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段时间后，夏闻乐终于撑不下去了，本来上课就费脑子，吃又吃不好，弄得他不知不觉间都瘦了不少，于是他也学着班里的人开始“售卖”自己的餐票，然后请他的同桌帮他从外面带吃的进来。


    这次他的同桌是个女生，叫杨嘉，很文静、不爱说话，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不过夏闻乐请她带东西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高中特有的“魅力”，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夏闻乐再也没有看见班里有人喜欢开一些低级的玩笑，也没有男生老喜欢动不动就给别人来个“朝天辣”，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叠罗汉”倒还是很普遍，不过也不会有人随便找不熟悉的人玩这个游戏，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团体。


    他甚至开始觉得初中的那些人有些过于幼稚，还会时常反思，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跟着夏荣清干那些不着调的事情。


    他常常这么想。


    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生活逐渐归于平静，班里也没有特别“冒尖”的人，大家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成熟了，没有了初中时的那股幼稚劲儿。


    夏闻乐也逐渐变得越来越越佛系，每次一下课他倒头就睡，除了同学间的正常沟通外，几乎不去主动跟任何人搭话，更别说聊天。


    渐渐的，他变得不爱说话，成绩虽然名列前茅，但是人却没有以前活泼了。


    周末放假也是一个人回到租的房子里看电视、玩游戏，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做饭吃，有时候懒得做饭，他就会跑到外面随便吃一碗面。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直到放寒假，刘慧也没来。不过她有打电话给夏闻乐，说是让王叔叔回去接他回奶奶家一起过年。


    他拒绝了。


    坐车太难受了，他晕车，今年他想去大伯母家过年。


    刘慧居然同意了。


    她还说会给夏闻乐多打几百块钱，让他去大伯母家的时候拎一箱牛奶和一瓶好酒下去，要是拿得动就再买一些水果。


    距离除夕还有两天，夏闻乐在出租房里写完所有的寒假作业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外面吃顿烧烤再去大伯母家，顺便再去取款机那把钱取出来。


    他原本打算趁着放寒假，好好和杨磊松还有许文茜一起聚一聚，但是他们两个人一个要去老家陪爷爷奶奶过年，另一个要跟爸妈一起出去旅游，都不回来。


    得嘞。


    还是只剩他一个人。


    今年出奇地下了点小雪，不是很大，就薄薄一层，第二天就没了，不过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夏闻乐戴上围巾和帽子出门朝银行走去，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到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他先去烧烤摊把烧烤点好，结完账后就去ATM那儿排队准备取钱。


    大概二十分钟后，才终于轮到他。


    他查了一下卡上的余额，有整整一千块钱。他没有全部取出来，只取了刘慧让买东西的那五百块钱，剩下的压岁钱他打算先存着，反正身上还有钱花。


    他把取出来的钱放在里面那件有口袋的衣服里，拉上拉链走出ATM机。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夏闻乐？”胡洋从旁边的商店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串被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还真是你！”


    “嗯，你来赶集啊？”夏闻乐尴尬地笑了笑。


    “昂！”胡洋一脸笑容，“你最近跟赵寅辉怎么样了？”


    “……”夏闻乐先是愣了一秒，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没联系了。”


    他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胡洋。


    按理说他应该知道啊……


    “没联系了也好，”胡洋说，“以后也别联系了。”


    “干嘛这么说？”夏闻乐眉头微皱，“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来套话？


    他赶紧看了看四周，确保周围没有赵寅辉的身影。


    “哟～我可不敢跟他高攀，”胡洋一脸嘲讽的意味，“他没考上一中之前我们确实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他后面考进去以后就开始慢慢和我疏远了，人家可能是觉得跟我们这种学渣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吧～”


    原来赵寅辉“丢下”的不只他一个人。


    还真是有点搞笑。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其实他也是因为我没考上一中，把我拉黑了。”夏闻乐笑着说。


    “我去！”胡洋明显有点震惊，“我还以为你是知道那件事才没跟他在一起的，没想到居然是他拉黑的你？！”


