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的空气凝滞了。


    年轻女孩脸上的甜美笑容僵住了，她看看面无表情的陈闻洲，又看看脸红得快要自燃的江芷筠，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陈医生，我的问题问完了，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女孩的声音失去了刚才的娇嗲，她窘迫地抓着自己的报告单，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嘈杂，也让这间小小的办公室显得更加安静。


    江芷筠的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弯下腰，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才把那支冰凉的钢笔捡起来。


    钢笔的笔尖似乎都因为刚才的坠落而变得迟钝。


    她不敢抬头，只是把笔紧紧攥在手心，低声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陈闻洲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过她手里的报告单，又抽走她攥得发烫的钢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动作流畅而从容。


    “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他把笔帽盖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可以杜绝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这只是他用来挡桃花的借口，她只是个工具人？


    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屈辱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是。”他话锋一转，“喜欢你也是真的。之前我就说过了，是为了你才学的医。”


    她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江芷筠石化在原地。


    “去休息室等我。”他拿起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恢复了那个不近人情的陈医生模样，说完便拉开门走了出去，准备继续工作。


    江芷筠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久久无法回神，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接下来的几天，江芷筠过上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每天早上七点被陈闻洲从被窝里拖起来，喝掉一碗他亲手熬的、淡出鸟来的养胃粥。


    一日三餐，清汤寡水，不是水煮就是清蒸，她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棵行走的蔬菜。


    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睡觉，手机会被他没收，第二天早上才会还给她。


    最让她羞耻的是，那本饮食日记，他每天晚上都会仔细检查，连她喝了几杯水都要问得清清楚楚。


    偶尔她耍小聪明，在分量上做点手脚，比如写“苹果一个”，其实只吃了半个，都会被他一眼看穿。


    “苹果的氧化速度，切开后半小时和一小时是不一样的，你这张照片是切开多久拍的？”他会这样面无表情地问她。


    这天是情人节，江芷筠是被施萌一连串的微信消息轰炸醒的。


    【筠筠！今天跟你的陈医生有什么浪漫计划吗？他不会送你一本《胃黏膜的自我修复》当礼物吧？哈哈哈哈哈哈！】


    江芷筠看着室友的嘲笑，生无可恋。


    她本是打算让室友出谋划策才把这些告诉对方的，谁知没有得到一条有效建议，反而成了活生生的瓜。


    众所周知，情人节当天，单身狗们连朋友圈都不会点开，更别说贴脸来舔了。


    施萌从来不叫她“筠筠”，今天成心调侃她。


    果然是“真”朋友。


    她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他今天有手术，忙。】


    发完消息，她认命地起床洗漱，换上陈闻洲给她准备的衣服。


    走出房间时，陈闻洲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坐在餐桌旁看一份全英文的医学文献。


    今天的早餐除了雷打不动的白粥，旁边还多了一小盅东西。


    江芷筠凑过去一看，是炖得软烂的木瓜银耳。


    “今天情人节，所以加餐？”她试探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陈闻洲从文献里抬起头看着她。


    她顿时噤声了，默默坐下，开始喝粥。


    吃完早餐，陈闻洲站起身，开始换鞋准备出门。


    “今天我手术排得满，午饭和晚饭已经叫了一家很干净的私厨的外卖，会准时送到你手上，记得拍照。”他一边系领带，一边例行公事地交代。


    “哦。”江芷筠有气无力地应着。


    “晚上八点，在医院门口等我。”


    “不等你下班一起走吗？”


    “我们出去。”


    江芷筠愣住了，勺子都忘了从碗里拿出来。“出去？去哪儿？”


    陈闻洲已经打开了门，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吐出五个字：“过情人节。”


    门在他身后关上，留下江芷筠一个人在原地回味。


    这下连带着胃里那碗寡淡的白粥似乎都变得甜丝丝的。


    一整个白天，江芷筠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上班都在开小差，甚至拿出手机，偷偷搜索“第一次和男朋友约会要怎么准备”。


    她是做行政工作的前台，险些怠慢了前来咨询的客户。


    晚上七点半，她就坐不住了，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镜子里的女孩，因为这几天的规律作息和清淡饮食，气色好了不少，被养得肌肤丰盈，脸上也没了之前熬夜的憔悴。


    她被陈闻洲照顾得真好。


    晚高峰的车流川流不息，城市的霓虹灯将夜空点缀得五光十色，街上随处可见捧着鲜花的情侣，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气息。


    江芷筠站在路边，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他会带她去哪里？看电影？


    还是去吃一顿……不那么清淡的晚餐？


    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就在她的胡思乱想中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陈闻洲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车。”


    江芷筠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里的冷杉香气让她瞬间安心下来。


    “我们去哪儿？”她小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陈闻洲没有立刻回答。


    车子没有驶向市中心的商业区，反而朝着郊外的方向开去。


    江芷筠心里犯起了嘀咕。


    大晚上的，去郊外干什么？


    半小时后，车子在海边停下。


    江芷筠抬头一看，愣住了。


    盛大的烟火开始燃放，他们下车的位置视野极佳。


    “你布置的？”她问陈闻洲。


    陈闻洲也不邀功，淡淡“嗯”了一声。


    江芷筠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有些发烫。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忽然披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住。


    还是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穿上。”陈闻洲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你呢？”她问。


    “我不冷。”


    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把她冰凉的指尖裹进自己的掌心，随即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丝绒盒，递到她面前。


    “给我的？”江芷筠受宠若惊。


    她打开盒子，拎出里面的钻石项链，发出喟叹：“好漂亮。”


    陈闻洲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问道：“愿意改变身份，从病人变成我的女朋友吗？”


    江芷筠求之不得：“麻烦给我戴上。”


    陈闻洲微微一笑：“我的荣幸，乐意之至。”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