多颠覆她认知的东西，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初在和玄度聊些什么，甚至自己脸上怎么湿乎乎的都忘记了。


    只觉得一时恍惚，脑海中就只剩下自己崇拜的妖神：


    “这么说，我曾经离我崇拜的妖神那么近，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玄度点点头：


    “说不定，你还养过妖神曾经养过的妖兽。”


    啊！！！


    她在内心小小呐喊了一声。


    四舍五入，自己等于是和妖神握过手了！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仔细看着。


    瞧这双平凡普通的手啊，竟然穿越时空触碰过妖神！


    她喃喃道：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将每个妖兽都摸上一遍，然后再也不洗手！”


    身边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遂扑哧一声笑出来，频频摆手，连连摇头：


    “还是别了吧……”


    “对了对了，你方才说你参与过那场大战？”


    她的眼睛一亮，玄度就知道她又有了什么鬼主意，便听她道：


    “那你见过妖神？妖神到底什么样子？”


    “那场大战的战场众多，场面很大，妖神所在之处并非我的战场，因而我只在她殒身是远远的看过她一眼……”


    玄度捏了捏下巴，仔细回想着：


    “我记得她出现时，周身散发光芒，耀眼又柔和，殒身时就像化作万千尘光，洒在妖都。”


    蓼蓼的眼睛又是一亮：


    “这么说，如果我当初在神域禁地时，若仔细遍寻，说不定能收集好妖神的灵识，将其复活？！”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神域禁地是个十分神奇的地方。


    因为那广袤的草地上与树林间，不论是在清晨，还是正午，抑或是黄昏十分，总是能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光亮闪烁其中，很是美丽。


    自己一直以为那些亮光是什么清晨的露珠，原来竟是妖神的灵识吗？！


    未蓼蓼啊未蓼蓼！


    你怎么能这么有眼无珠！连自己最崇拜的妖神灵识都不认识！


    现在才知道，这和凭空看见千万两金银却没捡有什么两样！


    她内心十分愤慨，却见玄度摇摇头：


    “妖神是在妖都殒身，但其灵识的去向无人知晓。”


    她闻言有些颓然，眼神顿时暗了下来，但又开始庆幸自己没真的到处收集那些在神域禁地中闪光的东西。


    看来那些星星点点还真是露珠。


    但片刻后，她忽然想到什么，挠了挠头：


    “哎？我们怎么说到这里来了？”


    玄度笑笑：


    “嗯……是我同你说，我将昨日的灰衣人关进牢中审问，你不信我的话，我就向你解释魔族并不想与仙族冲突，然后就说到了大战，牵扯到了妖神，我们就说到这里了。”


    “哦，对！是妖神殒身这件事对我冲击太大了……”


    她扶了扶额，对自己很是无奈：


    “那话说回来，你们如何处置的那灰衣人？”


    玄度对此没了方才的侃侃而谈，只淡淡道：


    “那人被关进地牢，严加看守。”


    而在蓼蓼的印象中，魔族应该是一个残暴无度的地方，里面都是兽面兽心的人。


    既然这个灰衣人已经犯下大错，大概率会死，而且是死得很惨。


    她因而对此表示诧异：


    “竟然没被杀？！”


    “我们魔族真的没有那么喜欢杀人……”


    玄度再次无奈：


    “而且正如你所说，身为魔族细作，做的这些事虽是会挑起两族争端，但不否认都是有利于魔族的，因而魔尊若是将其处死，岂不失了民心？”


    “这事魔尊都知道了？！”


    “知道了，怎么了？”


    蓼蓼虽然很不理解玄度此时淡定的神情，但依旧不能否认，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魔尊是不是知道你在仙门了？他有没有难为你？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虽然玄度之前对自己说过一些，关于魔尊并没有多么凶残的话，但魔尊血腥的模样已经深入自己的记忆中，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再者这件事牵扯到仙魔二族，虽说事情不大，但影响很大，她生怕魔尊一气之下将他一并结果。


    见她神情紧张，一连串的发文让玄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


    “魔尊不知道我的事，别担心。”


    看着玄度的一脸温柔，她思忖良久，开口道：


    “玄度，这话虽然我之前说过一次，被你否决了，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


    她抬头凝视着玄度，声音软软的，似她犹豫而不决绝的心：


    “我放你离开仙门吧。”


    玄度神情带了些哀伤：


    “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说此事。”


    蓼蓼焦急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有生命危险！”


    “我不会有危险的，我本来就……”


    玄度在马上露馅的时候及时住了口。


    玄度很想将自己就是魔尊的事告诉她，但她一向对魔尊充满惧怕之意，如若其知晓了自己真实身份，就算蓼蓼不上报仙门，也会与他划清界限。


    届时，别说是朋友，她甚至都不再会与自己有任何关系。


    玄度不想这样。


    所以，不能说。


    于是将那半句话咽回肚子里，俯下身，柔声道：


    “你相信我，好吗？我不会有事的。”


    “我……可以相信你，对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任何事，我都可以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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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吗？”


    玄度点点头：


    “你可以相信我，任何事你都可以相信我。”


    蓼蓼松了口气，但看着玄度身为一个魔族人，非要赖在仙门的行为，依旧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我不明白，最初你可是非让我解开灵宠契约的，怎么现在我让你走，你反而不走了？”


    “因为我想见到你。”


    玄度没有犹豫：


    “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蓼蓼闻言楞住。


    她何尝不想见到玄度？


    但她是女孩子，这样直白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便是忽而想起之前与长钰一起的时光，那是与现在一样，即便每天都会相见，但自己仍旧为此而感到喜悦。


    她想永远每天都见到长钰，她觉得那时候的长钰应该也是想每天见到自己的吧。


    她一直在等长钰对她说那句话，但长钰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玄度说了。


    玄度没有让她等。


    且听玄度继续道：


    “我知道我们两个身处不同阵营，甚至可以说是敌对，但并不妨碍我们之间可以成为……朋友。”


    说到‘朋友’二字时，玄度顿了顿。


    其实他想的，并不是朋友，但他现在也只能摇头笑笑：


    “而且我们签订契约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一定会陪你到通过仙门试炼，我们魔族说出口的话，不能食言。”


    蓼蓼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里似乎明白，玄度说的‘朋友’并不是朋友，但碍于两族的对立，亦是不能再言其他。


    朋友，已经是两个人能成为的最好的关系。


    或者说，是朋友，也许就足够了。


    所以她点了头：


    “好，我们就做第一对前所未有的仙魔朋友！”


    而后，玄度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神情望着她：


    “蓼蓼，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做不利于仙门的事。”


    起初她仍旧犹豫，但最终仍旧道了声‘好’。


    她选择信玄度一次。


    而且忽然之间，自己内心有了新的梦想：


    “我一定要通过仙门试炼，升上仙阶！好好努力，当上仙君！一点一点向上爬，成为仙师，甚至更厉害的神仙！到时候仙魔二族一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玄度低头看她，见她满眼星辰，在白天也闪闪发亮。


    自己并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即便自己是魔尊，都不曾想过这样的事。


    她的话点燃了自己心中以前从未烧过的火把，照亮了一条自己从未走过的路。


    或许这条路的尽头依旧是黑暗，或者这条路根本就不存在终点或是出口，他都想试一试。


    为了她。


    为了蓼蓼。


    于是，玄度点了头，肯定的说：


    “我们以后一定会再相见。”


    即便他们都不知道，等离开了仙门，到底还能否再见到彼此，但他们依旧会为再见到彼此而努力。


    于是越要分离，越是想要承诺。


    或许承诺说出口，便有了实现的可能。


    但此时，他们都满心欢喜。


    他们都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