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妍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觉握紧，她不想让韩茵看到她脸上任何低落情绪，拿泡着大麦茶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用垂眸喝茶来掩饰。


    自以为分得潇洒，可每每想起来心还是会痛，并且里面好像空了一块。


    入口微甜的茶水浸润过舌苔和喉咙，稍稍冲散心头酸涩。


    沈意妍搁下茶杯，再抬眼看向韩茵，脸上带着一抹浅笑，“我和他分手了。”


    韩茵立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分手嘛，很正常的事。”


    韩茵不动声色观察沈意妍脸上表情，宽慰，“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沈意妍只是附和笑笑，她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脑子里忽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已经结婚搬进新房了？你家新房装修得肯定很漂亮吧，真好。”


    韩茵脸上难掩幸福甜蜜，“新房确实还挺满意的，特别是你给我建议把卫生间门给改个方向，然后在主卧做一个衣帽间，我很喜欢这个设计。”


    “是吗，你喜欢就好。”


    韩茵在手机里翻出新房照片，给沈意妍发了过去，“装修完就是这个效果，算是美式风格吧。”


    沈意妍真心夸赞，“确实好漂亮，色彩搭配的很温馨。”


    “你什么有空，邀请你去我新家做客啊。”


    “好啊。”刚一答应，不知想到什么，沈意妍唇边笑容顿住。


    周栎森家当初装修时，他总是在出差，因此从装修风格，装修公司敲定，到后续买家具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大都是她在负责。


    他们虽没有同居住在一起，但有时候她也会在那过夜，他房间里还有她衣服和生活用品。


    为了分手能毫不拖泥带水，她直接把他联系方式给拉黑，包括社交平台也给屏蔽。


    果然，他到现在没有来找过她。


    但要真的想找她，又怎么会找不到呢，他知道她住的地方，知道她在哪工作，连她老家他都跟着回去过。


    明知道他是高傲的性格，但沈意妍心里还是涌出几分失落，其实在他心里，她也没有多重要。


    这几年，不过是她一再的自欺欺人罢了。


    服务员端菜过来，本来就充斥着食物味道的空气，更是被麻辣龙虾对味觉极具侵略性的香气给冲击。


    本来并不习惯吃宵夜的沈意妍，也被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给诱惑，刚涌出来的失落，似被霸道的食物香给覆盖。


    韩茵从食物端上来那刻，眼睛更亮了几分，“你快尝尝，真特别好吃。”


    沈意妍没有立即动筷，她说道，“你哥不是要来吗，我想等你哥来了再吃比较好。”


    平时韩茵哪里会和她哥去讲究这些礼仪，但考虑到有沈意妍在，她还是很懂事道，“好吧，我现在给我哥打电话，问他到哪了。”


    韩茵刚拿起手机，沈意妍眼角余光处扫到一个和大厅里其他客人格格不入的身影，下意识抬眼，气质出众身姿笔挺的身影缓缓朝她所在方向走来。


    沈意妍并不是花痴，但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韩征，内心不由感叹，怎么他一出现，周遭装修都似乎高档了些。


    她收回目光，提醒韩茵，“不用打电话，你哥已经来了。”


    “是吗。”韩茵转身寻找她哥身影时，韩征已经来到桌边。


    他朝沈意妍微微颔首，不紧不慢的语气，“我们又见面了。”


    沈意妍出于礼节起身，“韩征学长，晚上好。”


    两人选得是靠墙边的六人桌，韩茵把放在隔壁空椅子上的包拿起，给她哥腾位置。


    沈意妍见状说道，“你拿着包不好吃东西，要不把包放我这边空着的椅子上。”


    “好啊。”


    韩茵把包递给她。


    沈意妍为了包安全，椅子稍稍往走廊那边移了移，包则放在靠墙边的椅子上。


    等她重新落座时，抬眼便映入一张堪比建模的脸。


    此刻，她和韩征正好面对面坐着。


    早就已经饿了的韩茵，一边套着塑料手袋，一边招呼沈意妍，“我们开吃吧。”


