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唐易还没洗漱完，就听到手机叮叮地响个不停。


    唐易嘴里叼着牙刷，睡眼朦胧地游荡到自己的手机旁边，拿起来看到底是哪个人才一大早发消息扰人。


    哦，是蒋人才的。


    还没来得及回复，手机另一端的人像是等不及了，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唐易随手接通视频，又拿起手机回到卫生间立在洗漱台前。


    蒋沐成原以为对面不会接通，没想到下一秒屏幕上便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因为清晨刚起，唐易白色丝绸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漏出的锁骨无声地诱惑着某人。领口因刷牙抬腕歪向一侧，修长的脖颈与肩膀，就这么赤裸裸映进了视线内。


    “你…”蒋沐成喉结上下滚动，嘴巴和眼睛争夺着大脑的优先权。


    唐易见蒋沐成磨磨唧唧说不出一句话，嘴里含着泡沫含糊道：“欧屁库放。”


    本身早上唐易起床气就重，蒋沐成正撞到枪口上。


    很好，一下嘴巴在战争中获得极大优势。


    “我是想提醒你，房间每天早上7：45都会送来早饭，如果敲门没有应答的话，送餐人会放到房间对面屋子的保温箱内。”


    咕噜咕噜，唐易漱口后弯腰吐出。


    宽大的衣领瞬间下滑，胸前雪中红梅的风景一览无余。


    “这么贴心，医院还有这种服务？”


    刷完牙的唐易开始洗脸，挤出洗面奶认真搓打，弯下的腰暂时没有直起来。


    这一局，眼睛拥有绝对优势。


    “对…好…对…”


    认真呵护自己细嫩的脸颊后，唐易拿起毛巾擦拭。


    半梦半醒的状态终于结束，唐易站起来看着屏幕奇怪道：“你一大早就喝酒了？”


    “什么，不是，没有。”蒋沐成回过神来，苍白无力的解释道。


    说着又把一个名片对向镜头：“唐易，你把这个餐厅名和电话记下来，有什么想吃的前天晚上打电话告诉他们就行。”


    原来不是医院包的饭啊。


    唐易挑眉，这服务真不错：“回头把账单发我，钱转你。”


    “……这倒也不用。”蒋沐成弱弱道。


    -


    又一次踩点交班后，唐易对时间地把控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吃饱喝足心情愉悦，唐易坐到电脑前开始看所管病人的检查报告，以防带教查房时提问。


    【叮咚】


    【题目：糖尿病三多一少指什么。请在3s内回答。】


    “多饮多尿多食体重减轻。”


    小菜一碟。


    【回答正确】


    【奖励5积分，目前宿主有25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


    唐易已经完全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再加上这几天的所学所得，成功摸到兑换最低线50积分指日可待。


    查房、写病程、办出院、编故事、收病人、挣积分…


    这一上午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度过了。


    果然是要考试了，系统都变得积极起来。


    短短一上午出了七道题，有难有易，积分有多有少，成功达成了75积分大关。


    不过今早上的故事还没编完，等晚上下班回房间再仔细看能兑换哪些东西吧。


    刚和康文之吃完饭，打算回科室休息片刻，值班医生接到急诊电话后，突然忙碌起来。


    “两辆公交在商业街撞在一起了，波及到了许多群众，外科收不下了。科里留一个人，其余赶紧去急诊。”


    话音刚落，所有人立马行动起来，就连今天下夜班的医生和学生也赶回来了。


    一年级同学随带教留在科里，其余学生全部下楼帮忙。


    不到十分钟，一些受伤不算太严重的病人陆陆续续转到全科。


    霎时间，科里的医生和学生疯狂转动。


    “老师，3床急查血结果出来了。”


    “老师，5床疼的厉害，想要些镇痛药。”


    “大夫，你快看看我儿子吧！”


    “大夫呢，为什么大夫还不来！”


    学生忙的晕头转向，老师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唐易给新入病人简单查体时，隔壁床的心电监护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唐易查体马上结束，想结束后再去看。


    很显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


    直到一个护士老师跑过来，然后立马转身大呼：“21床血压80/70，血氧74！”


    说完护士老师声音严厉地批评唐易：“你怎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仪器声音这么大都不看一下！”


    不到3秒，医生迅速跑过来，看了下21床瞳孔，急声道：“送icu！”


    唐易愣到原地，一时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站在20床身旁。


    医生看到唐易呆愣地站着，不由地拔高音量：“小唐，你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给icu打电话呀！”


    “对对，”唐易大梦初醒般惊醒过来，“我现在就去！”


    唐易脑子一团浆糊，觉得自己像个废物，没用极了。


    脑海翻滚出之前老大对自己的夸奖，现在想来，只能证明老大没有眼光！


    【叮咚】


    【题目：低血糖反应有哪些。请宿主在3s内回答。】


    ……


    【回答错误。】


    唐易急奔到办公室，在墙上的电话表上疯狂找电话。


    “你好，icu吗，这里全科。有个车祸病人…”


