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睇刚一松口要招供，四组的警员立刻把张虎和刘梅押到院外，防止这对疯狂的夫妻干扰办案。


    刺耳难听的辱骂声逐渐变弱后，陈仪倾拉开凳子，“坐下说吧。”


    被他科普完夏国其实有专门处理这类非自然案件的组织，也有相关的量刑标准和法律，张迎睇自知逃不过制裁，断断续续说出了作案的原因和经过。


    从有记忆起，张迎睇一直活在弟弟的阴影下。


    父母的偏心和宠爱只是常态。


    明明她只比张耀宗大两岁，却洗衣做饭样样要干，还依旧被父母嫌弃。


    后者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高兴了就往她身上砸东西。


    更过分时坐在她背上，让她在院子里爬，以此取乐。


    十多年来张迎睇逆来顺受，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她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了很多书，听过老师们口中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


    因此她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好好读书，考到大城市她就能远离那些伥鬼亲人。


    两年多前，张迎睇读高二，成绩在整个县高中都名列前茅。


    相反家里的掌上明珠张耀宗学习一塌糊涂，整日在学校里打架斗殴，每门学科只能考二三十分。


    不仅高中没得上，连专科都考不起。


    为此张虎和刘梅为了张耀宗的前途跑断了腿。


    二人打听到可以拿几万块钱，换取本地一所专科的入学名额，没多犹豫，便决定把张迎睇嫁给隔壁村的一名待业青年，换取彩礼。


    他们想得很好，就算这笔彩礼钱不拿去买入学名额，以后也可以用来给张耀宗娶媳妇，或者开个小店。


    至于张迎睇愿不愿意？


    一个赔钱货丫头，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以后嫁人了就是泼出去的水！


    他们养她白吃白喝这么大，她早该报答爹妈的生养恩情！


    知道张虎和刘梅的打算，张迎睇崩溃不已。


    她苦苦哀求父母让自己继续读书，换来的却是夫妻二人的推搡辱骂，以及张耀宗


    的嘲讽：


    “姐你书读得再好又怎样？爸妈还是最疼我！”


    看着亲弟弟那副小人得意的嘴脸，张迎睇心底的恨意如有实质。


    她想过离家出走，想过各种各样的抗争手段，想过向别人求助……


    可她只是个读高中的未成年，学籍和户口都被爹妈牢牢掌控，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就算她去找邻居找老师，甚至去报警，谁又会真心实意地去插手别人的家事？


    到最后所有的人只会来劝说一通，再用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说几句“小姑娘真可怜”。


    拍拍屁股离开后，留下暴怒的张虎和刘梅再对她一通毒打，让她不要异想天开。


    那段时间绝望的张迎睇无数次做梦，都是张耀宗突然暴毙。


    要是她没有那样的伥鬼弟弟该多好。


    要是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爸妈就不会这般对她了吧？


    似乎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愿望，张耀宗真的在无视河边告示、下河玩儿水时，意外溺亡了。


    出事的那天，张耀宗和两个同村的兄弟比赛谁游得快、憋气时间久。


    他性格张狂又容易被激上头，非要证明自己凫水最牛逼，连热身运动都没做，便游到了深水区。


    因此他在水里双腿抽筋、扑腾着呛水时，两个浅水区的同伴吓坏了。


    眼瞧着张耀宗的头都快沉到河面底下，他们不敢自己救人，爬上岸往村子里跑。


    张家距离河边很近，两个孩子跑进院里‘砰砰’敲门时，张迎睇在卧室里看书。


    听到门外隐约传入的“张耀宗落水了”的呼喊，她双腿像灌了铅水，一动不能动。


    她屏住呼吸假装家里没人，门外没敲几下就停了。


    张迎睇的心脏剧烈跳动，脑袋很乱。


    她清楚自己现在应该走街串巷、找村里的大人帮忙救人。


    她手边就有手机，再不济立刻给父母打电话，或者报警。


    可……她真的要救张耀宗吗？


    没有过多纠结，极度


    紧张的张迎睇匆匆拿上手机，背上帆布包离开家。


    出门时外头很安静，隔壁的邻居一家全都出发去接新娘了，村路上也并没有什么人在往河边赶。


    想必那两个熊孩子害怕出事了要担责任，越想越慌没敢去找家里人。


    张迎睇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时，恰巧看到彻底力竭的张耀宗无法扑腾，手臂和脑袋顶被河水吞没。


