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首捷

作品:《烟岚云岫

    她也是那时候发誓要做剑修的。


    她不喜欢剑。


    她也喜欢像别的小姑娘那样漂漂亮亮的。


    学剑多累呀,又辛苦,穿上好看的都能把自己绊倒。


    天未明就得起,苦也熬着,累也熬着,不能抱怨,不能放弃,不能停歇……瞧瞧她现在的模样,一身腱子肉,皮肤也晒黑了,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这不是她喜欢的模样。


    但却是能让她感到安全的模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并不是不主动招惹别人,就不会被欺负到头上,天底下从未有这种规定。


    她能怎么办?


    唯一且最优的出路就是变得足够强大。


    水流若滔滔不绝、奔雷咆哮,微末汇磅礴,万物皆得随波逐流;微雪若霏霏不休、漫天狂舞,天地皆被银装素裹;人若耿耿不灭、磐石难撼,能以孤勇破万难!


    想着想着,她突然豁然开朗。


    对,正是此解!


    弱势中定然有优势!


    她环视周围,想到了破局之法。


    尽可大胆一试!


    她需要最简单的材料,水中焦、黄墩子、赤石。这三种材料最为便宜,她储物袋里都有。而且托了上回卖不出去的福,她还有很多,管够。


    紫茄子她是一百个放心。


    他自己肯定能跑走,其他弟子她也不用担心。


    她摸了摸破晓剑,心里祈祷:这魁首用的剑应该靠谱吧……阿娘,阿婆,我家的祖宗们,各路神仙好汉保佑!保佑!


    她必须赌。


    这是现在唯一的破局之法。


    她又看了筱岚一眼。


    双手再次合十。


    希望这紫茄子到时候能接住自己,大人有大量,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你可是剑道魁首……


    这灵力罩确实好,但是有一缺点——它不好活动!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她冲破筱岚为她设的灵力罩,与此同时,隐身符也渐渐没了作用。


    灵力罩破碎之时,波动巨大。


    底下跪着的人懵了。


    待他们逐渐看清她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祭坛之上。


    祭坛很大,里面翻着黑红色稠浆,坛下悬着灵火,给它不断加热。一个个鼓包从浆里冒出,越胀越大,黑红的浆汁顺着鼓包边缘往下淌。


    他们好像就喜欢这种恶心的东西。


    就让它更恶心,炸得更开!


    “有人——!”


    “她要往里面放东西——!”


    声音喊出的同时,她手里的东西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都扔了进去。


    羡云撤了老远。


    她拍了拍手,眉尾轻挑,响指一弹,“嗒”的一声后,她才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晚了。”


    “给我抓住她,扒皮抽筋,做成人彘!”


    胖男人急了,小脚倒腾得厉害。


    正当乌压压的白朝她涌过去之时,奇迹发生了,祭坛炸开了锅。


    稠浆像被捅破的脓包,猛地往上喷,黑红色浆液裹着白泡,窜得比天高。


    “砰——”的一声后,祭坛炸开了火星,漫得老远。


    筱岚惊喜!


    她这是用最简单、最基础的熔炼之法闹出了最大的动静。熔炼之法是炼器必备之举,最是基础,也最是容易。所以大家从未留意过这小小一熔炼之举。


    羡云脚踏流星,最快速度往最顶上冲。


    她边冲边喊:“紫阳宗的,我给你们争取时间,赶紧给我把外门的大阵破了——!”


    她举着破晓来到了这方空间最高处。


    双手攥紧剑柄举过头顶,手臂猛地往下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嗡”的一声,剑气撞在大阵上。


    大阵瞬间亮了,“咔”的一声脆响后,一道细缝从撞击点往旁裂,细缝窜得极快,越拉越长,像棵刚抽枝的树。


    缝漏水了。


    但是远远不够。


    她身后的人越来越近,但她不曾回头,又劈了一次。


    筱岚来到她的身后。正当那些人感慨她还有同伙之时,他一剑又一剑,剑剑致命。


    “你尽管放心,后面我替你撑着!”


    他看她还是不成,心里拿定了主意。


    “我把剑炸了!”她听到筱岚的声音。


    “离远点——!”


    本命剑受主人控制,筱岚凝气操控,破晓剑停到离大阵最近的位置。突然,炸起一团刺眼的紫云,巨响之时,滔天的河水全灌了进来。


    筱岚一把抱着了她,以最快速度游上了岸。


    爬上岸时,不念河就开始沸腾。


    熔炼之法,最为强悍。可使烈焰穿波,燃于水内,水火共舞。


    水中的烈火在跳动着,忽明忽暗,底部不断“咕嘟咕嘟”翻出气泡。


    水又像随火焰而动,似潮微涨,往复不息。


    火不熄,水不止,和谐之态,乖谬至极。


    筱岚游上岸时,很是狼狈,而且,因为本命剑反噬的缘故,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当时还有几个修为不错的,也跟着摸了上来。


    甚至还有抱着他腿爬上来的,老难踹了。


    他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们通通闷在水里,好不容易才没了反应。


    吃不消也得整理整理,必须把这白色换下!


