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已经换好了鞋，抓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跟着孙红梅冲下了楼。


    陈思思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担忧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又掺杂了莫名的心安。


    夜风微凉，吹得人头脑清醒。


    孙红梅坐在副驾，嘴里还在颠三倒四地念叨着，沈峰却一脚油门，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他太清楚二姑沈秀丽的为人了，真要寻死的人，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车子在堂哥杨志勇家开的超市门口一个急刹停下。


    超市的卷帘门已经拉下，门缝里透不出半点光亮，只有一块今日盘点，暂停营业的牌子孤零零地挂着。


    “人呢？在楼上？”沈峰的语气平静无波。


    “嗯嗯！在五楼的家里！”孙红梅连滚带爬地下了车，领着沈峰往旁边黑漆漆的单元门里钻。


    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声控灯时亮时不亮，忽明忽暗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还没爬到五楼，一阵压抑的哭嚎和男人暴躁的怒吼就顺着楼梯间灌了下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是堂哥杨志勇的声音，气急败坏，又带着外强中干的虚弱，“我楼下还开着店呢！让街坊邻居听见了，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着了！你这是要断我的财路啊！”


    紧接着，就是二姑沈秀丽那标志性的、带着哭腔的尖利嗓音：“我不管！我的钱没了！我也不活了！杨志勇你还我血汗钱！”


    沈峰的脚步顿了顿，果然，还是钱的事。


    孙红梅掏出钥匙，手忙脚乱地捅开房门。


    门一开，便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


    杨志勇顶着一头乱发，眼眶通红，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一见到沈峰，他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冲了过来，手指几乎要戳到沈峰的鼻尖上。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的？！”


    沈峰侧身避开他的手指，目光越过他，投向那个瘫坐在沙发旁、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


    他甚至懒得跟杨志勇废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来看看是谁这么大本事，把我二姑气得要跳楼。”


    一句话，噎得杨志勇满脸涨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孙红梅没理会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个箭步冲到沈秀丽身边，半蹲下来，急切地摇着她的胳膊。


    “妈！你这是干啥呀！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沈秀丽一把抓住孙红梅，嚎啕一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红梅啊！我的钱啊！我十五万的养老本啊！全没了！让这个天杀的畜生给败光了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指向自己的亲儿子杨志勇。


    “他说有门路，保证能挣大钱！让我把钱都给他！我……我就信了他的鬼话！十五万啊！一天！就一天工夫！全都没了！”


    这下，连孙红梅都愣住了，她扭过头，瞪着自己的丈夫。


    沈秀丽哭够了，一抬眼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沈峰，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沈峰的小腿。


    “峰啊！你是咱们家最有本事的！你以前不是在大城市当什么技术员吗？你快帮姑姑想想办法！把钱弄回来啊！”


    杨志勇也像是被点醒了，眼睛一亮，凑了过来，“对对对！沈峰！你不是搞电脑的吗？你肯定懂！你直接把那个网站黑了！把钱转回来不就行了？！”


    沈峰差点被自己堂哥这清奇的脑回路给气笑了。


    他低头看着脚下哭得死去活来的二姑，又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堂哥，只觉得一阵荒谬。


    他缓缓抽出自己的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把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杨志勇见他没有直接拒绝，以为有戏，立刻全说了出来。


    原来，前两天有个自称是某投资平台客服的人加了他，说他们平台有内部消息，跟着导师操作，稳赚不赔。


    杨志勇先是投了几千块，果然很快就翻了倍，也成功提现了。


    利令智昏之下，他彻底昏了头，骗了自己母亲沈秀丽十五万块养老钱，一股脑全投了进去。


    结果，今天导师带着他冲刺了一把大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网站打不开，客服和导师全都人间蒸发。


    沈峰听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典型的杀猪盘，网络诈骗。”他给出了结论，言简意该。


    “那……那怎么办？”杨志勇的声音开始发颤。


    沈峰终于抬眼，直视着他。“报警。”


    “报警？！”沈秀丽和杨志勇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


    “不能报警！”沈秀丽一把拉住他，“报警了多丢人啊！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是啊！报警了……警察会不会抓我？”杨志勇更关心自己。


    沈峰看着眼前这对奇葩母子，他掏出手机，直接当着他们的面，作势要按下110。


    “行，你们不报我报。十五万，数额巨大，够立案了。”他语气淡漠，“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报警，钱有可能追回来一部分，也可能一分都要不回，但至少有个念想。第二，不报警，这十五万就当是给骗子发了年终奖，这事就这么算了。自己选。”


    最终，在沈峰冰冷的注视下，沈秀丽颤抖着手，拨通了报警电话。


    接下来的流程顺理成章。


    去派出所做笔录，登记信息。


    杨志勇因为涉嫌诱导家人参与非法投资，被民警同志单独拉到一边，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思想品德与法律常识再教育，出来时整个人都蔫了。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深夜。


    沈峰婉拒了孙红梅一起吃个晚饭的邀请，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派出所门口的警灯无声地旋转着，红蓝光芒交替映在他平静的脸上。


    他一抬头，目光被旁边一个亮得有些扎眼的招牌吸引住了。


    ——中国农业银行。


    一个念头，突然涌现。


    自己账上躺着系统每天发的钱，越来越多，终究是个隐患。


    父母年纪大了，一辈子省吃俭用，也没攒下多少养老钱。二姑这十五万，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如果……


    如果自己用一个合理的方式，给爸妈一笔巨额的养老金呢？


    比如，找个由头，说是以前投资项目的分红，一次性打到他们卡上。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父母的后顾之忧，也完美解释了自己未来大额消费的资金来源。


    一箭双雕，简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