    河面上的波纹的一点点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手脚发凉，死死攥紧手机转身离开，前往了县城的图书馆。


    当天傍晚她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便看到家门口围满了人，院子中央担着尸体盖着白惨惨的布，张虎和刘梅哭得伤心欲绝。


    两人看到她，扑上来质问她今天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看好弟弟？


    张迎睇神情茫然，说自己一大早就去了图书馆。


    在父母的哀嚎声中，她望着地上死气沉沉的尸首，内心前所未有得平静。


    张耀宗的死和她无关。


    是对方非要下河玩水，自己断送了性命，不是吗？


    张迎睇感觉自己身上脱去了一层沉重的枷锁，她流着眼泪揽住肝肠寸断的母亲刘梅，轻声说：“爸妈，你们还有我。


    如今，你们也只有我了。


    她满心以为张耀宗**，张家的宝贝儿子**，父母就会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在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身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张耀宗**都不让她安生，竟然化为了水鬼又回来了。


    那日是张耀宗死后的第三天，经过了两日的萎靡不振不吃不喝，张虎和刘梅再怎么心痛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二人对张迎睇这个女儿，态度虽依旧硬梆梆，但做了饭已开始往她碗里夹菜添肉，也再没说过不让她继续读书去嫁人的话。


    那天的傍晚，张迎睇拿着新鲜出炉的月考成绩单，满心欢喜地回家去。


    然而她回到家里，迎接她的却是目光阴沉神情暴戾的父母，以及……


    浑身半透明沁满污水、皮肤青紫的水鬼张耀宗！


    张耀宗戳破了她那日不在场的谎言嘶吼着说自己是被她害死的。


    望着父母阴毒怨恨的目光张迎睇清楚自己期待已久的温馨小家和爱她的爸妈像泡沫一样瞬间炸破。


    她再次跌入了地狱之中。


    讲述往事的过程中她的表情很麻木眼底却一片绝望：


    “我爸找的看事先生说张耀宗是溺水死亡怨气不散所以变成了水鬼无法解脱也没办法投胎除非他拉一个替死鬼才能从水中脱困。”


    “张耀宗那个废物明明都是个**了变成了一坨烂肉可我爸妈还是爱他心疼他……”


    张迎睇笑了几声很苦涩：“他们一听到宝贝儿子的魂魄在水里受苦立马想让我淹死去当水鬼的替身。”


    “我不愿意我跪在地上求他们看看我这个活人我也是他们的孩子啊！”


    巨大的痛苦让她的泪水不断涌出：“可他们无动于衷还说如果我不愿意给张耀宗替命就要把我卖给山里的老骡夫。”


    “他们说张耀宗年纪轻轻丧了命连家都没成没有根子太可怜了所以要拿卖我的钱去给张耀宗配一门阴婚让他就算不能去投胎也不会孤苦伶仃。”


    客厅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张迎睇麻木却崩溃的声音。


    前面听到张虎夫妇如何地轻贱女儿四组的诸人已是一言难尽。


    听到那对丧心病狂的夫妻竟宁愿要卖女儿也要给儿子配阴婚更是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通晓人死之后的各种丧喜之事的阮凝春最清楚配阴婚是多么有伤人和、令人不齿的龌龊勾当。


    会配阴婚的家庭大多数是男方家。


    在夏国只有思想较为封建的地方才认为一个家庭的‘根’在男人的身上。


    没有儿子就是没‘根’是断了香火走路都抬不起头。


    若儿子死的时候还没成家立业


    相反生了女孩子的家庭就不会想着配劳什子阴婚而是希望早亡的女儿下辈子无病无灾投个


    好胎。


    阮凝春虽然年龄小但她清晰记得去年年底有一位伤心欲绝的阿姨找到了爷爷祈求爷爷帮她寻找女儿的尸体。


    那阿姨的女儿十几岁时生病去世。


    家里人本想着把孩子葬在老家和孩子的姥姥挨在一起。


    若人死后真有阴曹地府去了那里女儿也有家里人照顾。


    没成想下葬不久后她女儿的坟地被人刨了


    他们报过警可坟地那种地方想找到有用的信息很困难警察到地方后也无能为力。


    女孩儿的家人痛苦之下终于打听到了位于深山中的赶尸人阮陉上门求助。


    阮陉承接了这桩活儿后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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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尸绳和挑尸棍系上走路还有些不太稳当的阮凝春走脚寻尸。


