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大门“哐”地一声合上，夏树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被拒之门外。


    上课铃已经响了五分钟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又开始敲门。


    “开门！开门！”


    保卫室的小窗拉开。


    “怎么又是你？”狐狸大叔一脸诧异。


    “我出去拿东西了。”


    夏树现在撒谎脸不红，心也不跳。


    “拿东西？什么东西？”门卫看他两手空空，狐疑道。


    夏树浅浅一笑：“拿钱。”


    住校生中常有家长出门办事路过学校，就会顺路到校外给孩子送零花钱，还有些甚至会放在门卫室，门卫也见怪不怪。


    门外没再问什么，只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夏树。


    见他校服整齐、头发规矩、面部干净，不像个惹事的学生。


    他走出门卫亭，把门闩一拉，开了个缝隙。


    “进去吧！”


    “谢谢叔。”


    “下不为例啊！”门卫警告道。


    “好好。”夏树鞠躬致意，转身跑进校园。


    此时上课铃已经响了7分钟，但老师们还在开会中，经过大道都能听见滔滔不绝的激辩声。


    夏树在东大道上狂奔时，看到教室楼一层的窗口里探出一两张四处张望的面孔。


    这表明：老师还没到。


    他有些庆幸。


    但当他抬头仰望二楼本班的走廊时，夏树险些吓倒在地。


    周康正站在走廊上拿着一个望远镜望他！


    啊？！神经病啊！他在监视自己？


    不幸的是，教《思想品德》课的杨刚老师很快也出现在小花园边上，周康迅速闪身进了教室，夏树则夺命狂追……


    终于，在一分钟后晚老师一刻抵达教室门口。


    “报告！”夏树站在门口，额头上汗如雨下。


    杨刚的眼睛原本就小，加之中午好像没睡好，整个人显得浮肿而惺忪，充斥着一股冷戾之气。


    “干什么去了？”他双手撑着教桌望着夏树，眼珠子又小了一圈。


    「这是一头成年悍狼。」


    “……”夏树低着头，没回答。


    “学习再好，也不能违反校规，明白吗？”杨刚用指节重重敲击了两下桌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夏树立刻点了点头：“明白。”


    刚刚他还为上帝留门而庆幸，现在看来，自己的生存法则中有一部分注定是与校规冲突的。


    甚至……他的大部分痛苦源自那条「强制住校」的规则。


    那么，自己是坏学生吗？


    但为了生存，又有什么错？


    “看你迟到好几次了。”杨刚又扒旧账道，“下次注意。”


    夏树应答：“嗯。”


    见夏树低头静默乖顺，杨刚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


    “进去吧。”


    冲进教室，快速落座，夏树的脸红红的，他有些羞愧，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被公开批评。


    而斜对角的周康此刻正捂嘴偷笑，他的脊背失控地上下耸动着。他在幸灾乐祸！


    当然杨刚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秩序破坏者。


    “周康，你笑什么？”杨刚同样板着脸，“嗯？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周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抽开手，低下头：“没……没什么。”


    杨刚继续警告着：“别以为你是校长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康点了点头，转过脸去了。


    大家都不明白杨刚为何如此严厉，这是全班最优秀的两个学生遭批。


    唯一合理的解释可能正如江秋偷偷给夏树塞的纸条上写的：


    「他是教务处主任，专门教训人的，脾气就是臭！以后绕着他走！」


    所以这堂课全班都安静至极，甚至当老师提问时，根本没人起身作答。


    /


    下午第二堂课是体育课，和杨刚截然相反，年轻黑皮的体育老师目光精亮，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搞笑男才会有的笑容，让人如释重负。


    「这是一头小棕熊。」


    女生们交头接耳：“他好帅啊！”


    “听说他刚从国家体育大学毕业。名牌大学耶。”


    “他是我的表亲嘿嘿……”


    第一堂课，彭老师先带大家做热身运动——全班到草坪上压腿、下蹲、仰卧起坐。


    做到仰卧起坐时，同学们二人搭档，男配男，女配女。


    唐俊南过来笑眯眯说：“夏树，我们一组吧？”


    他的大眼睛清波闪闪，但不知为何，夏树总能从中捕捉到心思不纯的涟漪。


    夏树摇头。


    高飞也过来说：“来夏树，哥给你按。”


    高飞今天穿的球裤有点紧身，像奥特曼。男人味大得熏人。


    夏树又摆摆手。


    王强则无动于衷，而且周康一把拉住他说：“我俩组队。”


    于是，大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搭档。


    好巧不巧，班上男生是单数，当最后大家都成双成对开始做运动时，就剩落单的夏树孤零零地站在草坪上，像根电杆杵在那。


    体育老师见状笑了笑：“躺下，我来给你压。”


    夏树紧张地擦擦额头的汗。


    体育老师看出他有些抗拒，又笑道：“或者等会儿谁做完了，让他帮你按。”


    说完，他开始吹哨子带节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众人伴随着哨声起起落落。


    大概两分钟后，男生组有些提前完成了30个的任务。女生们运动基因弱些，进度比较缓慢。


    提前完成的唐俊南、罗阳、王强和高飞，都过来围着夏树要给他按脚。


    夏树看了看四个男生，又看了看体育老师。


    一定要挑一个的话，他选择罗阳。他个头小，脸圆圆的像个小孩，没有攻击性。


    “你吧。”