    他抬手扯下发簪。


    发簪一落,半束长发便散了下来。头发是潮湿的,黏在颈间和脸颊。


    他忽然偏头一甩,想把发梢的水珠飞溅出去。


    随后又快速晃了晃脑袋,抖了几抖。


    他和他幸运的动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爱中带着几分憨厚,让人有想摸一摸的冲动。


    “好了,走吧。”


    那九个茄子早已逃了出来。


    救人不难,难的是如何全身而退。欧阳令仪最善阵法,只要时间足够,不愁解不开。但阵法一动,这个地方必然被发现,难以确保所有人都能突围。他们人手多,他们抵不住。他还留在那儿就是想着要是阵法打开,闹出动静,他在里面的话,至少能吸一半的火力,他们能趁乱逃走。


    一筹莫展之时,歪脖子树出现在他眼前。


    他暗道:“坏了!她怎么被搬来这儿了……”


    担忧之余,又多了些庆幸,还好自己没离开……


    没想到,她却给了主意,闹了个天大的动静。


    他们不仅全都成功离开,还把敌人的老巢破坏了个稀巴烂。


    全军歼灭,实在威武!


    羡云抬起拳头,递到他面前,笑着说:“你真厉害!”他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伸出拳头轻轻碰了碰她的拳面,声音放柔:“你也不赖嘛!”只是做完这些之后,他目光游离,不敢直面,脸颊早已红透半边天。


    阵法破了,欧阳令仪划出了个人高的门,他们所有人都离开后,筱岚又严丝合缝地合上。


    眼里挂着坏。


    他解释说:“万一还有不干净的爬上来……”随后双手一摊,头也歪了歪,“也得让他们尝尝这被关狗洞的滋味。”


    “等等——!”


    “还有人——!小心——!”


    羡云刚才太过集中,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后面还跟着个白衣小兵。


    她发现之时,吓了一大跳,往后一退、二退、□□!


    “他啊,他是师兄拎出来的,估计是要拉去宗门作证。”欧阳令仪当了嘴替。


    那白衣小兵的脸“唰”的一下,变成了惨白色。


    “不知道你就别乱说。他人还不错,这次能救出你们,他出了很大的力,帮了我不少。”


    那个人是筱岚最早进去之时帮他的人,在救他们的过程中,他被成功“洗脑”,帮了很多忙。他也是被抓进去的,本身不坏。临走之时,筱岚特意找到了他,把他拎了出来。


    筱岚状态不好,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匆匆告辞。


    欧阳令仪恢复了元气,看着羡云的背影说道:“这狼姑娘真虎,但别说,她和师兄的默契像是天生的,感觉他们不像第一次作战……”


    另一个紫茄子接上了话:“对,像是并肩作战很久的队友!”


    劫后余生的欣喜转瞬即逝。


    他们回头,看了看这片土地。


    伤痕累累,生灵涂炭。


    他们的野心计划,却拉上无辜凡人丧命。


    谈何高兴!谈何胜利!


    气氛压抑,他们十个人一路上再没说什么。


    他们离开之时,看到了那群来救援的各宗门代表,有闲聊的,有酣睡的,有发愣的。他们全在阵法外,人全来了,却形同虚设。


    他们离开之时,他们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儿。


    只是他们十一人彼此很默契地在心中达成了共识——不告知,悄悄离开。


    那次告别后,筱岚再次看到羡云是兰月初一。


    在这期间,他老是会想起羡云当时夸他厉害的场景,那场景就在脑子里自动播放着,他还会学着她的样子念道:“你真厉害!”念着念着,自己就笑了。


    来天清宗,他期待了很久。


    这次,他是跟随着父亲江海来天清宗商量四宗灵石矿脉分配之事。在死之前,那是他第一次来天清宗。虽然之后还来过无数回,但是最忘不了的就是这最初的相遇。


    当时他直接坐着飞舟来到第一峰的天清大殿。


    天清宗比起紫阳宗多了些清雅、多了些含蓄、多了些古朴意境,紫阳宗更显奢华些。


    世人皆说天清宗是四宗最穷,确实有些道理。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态度变了。他觉得天清宗更多的是藏韵于简、返璞归真,不是穷!


    他提前做好了准备,天清宗的地形路线早已倒背如流。


    他顺着记忆,很快就摸索到天清宗授课之地。


    别的地方或许找不到她,但是这里,她定然在!


    他十分笃定地朝着他们上课之地走去,打算混入其中。


    他来到了这个名叫“大堂”的地方。


    天清宗这也太穷了吧……给弟子授课的地方就是室外一处空地……


    中间有张桌子,空出了一处很大的地方,那是给长老留的位置。弟子们围着长老而坐,一圈接一圈。


    转念,他安慰道:这也挺不错……清雅淡泊,戒奢以俭。


    他去得晚。


    到的时候,人早就围得满满当当,连个缝都没留。


    那只能坐到背面最末端的位置,那里背着长老,人少了些。


    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打算守株待兔。


    刚坐下之时,就来了个人,站在他旁边,戳了戳他。


    “这位弟子,你的身份牌拿来我看一下。”


    他不敢抬头。


    心里大骂:这天清宗是什么奇怪规矩,上个课还有力气查身份!


    但是心里有鬼,态度不得不缓和。


    “不好意思,我忘带了,下次一定。”


    “这位师弟,是忘带了可不行,你参加不了。”


    “嗯?”


    “你新来的?我们大堂需要查验身份牌。刚入宗门的弟子一般都是外门,弟子的身份需要看宗门大比的名次。内堂是专门给内门弟子开设的,外门弟子也可进来,但是需要一定数量的贡献值。”


    他解释完后,又笑了笑:“当然,要是你是特殊身份,就当我没说。”


    但他一个外宗的,别说特殊身份了,就连这身份牌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