    费了一番功夫找到女孩儿的尸体时是在另一个男性死者的棺椁中。


    因为暴力运输和不妥当的存尸环境女孩儿的尸骨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原来自打女孩儿尸体在老家下葬就被专门的偷尸人盯上了。


    那些人专门偷窃女尸卖给需要配阴婚的男方家庭谋取暴利。


    每年都会有不少女性尸体被刨坟甚至直接被偷窃。


    尤其是女孩儿这种年纪轻轻没有结过婚的妙龄少女又是生病死亡不缺胳膊少腿更一尸难求价格昂贵。


    说是’配‘阴婚意思是把女方的尸体当’配货‘一样价高者得。


    找回尸体后女孩儿家人对阮陉千恩万谢。


    全程跟着爷爷一起寻尸赶尸的阮凝春从那一次就清楚地知道配阴婚是十分可恨的陋**！


    因而听到张迎睇的遭遇她小小的拳头忍不住攥得紧紧气得小脸憋红。


    这个姐姐的爸爸妈妈太坏了！


    比66说的不喜欢自己的霸总坏爹还要坏！


    这时陈仪倾打破了沉默出声询问：“张虎和刘梅眼里只有张耀宗这个儿子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你。”


    “但你现在非但没被卖掉还考上了大学


    在外地读书，我想这和你谋害室友之间有关联。”


    “是。”张迎睇没有否认，“我要是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要去报警，告我对张耀宗见死不救，我跑不脱！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方法……”


    张迎睇扯出一个冷笑：“我听到他们找了配阴婚的阴媒上门，给张耀宗相看八字，求人家给张耀宗许一门好婚事。”


    “可我爸妈就算把我卖了，彩礼最高也就十来万，配阴婚的人说这点钱找不到好女子。”


    “想要尸体完整，那就得配三十五岁以上、结过婚甚至生过孩子的女方。若是非要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儿，只能配出事故死亡、尸体有大范围缺失的女方。”


    “若还要求女方的容貌好，学识高，最少得出大几十万，有钱的人甚至愿意花上百万’配‘这种女尸。”


    “我爸妈多么宝贝张耀宗啊，他们觉得自己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儿子，可以配天仙，怎么舍得给张耀宗’配‘一个三四十、或者只剩半截身子的媳妇？”她声音平静，却愈发显出几分癫狂：


    “所以我对他们说，如果他们放了我，让我去大城市上学读书、找到好工作，我一定会给张耀宗找一个完美的女孩儿婚配。”


    “比起散尽家财才能找到的歪瓜裂枣，他们当然更想找大城市的有文化有相貌的娇娇女……”


    “所以，你就盯上了你的室友们。”陈仪倾表情很冷：


    “你为了自己从泥泞的原生家庭脱身，就要把其他无辜的女孩子拖入深渊，要害死她们，把她们’配‘给张耀宗，让她们死后也不得安生。”


    “张迎睇，你有那样的家庭的确可怜，但你不无辜，从你选择当刽子手对身边的室友下手，你和张家其他人便没有区别了。”


    “你懂什么？我没有活路了！”张迎睇失态地嘶吼：“他们录了我承认对张耀宗见死不救的视频，逼着我快快地给张耀宗找老婆，每一天、每一天都给我疯狂发消息……我快要被逼疯了！”


    “凭什么别人出生就在罗马，而我一生下来，就要在这样可恨的家庭受尽折磨？这个世界有对我好过一丝一毫吗？既然没有，凭什么要我体贴别人，管别人的死活？！”


    狭窄昏暗的客厅内，久久回荡着女孩儿崩溃的痛哭声。


    这时外出审讯张虎夫妇的牛妍，走了进来。


    听到女孩儿的嘶吼，她提高了声音说道：“张迎睇，你可以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粉饰为被逼无奈，可你真的没有选择没有私心吗？”


    “张虎和刘梅承认了他们想要贩卖你、逼你害人的事实，但他们俩说，从始至终他们和张耀宗要选择动手的人都并非朱玲，而是许悦柔。”


    “你拿到了所有室友的生辰和贴身物品后，寄给了刘梅，经过配阴婚的阴媒相匹，朱玲的命格火旺且带金，命中有天乙贵人，张耀宗压制不住这种烈性的命格，两人八字不合。”牛妍厉声说道：


    “他们再三叮嘱你，要从八字更合适的许悦柔身上下手。”


    “可你怨恨朱玲戳穿了你偷用她东西的事情，自作主张，把’厌胜‘物放在了她的身上！”


    “杀害朱玲，完全是你个人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