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作品:《前任修罗场请排队

    迟等杭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在杨且商印象里,迟等杭是一个很冷漠的男生,带点痞气,眼眸狭长,高中在街头和四五个人打架,眼皮子沾得全是血,他也没掉一滴眼泪。


    同班同学评价他的词就只剩了阴郁,近乎病态的阴郁,源自于他的一双眼眸,迟等杭本身五官清朗,眼睛却黑得像是没有瞳孔,被他直勾勾盯着总让人觉得有些发怵。


    杨且商倒挺喜欢他这一双眼,世间纯色的东西不多见,像是两颗通体晶莹墨色的黑尖晶,很漂亮。


    不过是曾经。


    杨且商本也不长情。


    他很少真正对什么提起兴趣,感觉喜欢,观赏观赏就该结束了。


    前任再见两两相顾无言,问天聊地说说最近几年过得怎么样的剧幕太没劲,虽然他记不起来,但他能保证和每一任分手做到体面平和,并给出相当丰厚的一大笔分手费。


    上哪里去找他这么体贴的前男友。


    杨且商把地上的酒瓶拿胶带包到一个塑料袋里靠在垃圾桶附近,碎玻璃误伤到别人的手可不太礼貌。


    他把烟盒揣兜里,回头和眼眶发红的迟等杭对视,问起今天最好奇的一件事:“你晚上拎把菜刀干什么?”


    迟等杭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紧紧攥着纸巾,他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开口:“我工作刚调到这边,晚上加班才回来,新家没置备,买些厨具。”


    杨且商当作回应地嗯一声,刚动一步,迟等杭长腿迈过来,两步堵住他要往前走的路,又唤他:“杨且商,你去哪?”


    他终于打量起这位高中同学,对方下颚骨紧绷,盯人的眉眼阴沉,眼睛通红,好像遇到什么天大的事一样,再仔细看,迟等杭整个人在抖,细细微微地发抖,看着离他近,却连他的影子都不敢踩。


    杨且商轻薄的眼皮掠过迟等杭,他没不耐烦,也没表现出困燥,没有一丁点负面情绪,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语气,他不挂着笑的时候,看人也是真冷淡,“回家。”


    他指了下前方:“离这五六百米,我走回去。”


    “我们顺路。”迟等杭说。


    迟等杭看着杨且商,又补了一句:“我也往那边走。”


    实际南辕北辙。


    杨且商没什么反应,顺路不顺路的,自己也得走,马路也不是他家开的,他有一段时间没回A市,上次买房子是因为工作,随随便便找了装修一条龙,他总共可能就住两回。


    二叔但凡能交到他手里的全部是不影响骨干的二线项目,不痛不痒地扔给他,他靠着这些东西和总部抢资源,赚来多出几千倍的投资回报。


    杨且商当然不是蠢到因为他二叔几句话就激到国外混日子的人,这是多么难得的一次机会。


    他没有父母的庇佑,没有人给他兜底,虎视眈眈的长辈肆意榨干他的每一分价值,从小他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争来,没人会因为你的眼泪和懦弱就把好东西让给你。


    他的底气来源于他自己。


    哭泣?


    眼泪不会引起他的怜惜,只会无限激发他的摧毁欲。


    要是把男孩惹哭算罪孽深重,他早被关进去了。


    夜晚的冷风渐渐吹散酒精带来的短暂麻痹,等走到小区附近的巷口,杨且商隐隐约约听见迟等杭问他:“你现在在谈吗?”


    风不大,声音偏偏落得轻。


    “谈什么?”杨且商问。


    迟等杭紧抿嘴唇,对望不过几秒,又率先移开视线:“你知道……”


    杨且商说:“知道什么?你说清楚。”


    他毫无站样,自顾自地又点了根烟,清甜的柑橘味也没有冲淡他这股冷淡。


    杨且商这人,多情的相貌总让人觉得他噙满笑意,实则嘴边一分弧度没有变过,像一树开在寒冷冬夜的梅花,枝干交错间尽显风流,漠然得什么都不在乎。


    “谈恋爱,你现在有和别人在谈吗?”迟等杭听到心脏咚咚咚地震颤,或许是紧张、害怕、犹豫?他不知道,他闻着对方的烟味,脑袋好像乱成一团浆糊,难以思考。


    “如果没谈,我们能不能复合。”迟等杭牙齿紧咬着舌头,立刻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我能不能重新追你……”


    杨且商没有抬眸看他,没回答,把烟拿下来的时候,浓白的烟雾朦胧在他的脸轮廓前,无声地四处弥漫。


    非常熟悉的淡淡水果味扬着风飘散过来,迟等杭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瞬间越入他的五脏六腑。


    杨且商直起肩膀,仅是一个动作,迟等杭又往前挪了两步,这是今天他第三次拦他。


    他们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楼道里,杨且商扫了一眼旁边,淡淡说:“你也住这栋楼?真巧啊。”


    随口编造的谎言被戳破时也是轻飘飘的。


    他前男友最不喜欢别人骗他,迟等杭心觉空荡,手指尖冷得僵硬。


    他看着杨且商缓缓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对方神情不变,熄灭声控灯营造出的昏暗环境氤氲在他的眉眼,他眼底的情绪很淡,沾着些淡青乌黑,带着连熬几个大夜的疲倦。


    “你几天没睡了。”迟等杭缓下急促的呼吸,轻声问:“没休息好吗?”


