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界的主角

作品:《路人捡到了傲天日记

    “你在看什么?”


    听见声音,灵云轻撩眼皮,被手撑着的头微动,挤出一折脸颊软肉,懒散地斜斜卧着,瞧见是宋清麟,又慢悠悠把眼珠转了回去。


    “《侠义传》。”


    淡淡吐出三个字,灵云指尖一动,一页翻过。


    宋清麟看的眼皮直跳,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


    “藏书阁禁火。”


    这回灵云头都不抬了,手指摩挲书页,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说你......!”宋清麟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破口大骂,“你这一天天......还看上话本了,我说你......你这要人说什么好——”


    啪的一声,灵云把书合上,浮动着坐起身子,将原先支着书本的灵力团收起之后抬眼看他。


    “宋梦雯难得开晨会,藏书阁才有机会清净会儿,你就这么浪费?”


    “不是你在这里不配合吗!”宋清麟简直要抓狂。


    “唉,真是苦了那些弟子,要听他那些不知所谓的闲谈。”


    灵云没去管宋清麟的怒火,反倒自顾自阂起眼摇摇头,煞有其事地谴责。


    “这可真是——”


    “是机会!是使命!是天地在召唤!”


    高台上,激昂的声音荡开,穿入台下弟子的耳朵。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咱们天门宗的弟子,千千万万要记住,只要敢拼,敢拼搏,敢闯,敢闯荡,天地之大任君遨游!”


    “散会!”


    “是!”


    演训场上群情激昂,弟子们答声震天,都被调动起了情绪,在解散后大多数还是留在了演训场继续训练。


    大好晨光,不正是修行的好时候?


    看着台下的场景,宋梦雯十分满意。


    旁边凑来一个女修,啧啧开口,语气是说不出来的婉转。


    “宋掌门来压场......果然还是没错。”她提起笑容,“瞧瞧这些弟子们,早先林立训话的时候可没这待遇,一个个人在神不在,不耐烦得很。”


    林立是刑罚堂的执掌长老,据传颇为严酷无趣。


    “林长老......”


    “叫我可妍就行,”林可妍朝他笑笑,眼波流动间却不显媚态,美得很安静,“我可不想和林立共用一个称呼。”


    宋梦雯一时无言,却还是从善如流,“可妍长老,我与林刑掌也只是职责不同,所以表态方式不同罢了,为弟子着想的心还是同样的。况弟子们总也是有想法有目标才来的天门宗,只需一些理解和点拨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又何乐而不为呢?”


    林可妍睨他一眼,眼神含了些什么又很快收起,却也没说更多,只是嗤的笑了一声,“所以你才在开头说那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吗?真是细心,连弟子们洗衣收纳都算作功课了。”


    宋梦雯笑得更无奈了,说实在的,他也摸不太准这个新任长老的性情,虽说从前也打过不少交道,可每次都搞不懂对方说这些话的用意。


    要当天门宗的长老,修为当然不差,可所修之道却也五花八门,性情更是相差甚远。


    宋梦雯收回心思,只当对方是平等嫌弃所有人,“功课不在大小,可妍长老也是这般过来的,大抵也是理解这时期的浮躁。哎,小辈们慢慢来吧——”


    说着说着装模作样地笑了两声,脚下却毫无痕迹地挪开了步,在林可妍反应过来要阻拦时,已然过了距离。


    “诶你这——”


    一旁有人快速跟进,是执掌财务的长老,似是有要事相谈。


    很快两人就对着话走远了。


    见对方有正事要做,林可妍无处挽留,静立片刻,忽的低着头绞了一下衣袖,嘀咕一句。


    “长老长老,把人家都叫老了......”


