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梅竟是气极反笑，“你的钱？”


    她懒得再跟杨志勇废话，这种时候，事实远比任何争吵都有力。


    她一把推开还想辩解的杨志勇，径直从收银台下摸出自己的手机，指纹解锁，点开银行APP。


    杨志勇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抢。


    晚了。


    孙红梅已经将手机屏幕转向了他。


    屏幕上，可用余额那一栏，赫然显示着一个刺眼的数字：


    【23.5元】


    孙红梅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绝望。


    那是为了下次进货准备的两万块周转金，是这个小超市赖以生存的命脉！


    现在，只剩下二十三块五。


    “钱呢？”她的声音很轻，精准地扎进了杨志勇最心虚的地方，“我问你，那两万块钱，哪去了？！”


    杨志勇的额角瞬间被冷汗浸湿，眼神躲闪，嘴上却还在死撑。


    “不……不就是两万块钱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回头我给你补上不就行了！”


    他不敢说，昨天晚上，他在软件上投了两万，但是半个小时不到，输掉的不是两万，而是整整三万！


    这两万，只是他从超市流水里挪用来填窟窿的！


    两万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孙红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每次他做出这种表情，用这种口气说话，背后一定藏着那个她最痛恨的字眼。


    “你又去赌了？！”


    这五个字，几乎是从孙红梅的齿缝里一个一个碾出来的。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气氛凝固到冰点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哟，这一大早的，吵什么呢？”


    沈秀丽拎着早点，扭着腰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这副要吃人的模样，脸上掠过不悦。


    孙红梅一把拉住沈秀丽的胳膊，通红着眼眶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妈，你快来评评理！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他把店里进货的两万块钱拿去赌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以为，作为亲妈，沈秀丽至少会训斥杨志勇几句。


    然而，沈秀丽听完，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怒气，反而异常平静地拨开了孙红梅的手，转向杨志勇，语气熟稔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昨天手气不好啊？”


    杨志勇见亲妈来了，腰杆瞬间就硬了，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嗨，多大点事儿。”沈秀丽满不在乎地一摆手，“那玩意儿有输就有赢，今天再去，把本捞回来不就得了？”


    这番话，劈得孙红梅外焦里嫩。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震碎了。“妈！你……你说什么？那是在赌博！是犯法的！”


    “哎呀，红梅，瞧你这话说的。”沈秀丽眉毛一挑，眼神里带上了几分轻蔑，“什么赌不赌的，就是朋友间玩玩牌，娱乐一下。再说了，咱家又不是没那个条件，输个万儿八千的，至于哭天抢地的吗？”


    杨志勇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气焰也跟着嚣张起来，冲着孙红梅吼道：“听见没！我自己也赚钱！又不是花你的钱！你管得着吗？”


    孙红梅彻底傻了。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理直气壮的家人，忽然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像个外人，一个多管闲事的疯子。


    心，一瞬间凉透了。


    行，不管了。


    可一想到这个家，想到未来的日子，她又无法真的撒手。


    孙红梅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手机，当着他们的面点开了通讯录。


    “好，我不管你。我这就给大伯，给你们家所有亲戚打电话，让他们都过来评评理，看看你们杨家的儿子，到底有多出息！”


    与此同时，沈峰那辆车正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县城的公路上。


    车内，是与杨家超市截然不同的温馨氛围。


    孙珍妮坐在宽敞的副驾驶座上，脸颊还带着宿醉后的红晕。


    她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小心翼翼地递到正在开车的沈峰嘴边。


    “张嘴。”


    沈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藏不住，顺从地张嘴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评价：“嗯，不错，比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强。”


    “贫嘴。”孙珍妮嗔了他一眼，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慢点吃，别噎着。”


    这种带着烟火气的投喂，让两人之间昨夜那点荒唐的旖旎，沉淀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就在这时，沈峰的手机响了。


    他按下车载蓝牙接听，是老爸沈国山打来的。


    “喂，爸。”


    “小峰啊，你现在在哪呢？”沈国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送个朋友去上班，在路上呢，怎么了？”


    “你二姑家那边，好像又闹起来了，你堂嫂打电话都快哭了。你要是方便，就拐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劝劝他们。”


    沈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亲戚关系，总有操不完的心。


    “行，知道了，我送完人就过去。”


    挂了电话，孙珍妮关切地问：“家里有事？”


    “没事，亲戚家日常吵架罢了。”沈峰轻描淡写地带过，一脚油门，车子很快便停在了县医院的门口。


    孙珍妮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反而侧过身，定定地看着沈峰。


    “那……我下去了？”


    “去吧，孙大夫，救死扶伤去吧。”沈峰笑着调侃。


    孙珍妮抿了抿唇，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下一秒，她忽然凑上前，飞快地在沈峰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温润，柔软，带着清晨的微凉。


    沈峰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味，始作俑者已经拉开车门逃了下去，只留下一句细若蚊蚋的“路上小心”。


    他失笑着摸了摸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香气。


    而刚下车的孙珍妮，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群早已等候多时的白大褂给围住了。


    七八个女同事，个个眼神发亮。


    为首的秦雅丽更是夸张地捂住了嘴，一脸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拖长了调子尖叫起来。


    “我的天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快来看啊，送咱们医院第一冰山大美女上班的男人，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