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始终冷冷清清。


    “唉。”罗阳无可奈何，把书推过去，“给你。你自己看吧。”


    夏树没接，冷静地把书挪到一旁，好像那本书被罗阳摸过之后，被弄脏了。


    片刻之后，夏树起身到书架换书，男生们再次尾随。


    他们追着夏树，从这个书架跑到那个书架，从这个入口跑到那个出口，企图堵死夏树。


    管理员老师忍无可忍，直接高呼起来：“喂！同学！你们几个，在玩捉迷藏呢？”


    女老师气汹汹走过来，指着门口的牌子强调：“图书馆禁止喧哗和追逐打闹！不想看书的请离开！”


    F5委身回到阅览区，坐下来安静看书，实则全程打量着夏树。


    但夏树拿出耳机堵住耳朵后，就没再抬头。


    几个男生对视了一阵后，高飞开始打困，王强已经下巴磕桌，唐俊南和罗阳的双眼逐渐失神……


    直到图书馆老师再次过来敲桌：“同学，要睡回宿舍睡！”


    夏树才欣喜地抬起头来。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是学校的历史老师！噢！她真是一位伟大的文明维护者！


    几个男生实在难抵看书的苦，去还了书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图书馆。


    走之前，王强拼命抬起眼皮，依依不舍地回望了夏树一眼，又吐槽：“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女生们也走得差不多了，现在，图书馆的阅览区就只剩周康和夏树，二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近距离相望。


    夏树终于问：“为什么追我？”


    周康靠在椅背上，双腿大开，慵懒地捧着书，也不看夏树：“玩～”


    “嗯？”


    “我乐意～”他放下书，嘴欠道，“你管得着吗？”


    “神经病！”夏树低声骂道，起身换到了后面一桌。


    周康也起身坐到他对面。


    夏树双眼冰冷，却不再搭理他。


    午后天热，虽然也有些困，但周康看的是一本《全球神秘事件》，猎奇知识使得他两眼放光。


    他边看书边一开一合地撞自己的腿，每翻一页就顺势打量一眼夏树。


    他心想：这小白脸不睡午觉，却不困……他是怎么做到的？


    夏树睨眼凝视周康，暗自思忖：「图书馆法」似乎对周康不管用。这回是真遇上劲敌了！怎样才能甩掉这只臭虫？


    二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书，翻页，对视，看书，翻页，对视……仿佛在对阵法！


    午后的阳光由南偏西，从西侧窗角斜照到夏树身上时，映着他白净的脸庞，显得干净而又有生机。


    二楼窗边还露出一半的香樟树梢，叶片青翠，仿佛夏天从未离去。


    而夏树坐在靠南窗的座位，举目望去，校园里安静极了，偶尔只见有食堂和小卖部的工作人员在稀稀疏疏地走动和搬运东西。


    天白日之下，操场被阳光晒得发亮，但一旁的樟树大道被斑驳的树影投射，显得愈加清凉舒爽。


    夏树很想到树下散步。


    正想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香樟大道走来，又急匆匆转至操场大道，往厕所方向走去。


    有了！夏树望了周康一眼。


    趁周康高举书本，挡住了视线，他反扣书本，冲出了图书馆。


    如他所料，当跑到走廊尽头回望时，周康也从图书馆冲出来。


    很好！他上钩了！


    他快步下楼，跑过香樟大道，跑到大道与操场的转角时，周康刚好踏上樟树大道。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游戏明明要三个玩家在场，亲密行为才生效。但周康为何只身追他？


    夏树搞不懂周康，但明白：对方没安好心。


    所以即便恐惧男厕所，他也要借此教训他一回。


    夏树长吁一口气，埋头冲进了男教师厕所。


    周康紧随其后，一步冲下四级台阶，跳到男教师厕所门口。


    “小白脸，这回我可逮住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上厕所！”


    当周康得意洋洋地跟进男厕所时，他笑不出来了。


    坐在第一个隔间里的人是他爸！


    他全身瞬间僵直：“爸……？”


    周云则怒目圆睁：“你干什么？”


    “我……上厕所呢……”周康慌忙低头看地板。


    “上厕所追逐打闹！你以为这是操场吗？”


    “……”周康挠挠烧红的耳后根，偷瞄夏树。


    此刻，夏树根本没脱裤子，安静蹲在最里侧的坑位上，歪头看他。


    第一次，他发现周康也是会脸红的。


    他低埋着脸黑红黑红的脸，眼神扑闪，双手紧攥校服裤子缝，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还愣着干什么？”周云低吼道，“要上赶紧上！”


    周康硬着头皮，机械转身，站到了小便池前，开始假戏真做。


    而当他刚拉下裤子，夏树便起身冲了出去。


    周康这才紧紧握住拳头。他中了夏树的诡计。


    待夏树一走，周校长又开始训儿子：“大中午的不睡午觉！我让你住校，是让你学会与人相处，不是让你干坏事！”


    周康咬咬牙，拳头紧握，却点头如捣蒜：“好的，爸，我知道了。”


    /


    男生们明目张胆的追随，已经破坏了夏树的生存空间，尤其是最后一片净土——图书馆。


    下午预备铃刚响起，老师们午休起床，夏树就从图书馆下楼，来到了一楼的教室办公室。


    他决定去告密！把男生宿舍的「捕猎游戏」告诉老师，让学校处理他们「奇怪行径」。


    但人到走廊，看到一群男教师在坐在那，一个女老师也没有，有两个还光着膀子，他直接走过办公室，又停下了脚步。


    该怎么告诉老师呢？说自己恐惧男性？


    这事若传开，肯定会成为学校的重大新闻，毕竟上学多年，夏树还没见过哪个男生恐惧同类……自己是独一苗！


    而且老师肯定会追根溯源。


    夏树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在走廊徘徊不前。


    正徘徊着，里面传来男老师讨论的声音。


    “诶！老雷，你们班那个夏树怎么老跟女生呆在一块啊？”