    晨会散了,除了留在演武场上的弟子,还有小部分,去往了藏书阁。


    宋清麟接收到了宋梦雯的信息,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刚好听灵云的言论听得上火,干脆去宋梦雯洞府大闹一番泄泄火。


    宋清麟斜着眼不愿再面对前面的这个不知所云的家伙,盯着他的眼神还是点着火星。


    他皱眉道,“我不计较你这些冒犯的话,但你不准在宋梦雯面前说。”


    灵云只是轻轻摆手,无所谓地笑笑,“放心吧,我没那么不知趣。”


    心里想的却是,行行行,就知道这小子表面嫌弃其实心里还是维护的紧。


    但灵云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


    宋清麟还是瞪着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可奈何,但灵云只是斜倚着浮在藏书阁的书架顶上,食指搅着一缕发丝,在渐渐光明的藏书阁内透着荧光。


    他识趣的没再开口,只是姿态眼神都透出一股犟劲。


    这个世界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在某个时段,某个领域。


    但主角就只有那一个。


    什么只要努力,每个人都能成为天道的宠儿。


    宋梦雯的想法异想天开。


    宋清麟见他毫无反省的表情,心里气急又无从下手。


    只能怒着撇开脸,却是说,“我知宋梦雯的想法不是主流,可你......”


    红衣映照得他越发面若桃花,烈艳殊容点着眸光闪动,绣口即将吐出那伤人的话语——


    “可你......亦是异类!”


    言罢便头也不回,急匆匆地从窗口跃出,不见了。


    窗外,稀疏人声渐近。


    “嗤!”


    却是灵云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一边还无奈地摇着头。


    “这话可真是......”


    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偏生他自己当做回事,以为说了重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仓皇得很。


    灵云笑得厉害,灵体透出快乐的金黄,咕噜咕噜冒着泡泡一样,小沸了起来。


    可灵云笑他,不止笑的这个。


    过了一会儿,灵云闭目感知时还提着嘴角,直到得到需要的信息,才敛了脸上笑意,在有弟子登上二楼前消失在藏书阁的书架之间。


    不一会儿,楼道间传来声响。


    来的弟子轻手轻脚地走着,在书架间徘徊,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灵云不需要凑近也知道这个小家伙嘴里叨叨的是什么意思,分了一团灵力过去听了一耳朵。


    “藏书阁的前辈......呃请帮我找找关于‘火符’的书籍,我不学多了就要一本......”


    哦——


    灵云明了。


    是之前那个符修弟子,记得上次找的还是什么“怎么样画符可以又快又准”,当时灵云是推了一本心经,如今看来小有所成啊。


    都知道欲速不达、贪多不烂了。


    二楼人还不多,但很快就会有更多人来。


    这位符修弟子兜着圈子,虽有些匆忙,脚步依然很轻。


    走到某处时,却忽然一顿,上前几步看见前进道路一旁的书架上,一本书册略微抽出一点,将书脊凸露在外。


    匆匆上前,又小心翼翼抽出,看见了书册封面上的名字,《符箓小记》。


    翻过几页找到火符的位置,符修弟子神情一缓,咧开嘴,朝书架深鞠一躬,“谢谢前辈!”


    急急地用玉牌一碰,发出振鸣,留下了借书痕迹,紧接着便又赶着脚步离开了。


    欢快又故作沉稳地脚步声咚咚远去,在光线暗沉的房梁处,灵云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一次是机运,二次可就是实力了。”


    心性好,眼力佳,懂得试探,也心怀感恩。


    是个好苗子。


    想着,灵云心情颇好。


    真不错,又算是做了好事,宋梦雯那家伙也没话说。


    若是宋清麟知道灵云做的这些恐怕会指着他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但他总是不愿和这些弟子们打交道,故而也无从得知。


    这看起来有些矛盾,但做这样事和灵云的这些认知并不冲突。


    他始终认为天道宠儿只会有那么一个,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不该活了。


    相反,还得活得好好的,要去壮大充实正道的力量,毕竟红花还要绿叶配嘛。


    只是,他并不认为,光靠努力就能使一个并无机缘的人变成修行上的天才,凡事还是得讲究缘分。


    有,便可探登仙路;无,则听天由命罢。


    这一点灵云想的很明白,因而他也很确认自己仅是一个世界上无足轻重的配角,甚至于是对进程毫无影响的路人。


    一个被困于藏书阁的灵体能做些什么影响世界的事?