    沈意妍觉得剥虾麻烦，她拿筷子吃着爆炒花甲和凉拌黄瓜。


    韩茵大快朵颐了一会后，见沈意妍都没动过虾，热心道，“你怎么都不吃虾，是不喜欢吃吗？”


    “不是，就是……稍微觉得有那么点麻烦，我就吃西红柿黄瓜挺好的。”


    “啊？来这里就是吃虾的，你不吃岂不是白来一趟。要不，我让我哥给你剥吧，他不嫌麻烦。”


    沈意妍有点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她不明白，韩茵怎么会想到让她哥给她剥虾。


    合适吗？合理吗？


    没等沈意妍回复，韩茵直接把她哥手里刚剥好的虾放在沈意妍面前盘子里，“我哥新鲜出炉的，你吃吃看。“


    沈意妍：“……”


    她吃还是不吃？


    沈意妍有点不好意思看向韩征，“我……可以吃吗。”


    韩征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灯光下宛若漾着微波的湖泊，平静又不平静，“不然你还回来？”


    沈意妍自是不会真的再把虾放回韩征碗里，一个虾而已，拿来拿去的多脏。


    她拿起筷子夹着虾放进嘴里，咽下后笑着道，“谢谢韩征学长。”


    韩征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微变，他收回目光，垂眸剥虾。


    一旁的韩茵偷看着两人，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当然是故意的。


    “怎么样，我哥剥得虾好吃吧。”


    沈意妍点头，“很好吃。”


    “那就让我哥继续给你剥。”


    沈意妍吃一个还行，再吃岂不是真把韩征当成剥虾机器。别说他们还不熟，就是熟，现在也是她有求人家，怎么能让人家给她剥虾。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剥。”


    她生怕韩茵会再次从她哥手里抢剥好的虾，赶紧自己戴上塑料手套剥了起来。


    韩茵见她剥虾动作有点慢，好奇问，“你以前吃虾，是不是有人帮你剥。”


    沈意妍摇头，“也不是，我要吃虾的话喜欢吃那种已经去掉虾头和虾线，可以直接吃得虾。”


    韩茵惋惜的口吻，“可是去掉虾头虾线的虾是死虾，不像一整个虾是活虾烹饪，味道自是要差上许多。”


    “嗯，是的，不过我对吃得还好。”


    “我爱吃虾，特别是油焖大虾，以后我们合作，我还想经常让你陪我来吃虾呢。你要不吃，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啊？没关系，我只是剥虾剥得少，也不是完全不吃，你看，我这个剥好了。”


    韩茵看了她哥一眼，漂亮的眼睛满是狡黠，“我哥喜欢剥虾，以后让我哥给你剥，完美。”


    沈意妍：“……”


    她算是听出来了，韩茵有意撮合她和韩征。


    她需要去撇清关系吗？可她说得话要是把握不好度，很容易让彼此尴尬。


    难道韩茵不知道，她哥有喜欢的人？


    不知该怎么接话，沈意妍干脆闭嘴，只默默吃东西。


    韩茵没放过她哥，追着道，“哥，虾好吃吗。”


    韩征轻扫她一眼，并未接话，套着塑料袋袖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剥着刚从盆里拿出来的龙虾。


    不知是不是深色显白，藏蓝色毛衣下的手指，在灯光下宛若上好的羊脂玉。微微垂眸时，碎发下的眼睛更显神秘。只随意的一坐，仿若自带屏障，周身的喧嚣，烟火气，以及掺杂着各种辛辣味的食物香味，都被他隔绝在外，身上只剩下雨后新竹的清雅。


    盘子里的虾剥好三个后，韩征轻掀眼皮，朝沈意妍看去。


    “你和我妹工作谈得怎么样。”


    温润磁性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仿若有一种治愈力。


    沈意妍心忽的静了许多，她回话，“刚才和你妹妹聊得很好，我们聊了都快三个小时。其实我和你妹妹之前就认识，想不到世界这么小，真的很感谢韩征学长这次引荐。”