    唐易一口气说完病人情况后，还未回到21床，就又被另一个病人家属喊走。


    唐易这一刻仿佛被视为逃离痛苦希望，一双双带着哀求的眼神望向他，就像望着神明。


    可他不是神明啊！


    他只是个上班一个半月的研一啊！


    为什么不去求老师，不去求康文之，不去求其他一年级学生。这里的所有人都比他优秀，都应该排在他前面的啊。


    几分钟前，心电监护发出警示，但他竟能忽视掉，浪费了抢救时间，哪怕仅仅是几秒钟而已。


    这样的人凭什么要被病人家属寄予希望。


    他现在只应该坐在电脑前重复地写着病例，他很差劲的，承载不了这些人的希望。


    他不配被第一个选择的。


    可周围没有人帮他，所有人都陷在纷乱嘈杂的工作中。


    唐易硬着头皮，去代替别人，处理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事情。


    这一下午，对所有一年级的同学来说，充斥着混乱、叫喊、崩溃、迷茫、懊悔、与悲悯。


    -


    晚上两点，科室终于重回安静。


    加床的病人睡在走廊，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折垫床，家属就缩在这里。


    唐易换下白大褂，同康文之分别后，沉默地上了顶层。


    房间对面的屋子内，香喷喷的晚饭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保温箱里。


    唐易走过去取出，拿回房间。


    吃到一半，唐易突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打开同蒋沐成的聊天记录。


    [翻身当院长]：[转账100]


    对面几乎是秒回。


    [j]：你怎么了？


    [j]：怎么还没睡，今晚不是你值夜班啊。


    唐易见他不收，也不再管他，大不了自动退还后再转一次。


    放心手机，打开屋内的电视，搜索他重复看了无数遍的电影。


    龙标还没出来，唐易的电话突然震动。


    随意扫了一眼，怎么又是蒋沐成，他这么喜欢打视频电话的吗。


    唐易拿过电话接起。


    两点了，蒋沐成依的书房依旧明亮如常。


    他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镜头下抬眼看电影的人。昏暗的灯光照不亮窝在沙发上的人，视频里的人像是垂在无尽的海底，窒息般寂寥。


    唐易还未来得及出声，那边轻缓的声音先到达：“你今晚吃的什么啊，好吃吗？”


    “啊？”唐易疑惑，“这不你点的饭，你不知道？”


    蒋沐成欠欠道：“这么乖，我点的都乖乖吃完了啊？”


    唐易瞬间被恶心的不行：“你大爷的，好好说话！”


    蒋沐成语气听起来十分幽怨：“某人吃我的睡我的，还骂我，还只转100就想打发掉我，没良心的。”


    唐易憋了一天，连他都未曾察觉的火气与委屈蹭一下上来了：“这一百你爱要不要，又不是我求着你给我点饭的！”


    电影开始播放，滑稽的音乐与台词传来，像是在嘲讽着忙碌一下午但却好似并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人。


    沙发上的小人抱膝而坐，宽大的睡衣直接罩在腿上。


    幽暗的灯光下充斥着自我厌弃，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唐易其实很讨厌自己这样的，本身就不优秀，自己在这哭嚎给谁看！


    可是你蒋沐成凭什么拐着弯地安慰我，让我自我消化不好吗！


    六年我都消化过来了，难道还差这一次？


    唐易从罕见的安慰中找到了宣泄口，像是从深渊海底呐喊，把自己贬低：“你这饭钱花我身上除了浪费有什么用啊！你现在不是在出差吗，倒是用这些钱给逄铭买些东西啊！”


    “谁和你说没用的。”蒋沐成皱眉，声音中带着少有的不满。


    “这还用说啊，”唐易真觉得对方眼瞎，“抢救病人不会！打电话不会！就连安慰都安不到家属心坎上！”


    说完又补充一句：“你眼角膜不要可以捐了。”


    随后唐易不想再和对面聊天，直接把电话挂了。


    甚至都不到一秒的时间，手机再次响起。


    再打，再挂。


    再打，再挂。


    再打。


    “你没完了？”唐易接起视频极其暴躁。


    “唐易，”蒋沐成看起来很是难过，“我今下午好像又中邪了。”


    “！”


    唐易像脑袋被人用仙钟敲过，瞬间清醒过来。


    我去！唐易突然回想起今下午系统弹出来很多问题，当时太忙没顾得上回答。


    唐易瞬间愧疚感爬满全身。


    就像一个独自在深渊游荡的不起眼的小鱼，正自暴自弃的呆在一个洞里，却突然发现因自己委屈而摇动尾巴逃离此处产生的水波，一层层叠加后将世界上最完美的大鱼甩到了岸上。


    唐易的委屈突然一下消散，脸上尴尬地挤出两个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