    他的记忆是模糊的,认知是不清晰的,甚至于在当下的身不由己中只能懵懂地感觉到一丝怪异。


    只是,灵云不是个会强求的人,这一点他自己也好,其他了解他的人也罢,都明白得很清楚。


    可在这世上,有人却是偏要勉强。


    ——这是这些时日第几批不知死活来袭击他的人了?


    念头一闪而过,敖天无心琢磨,血从额角淌下来,糊在眼睫上,不久便结了块。


    眨眼的动作更加困难了,但敖天并不在意,只是眯起眼,匍匐隐藏在低灌木丛遮掩的暗处,慢慢拱起腰背,试图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时机。


    一阵沙沙的喧闹过后,耳边是短暂的平静,可敖天知道,危险与机遇就隐藏在那貌似的安宁里。


    一阵风吹过,树叶的噪声又响了起来,敖天凝神。


    嘈杂的哗哗声中,若是没有过人听觉去细听,是万不能察觉其中掺杂了的那一星稀碎的杂音。


    那细微的动静瞬间击中暗丛中潜藏着的猎手的神经。


    绷紧的弦,断了。


    咻!


    来不及思考,只一瞬就做出了反应。


    机会转瞬即逝,敖天从藏身处脱出,举剑迅猛刺向追踪者,如雷霆万钧而来。


    打斗间,林中间隙里,又倒下一人。


    敖天有些破烂的身体被简单包扎过,虽没有像之前淅淅沥沥地滴血,但血腥味仍是难以掩盖。


    若非这片区有被野兽猎食的新鲜血肉在腐烂,想必他躲不到此时。


    但既然被他抓住了机会,就要承担被反击的后果。


    又一人倒下,追踪尾随而来的这批人的里唯一身着白色华衣的那人神情愈发狰狞。


    明明是再落一子就能大获全胜的棋局,却又一次被那个稍有名气的散修打了个平局。


    留气口,找突破,耐心蛰伏,一击毙命。


    这人太可怕了。


    白衣追踪者心里暗想,见对方手法越发娴熟,自己却在焦躁中落了下乘。


    不甘啊!


    但也只是平局而已。


    若有下次......


    “噗——!”


    下一秒,他便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失了指挥的身体松劲,跪了下来又扑倒在地,束着发冠的头颅咚的砸下,滚了滚便没了动静。


    面上留下的最后一瞬,是无比的恨意和狠劲,最后慢慢涣散、僵硬,定格在了那一刻。


    噗的一声,是剑尖刺破湿软泥土的声音,除了微弱的喘息声,树林里什么也听不到了。


    现在这里只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虽然也支靠在剑上,但是——


    他是站着的,他活着。


    敖天只将力气完全压在击雷剑上一瞬,喘匀了那口之后又慢慢把重心移回双脚。


    全身气力都依靠在剑上的那种姿态,一旦被周围其他猎食者发觉,便是杀身之祸。


    他不想在拼尽全力终于存活后死在这么搞笑的疏忽里。


    待敖天终于站稳,他将剑往外拔了拔,却没有把它完全抽出,做出剑仍卡在地缝里、大部分重心仍在剑上的假象,以做好迷惑暗中的敌人以及随时迎战的准备。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没有再出现那些不知死活的袭击者,余光清点人数后,确认除了那最后出现的修为较低的白衣小少爷,其余和之前放走的那批尾巴人数、特征一致。


    敖天想扯扯嘴角,却又实在没有那气劲了,只是将虚插在地的击雷剑完全拔出,一甩,本就留不住血液的剑身便又重回洁净,只那隐隐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收剑入鞘,敖天持着手中唯一可以信任的“同伴”,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必须快点离开,如若被他们背后之人发现,此时的自己必然毫无反抗之力。


    这晚,灵云迟迟没有收到更新。


    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曙光从远山处泄露,那字迹才缓缓浮现。


    【遇敌,大意了,再不会犯。】


    突然变丑的字迹出现在眼前时,灵云还不敢相信,又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没有墨色浮现,灵云才终于忍不住瞪大了眼。


    “诶?”


    但他不敢说什么,只能在沉默过后,缓缓提笔。


    【已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