    “什么事？”夏闻乐一脸疑惑。


    “来来来，”胡洋把夏闻乐拉到旁边人少的地方，“过来我跟你说。”


    夏闻乐一脸疑惑地随便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银行那面大大的玻璃窗前停了下来……


    反正我跟他也没关系了，你也被甩了，我就告诉你，”胡洋小声说，“他送你下楼那天，你们俩是不是抱了？”


    “你怎么知道？”夏闻乐吃惊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在楼上偷看了？”


    “我没事看你们两个干嘛！”胡洋一脸无语，“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嗯，”夏闻乐点了点头，“抱了。”


    胡洋立马一副那就对了的表情看着他说：，“赵寅辉上来就跟我吐槽，说你胖得跟个猪一样，抱都抱不动，一点也没有以前好看，而且他上来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立马跑回去，要不是看你手上拎着礼物，他那天估计都不想理你。”


    “他真这么说？”夏闻乐气得脸有些发烫。


    怪不得后面那段时间赵寅辉除了双休简单的问候，再也没怎么认真跟他聊过天，他还只当是赵寅辉太忙了。


    个狗东西。


    呸！


    “我要是骗你，我就是狗！”胡洋一脸认真地说，“他当时还跟我说，他还真有点怕你考上，到时候要真把你介绍给他学校的同学，估计会很没面子……”


    “我操他妈的！死渣男……”夏闻乐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没想到他是这么个狗东西！”


    这是夏闻乐这半个学期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算了，现在也挺好的，还好你们已经没联系了，”胡洋上下打量着夏闻乐，“不过你真为他减肥了？刚才我都没敢认，只是觉得眼睛那一块长得很像，没想到你瘦下来以后……更好看了！”


    “我才不会为了那种人渣减肥……”夏闻乐嘴硬着说，“只是上高中住宿以后，发现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自己就瘦了，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你要不要吃烧烤？我在那边买了一些烧烤。”


    他指了指自己买烧烤的那个地方。


    “不用了，”胡洋咬了一口还剩下一个的冰糖葫芦，“我要去下面找我朋友。”


    “那我就先走了？”夏闻乐说。


    “嗯，拜拜。”胡洋朝夏闻乐挥了挥手里的竹签。


    “拜拜。”夏闻乐同样挥着手，然后朝人群里走去。


    拎着烧烤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生气。


    他怎么就这么“眼瞎”看上了这样一个人渣？


    狗日的！


    烂人！


    以后喝凉水塞牙缝！生儿子没□□！


    还嫌弃他胖？


    也不撒泡尿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瘦得跟个竹竿一样，要胸肌没胸肌，要身高没身高……


    他夏闻乐再长个几年估计都比他赵寅辉高得多！


    败类！


    呸！


    回家吃了一顿烧烤后，夏闻乐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第二天他就收拾好东西去大伯母家过年。


    “你妈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大伯母照常热情地走到院子里来迎接他。


    “她和王叔叔回老家养胎去了。”夏闻乐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大伯母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的眼神，不过她立马又上前握住夏闻乐的肩膀说：“没事的！乖！以后大伯母家就是你的家，只要你不嫌弃，随时想来就来！”


    “我怎么可能会嫌弃嘛，谢谢大伯母。”夏闻乐笑着说。


    晚上吃完饭后，夏闻乐帮着大伯母洗完碗，两个人就在火炉旁边嗑瓜子边聊了起来。


    “年前政府给你打的钱，你收到没有？”大伯母问。


    “什么钱？”夏闻乐一脸懵圈，“我没收到过啊……”


    他从来没听老妈说过。


    “也～你这个特殊情况不仅学费全免，人家政府每年还会按季度给你打钱，过年的前几天也是要打的，”大伯母说，“我家是因为你哥早些年出事走了嘛，再加上你大伯父瘫痪在床，人家政府每年也会给我们打点救助，我们要少点，每年也就几百块的补助，你就不一样咯，你那个不成器的爹死了，现在你妈也改嫁了，肯定比我们打得多噻！怎么可能没有！等我打电话问你妈，要是她拿这个钱去给那家人用，我是不同意的哈！”