    “不到一个星期，我算是帮了你两次。”


    “对，对啊。”


    “所以想好怎么报答我没有。”


    虽然上次韩征就说过礼尚往来，但眼下听到他很直白说要报答，沈意妍有点没准备好。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价值交换，关系才能维持的长远。


    沈意妍当然没有想过吃白食拿好处，她略一思索后，笑着道，“这就要看韩征学长，希望我怎么报答。”


    “我希望你怎么报答，你就会怎么报答吗。”


    “那……当然是看韩征学长你提得要求，我做不做得到，以及合不合理。”


    韩征把盘子里刚剥好的五只虾推到沈意妍面前，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放心，很合理，你也做得到。”


    沈意妍见韩征真给她剥虾，脸上难掩诧异，这种行为，在异性之间过于暧昧了。


    她不知该不该吃，吃吧，怪怪的，不吃吧，又怕韩征觉得自己不给面子。


    沈意妍对上韩征投来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睛让她心生几分怯意，但在异性面前向来不会害羞的她，又很快调整过来，她眉眼带笑，“这虾，是给我吃得吗。”


    “不然呢。”


    “无功不受禄，再积攒下去，我欠韩征学长的人情，怕是要还不清。”


    “那就慢慢还，反正我等得起。”


    韩征这句话，沈意妍听着怪怪的，但是又觉得人家这么回也没毛病。


    难道是她今天太敏感？想起分手前男友的原因吗。


    韩茵：“我哥既然剥好了你就吃，再不吃都冷了不好吃。他连我这个妹妹都不会帮着剥虾，意妍，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话说得，沈意妍更不敢吃。


    韩征给她剥虾？韩征竟然给她剥虾？这事未免太玄幻和诡异。


    沈意妍干笑一声后，为了心安，她还是说道，“刚才韩征学长妹妹和我聊了很多工作上的事，除了直播外，还有一些别的合作。趁着韩征学长在，我想再多谈谈工作上的事，不知韩征学长觉得怎么样。”


    韩征瞧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当然，她刚才给我打电话提了此事，你确定现在有精力时间再进行一份兼职吗？直播并没有你想得那么轻松，不仅极耗气血，还需要忍受观众对你指指点点。你要是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和心态，很难坚持下去。”


    若是以前，沈意妍确实坚持不下去，她都没想过自己会从事直播。


    但眼下情况，不是她能不能坚持，是她必须得坚持。


    如果不按照世俗观念进入婚姻，她要比普通人赚得更多，才能给自己和父母形成一道坚硬的铠甲，阻挡那些带着偏见和恶意的议论声。


    沈意妍神色和语气都十分坚定，“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会坚持下去的。”


    韩征看她眼神，添了一抹异色。


    第一次看到她时，他最先注意到她的并不是艳光四射的外表，而是周身散发出来气场。她说话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很有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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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都会受到感染。


    关家铭问他喜欢她什么。


    说不清到底喜欢什么，总之就是每次和她在一起，他心情都会大好，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可能，她身上什么他都喜欢吧。


    韩征拧开面前瓶装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压下心头些许异样。


    “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家里服装厂的事，我虽管理少了，但公司对外营销，以及一些重要的大客户和资源合作，还是要经过我的手。目前我们家服装厂现状，想必你有所了解，近几年的规划是主要做线上品牌，款式以潮流女装为主。风格分为两个版块，一个给上班族，款式休闲舒适得体为主，还有一个版块，则是偏少女风，适合十八到二十八这个年龄段的女性。”


    “之前我妹妹有一个合作很好的网红，对方销售能力很强，一个月就能通过视频账号卖近千万。但是对方如今被MCN机构给签了，有了别的合作方。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如果个人IP做得好，一个人便可抵一个销售团队。我是有给公司培养个人账号的想法，但这种方式风险很大，前期对个人投资多，并且对方一旦有了人气，很容易被挖走或者自己单干。”


