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顾凛之神情覆上冷硬，周身温度骤降，空气都随之凝滞。


    父子俩瞪着对方，气势不相上下，谁也没让谁。


    曲宛筠一掌拍到顾炎坤后背，“闭嘴，吃饭。”


    顾炎坤脊背微驼，“好。”


    曲宛筠拿了一个大饺子，塞进顾炎坤嘴里，“别吓到蕊蕊，之之这么大个人，他心里有数。”


    顾炎坤说得含糊不清，“太太，要成为一家人，总得问明白……”


    曲宛筠瞪了他一眼，顾炎坤噤声了。


    桑蕊的碗里堆满肉。


    顾凛之自己没吃一口，尽给她夹菜。


    桑蕊打开备忘录，找到提前准备的文字。


    将手机推到两人中央。


    【帮我跟你父母解释一遍吧。手语他们不懂，用机械播报又有点怪。


    几年前我母亲去世了，我爸娶了继母，继母带着女儿。


    因为一些原因我发不出声音了，继母的女儿用了我的名字，所以我也被迫改了名。】


    顾凛之指着“一些原因”这串字，问：“我能知道吗？”


    桑蕊摇头。


    这是一个大秘密。


    “好。”顾凛之没有追问，扣了扣桌面，“我说几句。”


    他改变称呼，复述桑蕊的文字。


    曲宛筠和顾炎坤听得认真。


    桑蕊却恍惚了。


    在母亲死的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受惊昏迷再醒来，她就发不出声音了。


    顾炎坤清嗓子的声线浑厚，“桑蕊是吧，不知道你没声音，刚才冒犯了。”


    桑蕊摇摇头。


    顾炎坤喊了一个阿姨拿外套，他找出支票。


    由转盘转到桑蕊面前。


    顾炎坤：“这是赔罪礼，按照你说的，你在家里应该处境艰难，以后有顾家给你兜底。”


    桑蕊远远一看，已经写了一串零。


    这分明是提前准备好的，借着赔罪礼的说辞送出来。


    顾凛之用胳膊推了推桑蕊，“别愣着，收。”


    桑蕊看向顾炎坤，想道谢，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顾炎坤提前预判：“不用客气。”


    顾凛之帮忙说：“谢了爸。”


    桑蕊收下，整齐叠成一个方块，放进自己口袋。


    饭桌上的气氛融洽了许多，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桑蕊在手机敲下字，推到顾凛之手边。


    【谢谢】


    顾凛之垂眸，手指在键盘上点了点，回了三个字：【不客气】


    吃到最后，父子聊起工作。


    顾炎坤的四指敲击桌面，“你回来一个月了，国内集团熟悉得怎么样？”


    顾凛之轻微点头，“差不多。”


    顾炎坤：“可以。”


    老大一头扎进医学领域，老二整日闯荡娱乐圈。


    只有老三在经商。


    顾氏集团未来的重担，只有顾凛之继承。


    顾凛之剥下橘子皮，头也没抬，“您这么着急退休？”


    顾炎坤冷哼道：“我全年无休，你要累死我啊！好不容易能轻松点。”


    他立刻又问道：“下半年集团拓展文娱行业，那几家潜力不错的公司，谈得怎么样了？”


    “不是问题。”顾凛之将橘子瓣放在桑蕊面前。


    顾炎坤瞧着儿子的小动作，有些新奇。


    但没停止唠叨：“尤其是奇境那家公司，小但不能忽视。”


    听见“奇境”，桑蕊竖起耳朵，吃橘子的速度变慢了。


    奇境是她和姜悦所在的漫画公司。


    果然，那个叫Lei的人，与顾凛之是一伙的，就是要收购奇境！


    听顾炎坤说了几句，桑蕊明白了。


    顾氏要进入新市场，奇境漫画是未来竞争对手，如果不能收为己有，就要夺取人才和技术。


    顾凛之认真了几分，“我会看着办。”


    父子俩讨论得愈发深奥。


    曲宛筠走来，拍了拍桑蕊的肩膀，“是不是很无聊，我带你逛逛？”


    顾凛之立即投来目光，“妈，她的脚需要休息。”


    曲宛筠：“换到庭院坐会儿，夜色这么美，得看看。”


    “你想去吗？”顾凛之转头问桑蕊。


    桑蕊点了点头。


    顾凛之叮嘱了一句：“小心脚，有事给我发消息。”


    桑蕊比了OK的手势，在曲宛筠的搀扶下，缓缓走远了。


    顾凛之的眼睛一直粘在桑蕊身上，人都走出几米远了，还不扭回头。


    “没点出息。”顾炎坤看着儿子，满眼嫌弃。


    “遗传的。”顾凛之毫不客气。


    顾炎坤：“……”


    **


    夜里的庭院不热，源源不断的凉气从四周吹来。


    桑蕊与曲宛筠聊了很久。


    大部分时间是曲宛筠在闲扯，桑蕊偶尔打字回应。


    一直聊到父子俩结束谈话。


    顾凛之在院子找到了桑蕊，对曲宛筠说：“讲我坏话呢？”


    “是啊，说你今天想一套明天做一套。”曲宛筠好奇问道：


    “你跟妈实话说，突然结婚，你喜欢蕊蕊，还是新鲜感上头？”


    顾凛之抬眸，目光与桑蕊碰撞。


    曲宛筠以为顾凛之不想回答，“你们才认识几天，你真的得想清楚，不要辜负她……”


    桑蕊听着话，迅速打字，然后给曲宛筠看。


    【他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


    结婚是一个带她离开桑家的借口。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这段婚姻迟早会结束。


    但从昨晚到现在，顾凛之对她百般体贴，这点是事实。


    曲宛筠看完文字，欣慰一笑：“行，你们好好的就行。”


    顾凛之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是帮他说话了？


    “放心吧妈。”他坐到曲宛筠对面。


    曲宛筠叹息道：“但是之之自由随性惯了，从小到大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没人能管动他，也没人约束他。


    跳伞蹦极这些极限运动他说干就干，婚后他要是不听话，蕊蕊你尽管教训，我们全家人都站你这边。”


    桑蕊轻轻点了点头。


    曲宛筠微微一笑，“受委屈找我，妈帮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桑蕊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股暖流在心底流淌开。


    顾凛之起身，“聊完了，我们就走吧。”


    “今天住下呗，明早你们直接去领证。”曲宛筠拉住桑蕊的手。


    顾凛之看着桑蕊，“你想住这里吗？”


    他第一时间询问了她的想法。


    面对曲宛筠的热情，桑蕊难以拒绝，点了头。


    “那给你们准备一间房。”曲宛筠双手一拍，“还是两间房？”


    说到后半句，她的语气明显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