    大伯母说着就气冲冲地拨通了刘慧的电话。


    夏闻乐停下手里剥花生的动作。


    原来他上学一直都是不需要交学费的？


    政府每年还给他打钱？


    那刘慧每次一吵架就满口说他上学花了她多少钱是什么意思？


    单纯想让他内疚？


    正当他陷入满脑子疑问的时候，刘慧接通了电话。


    大伯母直接当着夏闻乐的面开了免提。


    “弟妹，我有个事想问你，”大伯母笑着说，“我听小乐说这政府打来的钱你们没收到？要是真没收到我这边就报给村里，他们好核对给你们重新打。”


    “哦，收到的，我都给他存起嘞，等上了大学以后再给他，这几天要麻烦你照顾他了大娘。”刘慧说。


    “这有啥子麻烦的弟妹，他跟我们是一家人哎，我不照顾他照顾哪个？”大伯母同样笑着回答，“你现在怀起孕，小乐那个王叔叔也跟着一起去了老家，他在那边有没有班上哦？”


    夏闻乐在旁边听着怪怪的，虽然她们两个都是笑着在说话，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哦哟，他不上班咋个养活这一家人嘛，”刘慧说，“这几天他都在帮别人砍树，昨天才回来休息准备过年……”


    大伯母接着跟刘慧唠了很久，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话，一直到夏闻乐准备洗脚睡觉的时候，大伯母才挂断了电话。


    那天晚上大伯母跟夏闻乐说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以后要守好自己的土地和房子，千万不能便宜任何人。


    夏闻乐第一次觉得，大人的世界怎么这么复杂？


    明明前几年还是无话不谈，相互扶持的好姐妹，就因为刘慧改嫁，她们从此就不再是一家人了。


    好奇怪。


    真复杂。


    他不想管。


    反正刘慧也只是脾气爆了点、嘴巴毒了点，在平时的生活中并也没有苛刻他，让他无家可归，无书可读。


    比起那些在外面流浪，被后爹后妈或者养父母家暴的人来说，他已经算得上是幸福的了，能安心读书，有家可回，偶尔还能买点想买的东西，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房子和土地那种东西，刘慧要是想要他也不介意给她，因为那本来就是刘慧嫁给夏俊财该得的东西。


    况且他也没打算一辈子住在这个地方，他迟早要离开刘慧，找一间他喜欢的房子，养一只做梦都想养的小狗……


    正当他这么幻想着的时候，剧烈震动的手机一下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喂，老妈。”夏闻乐躺在床上接通电话。


    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打电话？


    不是说孕妇要多休息吗？


    谁知道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了刘慧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声。


    “你脑子里面装的是豆渣啊？啥子事情都往外面说？人家对你好点你就觉得比你亲妈都还好？”刘慧咆哮着，“夏闻乐，做人要讲良心，我的每一分钱不是花在你身上花在哪？嗯？你现在要跟一个外人来怀疑你妈把你的钱拿来用了？”


    “我哪点这样说了嘛……”夏闻乐一脸无语，“那是大伯母问我有没有收到钱，我又没收过，肯定说没有噻！”


    “没有？没有她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明里暗里的说我现在没工作，你王叔叔也不上班，不就是想说我们用的是你的钱？你以为你那点补助多得很？刘慧阴阳怪气地说，“哟，还你们是一家人，你们是一家人你老爹死的时候，她咋不把你接过去跟他们一起住？她咋不多拿点钱给你用？我看你没得你老爹的那些土地和房子她还稀罕你！”


    “人家哪点这个样子说你了嘛，是你个人这个样子想还要怪人家，”夏闻乐不耐烦地说，“大伯母又不是那种人……”


    “哟，人家幺儿乖乖的喊你几句，给你拿几百块钱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夏闻乐，你要晓得你收的钱都是你妈提了几大百的东西换来的，人家不是傻子，白拿给你！”刘慧越说越来劲，“我懒得跟你浪费口水！反正你这个人也没得脑子！说啥子都听不进去，你要等上当了才会学乖，老娘就好好睁到眼睛看到你，等你着了你就安逸了……”