    是杨刚。


    雷哥回道：“这孩子性格就那样！有点秀气。”


    杨刚又训斥道：“男生就该有点男子气概！就该多跟男生接触。整天跟女生玩，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恋爱呢。”


    一道晴天霹雳轰击夏树颅顶。


    虽然老师是这片丛林的规则制定者，但他们凭什么干涉学生的社交自由？没有任何一项法律规定：男生不许和女生做朋友！


    他突然踉跄踩到了走廊上的扫帚。


    扫帚拖把倒地，噼里啪啦响。


    有男老师跑出来看状况时，才看到夏树正跑着离开了教学楼。


    班主任知道夏树听到了，径直来到教室，单独把他喊到走廊上。


    “刚才杨老师说的话，也是为你好，怕你遭人闲话。”雷哥安抚道，“当然，我对这些没要求，你只要学习好，就是好学生！”


    夏树抬头，望着班主任，突然流下了眼泪。


    这到底是为我好？还是在践行他的大男子主义？


    你们在一棵树自然成长时，强行掰直弯曲的枝干，剔除旁生的枝节！


    如果杨刚的强行掰直是一种暴行，那班主任的冷眼旁观则是在为杨刚递刀！


    而去跟男老师告发自己恐男，无异于羊入虎口，显得自己像个笑话！


    夏树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进了教室。


    回到教室，江秋过来安慰夏树：“夏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但夏树清楚：女生的帮助只是暂时的。一旦脱离了女生，他只能孤身在男性丛林里奔跑。


    /


    下午开班会，雷哥对班级座位做了调整。


    “江秋，你，跟王强调换座位！”雷哥安排到。


    虽然没提到夏树，但夏树感觉到雷哥已经加入了杨刚的“掰树运动”。


    “老师！我不想和夏树分开。”江秋娇气地反抗道。


    雷哥双手抱胸道：“为了刺激学习，座位都是流动的，这叫鲶鱼效应。”


    雷哥给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但在夏树看来就是要扭正他们认为的“不良习惯”——和女生玩。


    那不和女生玩了，他和谁玩呢？


    夏树一下午都有些闷闷不乐。现在他的座位周围全变成男生了，一个女生也没有！


    而男老师们对此事的态度更让他寒心。


    江秋过来拍拍他安慰道：“没事的，哪怕不是同桌我们还是朋友。下课了随时过来找我玩。”


    江秋边说边搬书，而王强则把书砸到夏树旁边，难掩激动道：“学霸哥，我们终于坐到一起啦！”


    说着他突然激动问前一桌的周康：“周康，同桌关系，算……那种关系吗？”


    唐俊南立马转过来反驳道：“不算！”


    “咋不算呢？” 王强从书堆里抽出自己的契约书，看了看，笑道：“共用桌子，符合第三条；同桌关系，还符合第七条。”


    罗阳看了看：“他不是主动想和你同桌的！”


    “对啊！”


    “但他接受了。”王强笑道，“周康你说吧，同桌是不是一种身份关系？”


    大家都看着周康。


    周康笑了笑：“算。”


    王强双拳紧握：“Yes！”


    他突然从后面抱住夏树的脖子摇晃到道：“夏树啊，你就是我的福星！”


    但意识到夏树在推拒后，又立马弹开。


    “我可没犯规哈！”王强高举双手公示道，“嘿嘿，周康，快给我记一颗星！”


    周康拿出本子，当众涂上了第一颗实星，并向其他玩家展示。


    远处不明所以的江秋隔空问：“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我也想玩！”


    王强看了看她，笑呵呵道：“没玩！我们没玩游戏！”


    而夏树得难受得浑身都快长出霉菌来了。


    /


    下午上英语课，夏树整个人都被忧伤情绪包裹，他的眼睛红红的，不住地看向窗外。


    不知道是否关乎那件事，安妮今天在课堂上非常温柔地插了一句题外话：“如果有同学遇到什么生活或成长的问题，一定要跟老师说喔。青春期，总是会有很多的烦恼。”


    夏树抬头望着安老师，她整个人迸发出一种神圣之光，一种母性之光！


    她富有作为人类的同理心！而非野兽！她非常伟大！


    话讲完，安妮老师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抱手远眺。


    安老师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神吧？


    他只想好好学习，不想再过这种心灵扭曲的生活。


    胸口压着的悲伤情绪驱使夏树起身，走了座位。


    但来到走廊，他又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老师太擅长追根溯源了，她肯定会问原因。


    “怎么了？夏树。”安老师纳闷地望着他，“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吗？”


    夏树咬了咬嘴唇，满眼忧伤：“老师，我……”


    “嗯？”


    “我想上厕所！”


    “唉哟！上个厕所搞这么神秘？”安老师非常温柔地笑道，“去吧！好学生请假老师百分百同意！”


    “老师，我也想去！”周康出现在门口。


    “我也想去！”几个男生也出现在门口。


    “耍我呢？你们，集体上厕所。”安妮老师有些不乐意道，“回教室去！”


    夏树转身跑下了楼梯，他一边下楼一边流泪。


    这个秘密太隐秘了，隐秘得好像说出去，他整个人就被扒光置身人群中。


    再忍忍吧？根据过往的经验，每次跌入谷底，他的人生就会有转机！


    上帝一定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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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他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