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就没有来过。


    想来是找到比她更有意思的事情。


    而她，在地府的日子依旧要过，没有半日偷懒，该撞的还是要撞，每日一次，按时受领。


    一切不过回到最初，回到他没有找她的几个月前，她不也熬过来了。


    没有欲望，没有想念，没有被抛弃的错觉。


    只不过，饿...变得难以如忍受。


    仿佛许久许久，她仍在世为人时，饿上好几顿没吃，以为自己快要活活饿死了一般。


    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吃他给的糖，不该记得食物的美味……


    不该去细数，距离最后见他的那已经是第一百天过去。


    叶乐福早就该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前一秒的怜悯，后一秒就能消失，更何况是神。


    她谁也不怨，也没什么好怨的。


    盯她的鬼差对她很放心，鲜少遇见懂事的魂体，从不提任何要求，也不担心她逃跑，于是，他忙中偷闲，带她来巷子里，就一溜烟偷懒去了。


    几十天，全是她一人独留在此，撞墙，倒地，鲜血喷涌而出的生命流逝......


    阴阴的风吹佛在她脸上，合上眸，任由它，叶乐福同时对自己说：在等等，天就快亮了...


    一道身影虚无，蹲在她旁边，自始至终，安静无语，悄然得不被察觉，一手托腮，满脸苦恼三界大战的模样。


    一直到鬼差来将她带走，那道身影在蹲在原地，盯着她躺的位置，蹙眉深思。


    他确实没想过再来，在仙界待了一会儿，又去凡间把二哈送人。


    当逛到一家超市，看到货架上的奶糖，鬼使神差的清空了…


    不经意经过一家百年菜馆，懵逼的包了一桌…


    蛋糕店，味道好，还打折…


    ……


    回到家，地上满是不经意买的吃食……他买这么多干哈？


    喂她吗？她又不稀罕。


    于是赌气的拆开袋子，糖一粒粒往嘴里送，捧着蛋糕盖脸就咬，心想着，还好没给人送去，甜齁了。


    他想着明天不能再这么脑抽了。


    途径烤鸭店，买好几只，新开的烙饼点，打包了一大袋.....又默默的吃了一晚上。


    接连几天，血淋淋的事件一次次发生，吓的他不敢再出门，这一空闲下来，空落落了，又往地府跑。


    日日蹲在她身边，看她苦楚的脸蛋，等着她说话。


    他在等她说，陪着她，直到她断气...


    偏偏她嘴巴倔强，一声不吭，连疼痛的呻吟声也克制，生怕别人看见。


    他蹙眉看着，满肚子疑惑。


    白烟消散，再出现，是在一座人迹罕见的高楼前。


    他踏步走了进去，一百多层的办公楼，充斥键盘噼啪作响回荡声。


    游手好闲的前台见他出现，敛了敛不待见他的神色，磕着瓜子继续盯着屏幕上妖娆的哥哥们。


    祁烊在桌前敲了两下，直奔主题：“阿妹啊，我...有个朋友说他见到一个人躺在那儿，满头是血，动也不动，快要断气...明明看了几十回了，早就该麻木，可是他心里涩涩地，这是怎么回事。”


    他悟不住，只好找人帮忙悟。


    祁萤护住瓜子，上下打量面露憔悴的自家哥哥一眼，不确定道：“色色的？”


    “你不知道吗？”祁烊追问。


    呿，亏她在司氏文学楼困了千年，凡间命本都看腻歪了，居然也不懂。


    “我认为，二哥已经成神数千年，闲的发慌。”


    他哥一向只晓得的吃，在众神中算懒的要死的一个人，最不爱多管闲事，会去管朋友间的破事，还问到她这里，听上去相当诡异。


    “你有空管你朋友，不如勤勤恳恳工作，或者去人间救苦救难，广施恩德，普度众生。”总之别来烦她看帅哥。


    勤恳工作？


    祁烊侧歪着脑，他是天上的战神，工作就是打架，但天界和平太久了，导致他闲的发慌。


    听闻司命要去凡间历劫，替他照看地盘管理事务，都五百年了，还在历劫.....


    一个高高在上，无一丢丢正经官职的闲神去人间救苦救难，好听点是功德无量，难听点就是僭越。


    他若真的出手，抢了属于别人的功德，给人家记恨不说，弄不好还要因他的多管闲事拉去挨雷劈，吃力不讨好。


    神位太大又如何，耐不住上界条条框框。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嫉妒我。”嫉妒他可以自由出入。


    “hetui...”