    “……”夏闻乐沉默了。


    他觉得烦死了。


    刘慧每次都这样，在他决定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要好好跟她生活的时候，她总是会猝不及防地给他泼一盆冷水。


    “老娘请你以后给你嘴巴把道门，啥子该说，不该说，想清楚了再开口，不然不要怪老娘到时候回去收拾到你。”刘慧继续说。


    “啥子是该说，啥子是不该说的嘛，”夏闻乐问，“你不说我咋个晓得嘛……”


    “那你就啥子都不要说！”刘慧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人家问你你就装哑巴！装不晓得！老娘真的有一天要着你气死……”


    “哦……”夏闻乐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他感觉得到刘慧已经对他很无语了，再这么继续问下去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


    之后的一段时间，夏闻乐在大伯母家过得十分悠闲，整天除了吃吃喝喝和看电视以外，他偶尔还会和大伯母一起去地里摘菜，或者去竹林里捡鸡蛋……


    夏闻乐最喜欢吃的就是大伯母家的土鸡蛋，很香，很美味，比街上摊贩卖的好吃一百万倍！


    大伯母家千好万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


    除夕夜刚过完的第二天，就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拎着东西来串门，全是夏闻乐不怎么熟悉的面孔，而且每来一个人，他们都会拽着夏闻乐东拉西扯地聊很久，他也只能笑着点头应和着……


    大伯母也是很热心，每次只要屋里一来人，她就开始招呼着做饭，怎么着也必须把人留下吃一顿饭再走。所以夏闻乐干的最多的事就是上菜、洗碗、上菜、洗碗……一直到他回镇上的时候，也还有人来大伯母家串门。


    他只能说大伯母人缘实在是太好了，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等差不多快要开学的时候，夏闻乐就回镇上了，他收拾好要带去寝室的东西，把它们全部放进他新买的行李箱里，然后就拖着回学校了。


    之后他在街上吃烧烤的时候，又遇到过几次胡洋，听他认识的人说赵寅辉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成绩差得不行，不过人长得十分好看，身材高挑，精致的像个洋娃娃，赵寅辉为了去她的学校看她，翘了好几次课，钱也没少花。


    夏闻乐顿时哭笑不得，敢情那死渣男以前真把他当成“提款机”了？他想想以前的自己就像个傻逼一样，赵寅辉仗着他喜欢他，就把他耍得团团转……


    真恶心。


    真下头。


    生活依旧继续，夏闻乐和他的同桌依旧没有什么“进展”，可以说两个人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


    “你五官长得好好看啊……”杨嘉扭头盯着被上课铃吵醒的夏闻乐说。


    “谢、谢谢……”夏闻乐来不及反应，立马从桌上直起身来，然后立马把物理书拿了出来。


    有点莫名其妙。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讲着知识点，底下的同学个个都全神贯注地听着，没有一个开小差的。


    这样的氛围挺让夏闻乐感慨的，要知道，这样的场面在初中部，那可实在是太少见了。


    突然，杨嘉把草稿本推到他面前，空白的纸上写着：你能做我的模特吗？


    他立马转过头看向正假装认真看黑板的杨嘉。


    “注意力集中！”物理老师盯着夏闻乐那一排，用大大的三角尺重重地拍了拍黑板，粉笔灰瞬间扬起，不少同学纷纷面无表情地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他赶紧重新打起精神看向黑板。


    下课后。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被老师骂的……”杨嘉看起来尴尬极了，白皙的脸上立马染上一阵绯红。


    “没事，是我自己动作太大了，”夏闻乐轻声细语地说，“你上课写的那个是什么意思？什么模特？”


    不会是要给他拍照之类的吧？


    “就是当我素描的对象，”杨嘉解释说，“你不用刻意做什么，我就是想画一下你的五官，怕你觉得我一直盯着你不舒服，所以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夏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