    “这方面我和我妹妹有讨论过，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还是找一个能和公司长期合作的人培养并且给资源。但目前到现在，一直没有遇到满意人选，招得一些主播，很多连三个月都做不到。如果你有这方面意向，并且能坚持下去，我会考虑把公司资源给你倾斜，当然，前期要签好一些合同。”


    沈意妍今天来见韩茵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直播试试水，她没想到，韩征会给她提出那么大的合作倾向。


    她虽从小做什么都很自信，但眼下毕竟面对毫无经验的事，难免有些心虚。


    她一个人在陌生城市打拼，这个年纪要想什么都靠自己，肯定很难闯出来。


    如今有这么好的资源和机会摆在眼前，她必须得牢牢抓住。


    撑死胆大的，管他呢，先做了再说。


    “我肯定会坚持下去，并且会全力以赴的坚持下去。”


    韩征见她认真的仿若在进行入党宣言，唇畔不觉微勾。


    不知怎的，她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看来，总是觉得有几分可爱，和美艳的外表形成反差。


    他稍稍压了压嘴角，再次喝了口水后，缓缓开口，“你这句话，我听到心里去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一直偷偷观察两人的韩茵，见她哥那副爱在外人面前展现的冰山脸，在面对沈意妍时，却总是不经验露出迷之微笑，内心暗叹，天啊，她怎么感觉她哥在人家姑娘面前像个痴汉似的，怎么动不动就笑呢。


    当然，韩茵看来的痴汉笑，在沈意妍眼里，不过是正常的社交礼仪。


    她反正和谁说话都爱笑，在她看来，和人说话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才奇怪。


    沈意妍心里虽不敢和韩征打包票，但这种堪比面试的场合，她再虚，也不能对外展现出来。


    要是一份工作还没做，就各种说自己这不行那不行的，人家还敢要她吗。


    行，得行，不行也得行，她目前状况已经是被逼上梁山没有退路。


    “韩征学长，我和你不仅是校友，还是朋友，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我就是让自己失望，也不能让你失望，不然我岂不是名声不保。”


    “名声不保？那倒是，你沈大美女当年在学校可是如雷贯耳。”


    沈意妍摸摸鼻尖，什么如雷贯耳，和他韩征比起来，她这个系花根本不值一提。


    明知是调侃，她不仅不气，还很厚脸皮的接话，“虽然都是过去的荣光，但我一直很珍惜羽毛，这些年步入社会后一直都矜矜业业勤勤恳恳的做事，不敢给母校丢脸。咱们谈得工作，虽然目前是以兼职的形式，但不管是兼职还是全职，我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好，珍惜韩征学长给我的机会，不让学长失望。”


    围观到现在，韩茵算是明白，为什么她哥会喜欢沈意妍。


    这姑娘，是目前她遇到的唯一一个，在她哥这样的冰山面前，不仅丝毫不花痴害羞，还大大方方游刃有余撩她哥于无形。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哥的笑，原来这么不值钱。


    沈意妍和韩征谈得差不多后，韩茵加入讨论，“意妍，我忽然想起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嗯？还有什么。”


    “我接触的女主播，很多播着播着就没影了，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沈意妍好奇，“什么原因？”


    “那些女主播男朋友或者老公反对，有的女主播男朋友是怕女朋友被别的男人给抢走，有的是单纯不希望自己女朋友或者老婆在外面抛头露面，有的觉得女主播不是什么正经行业，还有的是怕自己女朋友靠直播发达后，把他们给换了。意妍，你目前就得考虑到这方面。”


    韩茵说得沈意妍很能明白，她当初还没和周栎森分手时，也是觉得女主播这个职业遭受非议多，所以尽管外形优越，网上账号被不少MCN机构主动找过，她都从没升出去当主播的念头。


    沈意妍脸上虽依旧笑着，但笑容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明媚。


    “这些我有考虑过，你放心，我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目前我和男朋友分手了，还没有谈恋爱得想法，反正一心都扑在工作上。”


    在听到她说“没有谈恋爱得想法”时，她没有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韩征，那双原本噙着笑意的眼睛，渐渐深沉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