    “耶！”罗阳原地跳了起来，“夏树哥选了我！耶！”


    大家不服气地摇摇头，周康只是在身后双手叉腰，歪努着嘴。


    夏树顺势在草地上躺下，罗阳坐在他的小白鞋上，抱住他的小腿，开始数数。其他三人则在一旁给夏树打气。


    “一二三四……加油！”


    周康则双手挠头，坐到了球场边高高的看台上。


    罗阳紧紧勒着夏树的小腿，问：“夏树，你的鞋在哪买的？”


    “市里。”


    “多少钱啊？”


    夏树：“我也不知道，爸妈给买的。怎么了？”


    “呵呵，就感觉很酷，应该很贵吧？”


    罗阳又笑眯眯道：“夏树你的腿真长，我要有你这身高，我就打上发胶，染黄发，穿上牛仔裤，再配一条大粗链子，迷死男女老少！”


    夏树窘迫一笑。那样真的帅吗？


    不知是否错觉，在一下一下起身的瞬间，夏树感觉罗阳在盯着他的裆-部。


    这也太怪异了，夏树索性闭上眼睛，快起快坐，速战速决。


    虽为后来者，但夏树几乎和女生一起结束了热身运动。


    男生们又惊叹：“就做完了？”


    “这么快！怎么一点也不喘？”


    “夏树的肺活量真好啊！”


    做完运动，有五分钟的歇息时间，男生们又凑到一起坐在台阶上，咕哝着什么。


    只听到罗阳跟众男生说：“你们以后可别乱想了，我确认了！他的裤子是鼓起来的。”


    “喂！你们真是……我服了！”高飞无奈道，“夏树是我发小，我打包票，是带把的。”


    唐俊南：“唉，说白了，夏树就是不想和我们学渣玩。”


    罗阳又摁了摁下巴，指着周康道：“要这么说的话，那他应该和周康玩才对……”


    男生们百思不得其解，又抱出篮球开始投篮。


    高飞过来邀请夏树。夏树如往常般摆手拒绝。


    “来啊！别浪费身高！”


    夏树：“我不会打球。”


    “哥带你，玩点男人的运动，别整天跟女生跳绳了！”


    夏树：“……”


    看他为难地推拒，周康心想：这货大概是个运动死，可终于找到他的一处弱点了。


    正想着，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体育课教学正式开始了。


    第一堂课——篮球。


    老师示范了两个最基本的两个动作：运球和投篮。


    男生们平时打球多，这两项于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小Case啊！”


    “轻轻松松碾压！”


    “老师，能不能来点有挑战的？”


    男生都是一群自恋鬼。


    但在挨个做动作时，有人便开始改口了。


    老师：“手腕往下压！”


    “老师我压不下去。”


    “你手腕咋这么硬呢？”


    “使劲压！”


    “哎哟疼……”


    轮到夏树投篮时，男生们都以为他真不会打球，都过来给他支招讲解。


    周康双手抱胸，准备看他花式出糗。


    结果当老师吹响口哨时，夏树轻轻一下把球投进了篮圈中。


    “对，标准！”老师竖起大拇指道，“就要这样！这就是这堂课的满分标准！”


    手很硬的王强，看着夏树柔软的手腕，也难免也有些佩服。


    周康则咬咬下嘴唇：“艹！这家伙还真是个有点东西。”


    上半堂课很快过去，下半堂课则是实战课。男生们组起了球赛。


    “夏树，来打球！”罗阳上前拉夏树：“走走走，一起玩！”


    “你们玩吧。”


    “来嘛！这么好的苗子，以后准能进NBA！”


    “不了不了。我不打算当运动员。”


    “一起打球耍帅，帅死那群女生们啊！”


    “……”


    半晌，只听到周康托着球，独自站在后面骂：“艹！你们还玩不玩了？”


    “玩！”


    “那还墨迹什么？”


    “夏树不玩！”


    “咋了？”周康直接火冒三丈，“他是你们的爹啊？！他不玩你们也不玩了？！”


    大伙儿也只好作罢，悻悻回去玩球。


    周康今天特地在课前跑回家，换上了他那套拉风的红白新球鞋和球衣，戴上了呼应颜色的运动头带，看起来阳光十足。


    周康一直在秀五分线投篮球技，引得坐在看台上的女生们不住拍手尖叫。


    “好帅啊他！”


    “长得帅！学习好！球技也棒！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生啊！”


    完美？！夏树看了旁边的女生一眼，坐得离她更远了。


    周康刻意玩一些花里胡哨的动作，看似高难度，实则绣花枕头！


    还有，他平日里那些卑劣的品行、狡黠的心思，她们都全然无视了吗？


    球场边有一丛矮松，矮松后有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


    夏树躲到松树丛后，手撑高台坐到清凉的树荫处，掏出口袋里的巴掌大小本子写了起来。


    那是他那本带锁笔记本内附的一本小册子。


    他边透过稀疏的树叶缝隙看男生们打球，边奋笔疾书，写下讽刺周康的话，很快便写满一页。


    快下课时，每日一次的「警钟」来了。


    趁男生们沉醉于球赛，四周无人，夏树合上本子，悄悄往厕所跑去。


    即便无人追随，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刺。


    看吧！凡事无绝对，他在体育课上遭受新的接触恐惧后，竟意外收获了新的如厕技能——「体育课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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