    “小一个礼拜吧。”


    “对不起。”迟等杭怔了怔,除了道歉一句话没能说出,立刻想要退回去,杨且商的鞋尖忽然抵在他的鞋面前方。


    迟等杭不敢动了,他们以前在床上纠缠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往前爬,杨且商不扯人不拽人,待人其实是温柔的,只是在原位等着他。


    杨且商当时喜欢黑色的手串,宝石质地,冰冰凉凉,等迟等杭自己爬回来后,他通常会把手串捆在其他地方,不多不少,三圈刚刚好。


    也不管涨不涨,磨不磨红,适不适应……


    那种紧绷与冰火交织的感觉及其难捱。


    能激得人起冷颤的抖。


    杨且商从来不提要求,但他的实际行动像在挑逗刚出人世的小兽,分明知道刚出生的动物什么都不懂,他不言不语,剥瓜子仁一样一颗颗地逗弄,想要得到,必须听从。


    迟等杭贪婪地用目光吮吸着青年外表的每一寸,他很想舔杨且商的手指。


    “我本来是想喝完酒以后回来睡觉的。”杨且商平静地说,“酒劲一过我睡不着。”


    迟等杭的大脑有很多零碎的记忆生龙活虎不停搅动,好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对不……”


    “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借着由头,杨且商想起前几日刚搞定几个点的单子,对方老总求他高抬贵手,你死我活的赌徒交易实在是太叫人心潮澎湃,于是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迟等杭察觉到杨且商不是为他而笑,但他依旧看呆了,青年的嗓音沾过烟味,笑声低哑,意态轻慢,又撒着邪火,烧得人耳根发痒。


    世界上比瘾更让他感到意乱情迷的,是杨且商。


    好半晌,对方靠在墙边,抬眼望过来,说:“把扣子解开。”


    迟等杭瞪大了眼睛,心跳加快再次袭来,鼓噪的声点把他耳膜快要震破,他甚至没管这是哪里,是外面是室内都无所谓,碎屑残片在他大脑里横飞,他哆哆嗦嗦地去碰领口。


    他的外套有拉链,里面套的工作衬衫,黑色的纽扣被用力扯开,因为杨且商不喜欢等,所以迟等杭解得很匆忙,解到第三颗时,杨且商叫停:“可以了。”


    迟等杭看着杨且商慢慢走近,眼眸低垂并未看他,笼罩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对方的话音冷静平淡,轻描淡写,可迟等杭快要喘不上气,他心脏敲击的每一分鼓点都在等待着对方发号施令。


    是习惯。


    是对方曾在他身上残留过的印记。


    是作为他短暂得到杨且商注视的证明。


    “往左边扒开点,我看不见。”


    迟等杭缓缓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紧接着他呼吸完全停滞,身体却先作出反应,他把领口扯开,蓝色的花纹随着皮肤肌理嚣张又霸道地占领着他的左胸口,延伸凸起的一点,S字型的腹蛇缠莲花,随着人的一呼一吸隐隐活现。


    迟等杭三处纹身,有两处是杨且商亲手刻的。


    一个是在大腿根的名字,一个是胸口的蛇形。


    这两个图案能刻在他皮肤上其实是意外综合的产物。


    今天和杨且商谈恋爱,明天分手,他能做到让两个人之间相处过的所有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仅仅是人,无论什么,全部留不下。


    这点直到他们分开许久后,迟等杭才后知后觉。


    “纹身怎么不洗掉。”杨且商问:“怕疼?”


    “不是……”


    迟等杭眼眶被逼红,很多话在他喉咙间涩然翻滚,最后只摘选出一句,“因为是你留的,我不想让它消失。”


    他话音落下很久,一阵静默。


    烟头唯一一点火星支撑起黑暗里的光亮,渺然的烟雾无规律地向上飘,这么多年迟等杭依旧不喜欢抽烟,但他喜欢看杨且商抽烟的模样,很性感,一丝一缕的雾模糊了对方的眼眸,潜意识里距离好像也被拉近。


    从那时候起,他贪恋亲吻杨且商的手指,沾上淡淡烟草味,指腹是温的,骨节是分明好看的。


    等杨且商再次把烟抬到嘴边时,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伸出手夺过烟咬在自己嘴里。


    又呛又苦的烟草味直接呛进他的喉咙里,他抑制不住地连连咳嗽,好像要把肺一起咳出来似的,等到这股撕心裂肺的呛疼感过去,他抬起头,杨且商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无力。


    颓败。


    狼狈。


    难堪。


    ……


    “你是不是感觉我喝多了在耍酒疯,我一点酒没喝,我很清醒。”万般情绪在他心里穿过,他有些自暴自弃,“其实看见你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迟等杭说不上来,他生出的冲动想让他不顾一切地抱上去,但他不敢,最后他只是抓紧了杨且商的手掌,久违的触感让他很难受,又特别高兴,他感觉到胃部隐隐作痛,痉挛一般地抽动,疼得弯下了腰。


    他低声呢喃道:“求你,别不要我。”


    “好了,别闹了。”他听见杨且商淡淡说道。


    男朋友这种角色,不管是前任还是现任,都好麻烦。


    好在,他一个没留。


    轻轻的一巴掌,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随意地打在迟等杭的下巴上。


    他难以呼吸,眼眶发疼,心底一沉,头却忽然一重,原本碰过他下巴的手,温热,力道微重,现在枕在他的头顶,像是揉狗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


    “听话。”


    迟等杭倏然僵住,不知道怎么找回的思绪,久久,他听见自己哑声应道:“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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