    “阿妹，我是认真问你，我那朋友对她没有半点情爱之意，一星半点都无，可是看她那样，心里却不好受。”


    有没有动心，他一清二楚，自己早就超脱了七情六欲。


    “好哥哥，我认为你那朋友自是慈悲心怀，看不得世人受苦，心头微涩，那是怜悯。”祁萤盯着他的脸，若说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吃的太饱。


    怜悯吗？


    真的只是神的怜悯？


    有些道理。


    祁烊暂时接受这答案，意识似乎被说服，身体却没有。


    一个微闪，他坐在高层的办公椅上，电脑屏幕上，满屏黄色的文件夹。


    反正是神之慈悯嘛，合情合理，说出来也义正词严，无关情爱。


    在众多同名中，他精准点开‘叶乐福’的一生。


    从第一世的命运坎坷，济世救人死于难产，二世沦为奴隶死于乱斗，三世生于青楼...到下一世从孤儿院被人收领，卖入实验室。


    除了第一世，百世皆苦。


    即使百世皆苦，她也从未伤天害理，依旧积极向上。


    人的一生，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在叶乐福身上，她所有的功德善报，变成了恶报，无福禄财寿贵。


    以第一世功德，她百世命不该如此，这是得罪谁了…让她百世都不好过。


    他信手一挥，一份卷轴浮现半空，自动展开，执笔沾墨。


    下一世孤儿是吧，那就改成父母双全上有五个哥哥宠爱，无忧无虑活到百岁，儿孙满堂。


    在他落下最后一笔，卷轴爆发强大之力回弹，整栋楼狠狠震动了下，尘埃在空气中涟漪了千米远。


    楼中码命本的狂人对着突然黑的屏幕发出一阵子哀嚎。


    电脑上编写几日文本还没打印到命本上，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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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做了什么孽，好不容易成仙，分配到司氏文学大楼没日没夜的码字。


    上头还嫌效率太低，把楼搬到凡间的无人区。


    秉着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来压榨他们。


    凡人尚且工作八小时，他们是仙人，一天十几个小时打底，360度监控，无情的码字机器人，除了命长，还不如做个人。


    罪魁祸首正捂着心口，眉峰紧蹙盯着半空中的卷轴，刚刚书写的命运逐字消失，浮现的是实验室不为人的下一世。


    天道禁咒，以神力执笔书写也改不命运。


    祁烊站定许久，眸中突闪过许久未有的一道狠厉与兴奋，收了卷轴于袖内，浑身热血沸腾。


    一条普通不过的魂，竟有幸得到天道的‘奖赏’，有趣。


    与天道较劲可比守天界规矩好玩多了。


    “怎么了，怎么了，花生了什么？”祁萤满是八卦嘴脸凭空踏入办公室，一来把他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


    一脸便秘吃了大亏的哥哥好可怕，但太不持久了，祁萤暗暗可惜，这作货怎么没把楼搞塌咯。


    祁萤试探道：“哥，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忍着，你已经是老神了，不爆发容易提前进入神之老年更年期。”


    解放天性，爆发，摧毁一切吧。


    她好久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祁烊忽地抬眸热情看她，在她隐隐的期待中心头一跳。


    “阿妹啊，我在凡间没钱了。”


    祁萤面色一变，抽出大长剑，朝他喉咙刺去，祁烊往后推了几步，避开此击。


    鬼尚且有人烧，他们上界来到人间，天规规定只能自己赚取，不能用神力变幻和交换，找财神蹭财都没用。


    若是上界者来人间游玩，都用此法，使得凡间通货膨胀。


    上界者亦不能在人间有大富大贵的身份，抢夺凡人气运，扰乱人间秩序。


    她虽领的是天界的钱财，困在楼中，但凡间的钱财，每年爹娘会给她包压岁钱，她是有的，不多。


    “上次借我的十万什么时候还我。”


    “什么？”祁烊渣渣相震惊，“居然要还，那不是送我的么？”


    亲哥难道不比钱财重要。


    回答他的是熟悉地闪现加踹上屁股的一只脚。


    “去你的。”


    好吃好喝从来都不会惦记她，有事没事来坑她那点压岁钱。


    她不能逛凡间，不代表她没这花钱的地，再说了…那是钱吗？那是命。


    高楼抛物线，祁萤一脚送他出结界外。


    四脚着地，祁烊侧脸贴在黄土地上，一动不动眨着眼，心头一阵酸涩。


    妹妹爱钱胜过他，这世道啊，变了。


    感伤间，一道直挺挺的阴影投来，无人处寒气多了几分。


    祁烊缓缓抬头，见到抱着盆土，比自己帅上几分的投影。


    “不好好守着你的十万里寒川炼狱，怎么来这了？”祁烊把头放下，爬着还挺舒服的，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昭修罗没有看他，一双寒如霜的眸子看向高楼，也不知想什么，“赵译官让我抓你回去，地府大门…”


    未等他说完，眨眼间黄土上的躺尸离奇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